第一百九十四章 人生自古誰無死[VIP]
第一百九十四章人生自古誰無死[VIP]
我和安澤對望了一眼，彼此眼中都像有一潭黑色的水在流動翻滾，有些想法已經被迫跳躍出思想的界面。
再看安志功，他情緒早已崩潰，此刻跌坐在地上，雙手環抱住自己，脆弱得像個失手打碎了花瓶而無措的孩子。
腳步聲，越來越近。肋
一步一步地，都直逼心臟，我抬頭看天，妄想尋求解救的方式，可是我卻只能看到白得讓人心慌的天花板。連帶着那天花板，都像是隨時都會掉下來般讓我恐慌。
門，終於被推開。
預料中的尖叫聲也響了起來，隨即又是一陣慌亂的奔跑聲。
我撿起地上的茶盞，用自己的衣角細細地擦去上面所有的痕迹。我對同樣悲痛的安澤說，你去看看爸爸吧，好好安撫他，讓他不要害怕。
那你呢？安澤擔憂地看着我，他的眸子清澈卻又透著淺淡的迷茫，像是冬日的早晨，白霧茫茫。
我朝他淺笑，我說，難道你不相信我嗎？你認為我沒有獨當一面的能力嗎？
可是……
我知道。你是擔心我會給爸爸頂罪嗎？我輕笑，語氣微微諷刺地說道，他怎樣對我的，你也看見了，我又怎麼會為了他而賠上自己的一生呢！我只不過是念著自己與他有血親，這才願意留下來替他想辦法。你也知道，當初的謝塵志不也是我想辦法而提前釋放嗎？鑊
那就好。安澤終於放下心來，他伸出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眼神里瀰漫着溫暖的光芒，他說，梨梨，你一定要好好的，我相信你一定會好好的。
然後他起身去攙扶那個此刻像孩子般脆弱的男人，走出了病房。
我知道安澤他邊走邊在回頭看我，可我卻一直沒有抬頭，只是用衣角仔細而用力地抹去茶盞上面所有的痕迹。然後，又伸出我那早已冰冷的手仔細地摩挲它的每個角落，將上面所有可能遺留的痕迹統統覆蓋。
爸爸。
請允許我這樣稱呼你吧！
爸爸，就算不為你，為了他，我也一定會救你的。
腳步聲再次接近，只不過這次的腳步聲十分急促，並且聲勢浩大。料想，來的應該不是一個人。
再看關淺魅，她此刻就那樣躺在地上，如若沒有那灘血跡，恐怕連我都會以為她只不過是陷入了沉睡。
我顫抖着手指輕觸了她酒紅色的頭髮，默念道，早知如今，又何必當初呢！
雖然，我亦不清楚這句話究竟是將給她聽的，還是自己，抑或是我們所有人。
可是，如今一切已成定局，我們誰都無法改變了，誰都無法改變了。
一名身穿白大褂的醫生走在最前面，他蹲下身，手探到關淺魅鼻子下便快速地縮了回去。在一大群人的詢問聲當中，冷靜而言簡意賅地給出了結論，她死了！
全場頓時鴉雀無聲。靜，靜得可怕，靜得心跳的聲音都被擴大了無數倍。
就是她，就是她殺的人！一名護士衝進來用手指着我說道，說完以後又趕緊地躲到了醫生後面。
你看見了嗎？保安問道。
我雖說沒有親眼看見她殺了她，但我進來的時候，看到她離她最近，再說，你看現在她手裏還拿着那個茶盞呢！
報警了嗎？
已經報了，很快警察就會來了。
那就好。保安就留下來吧，其他人等可以先走了，病房裏還有病人等着你們去照顧呢！
是。
……
呵，我冷冷聽着他們的對話，嘴角扯出一抹凄然的笑，我說，她說得對，人就是我殺的。
醫生不耐地擺了擺手，醫院一年到頭死的人還算少嗎，我對這些沒有任何興趣。我只知道，你不該在我的醫院動手，你知不知道這樣會讓其他病人懷疑醫院治安不好，你這樣做是會影響醫院的聲譽你知道嗎？
我不說話，只是低着頭，看着那一滴又一滴透明的眼淚砸在地板上，發出旁人微弱不聞的聲響。它們在地上開出細碎的小花，散落着無人理解的悲傷。
警車呼嘯，那是即使隔着幾層樓的距離也無法消去的催魂之音。我起立，默然。任由著冰涼的手銬鎖住了自己的雙手，在警察的詢問聲中不斷點頭。
沒有人知道，我冷靜的面容下，又是何等的表情。
怕是只有萬念俱灰才可以形容了吧！
接下來發生的事，對我而言，都像是一場噩夢。雖然，由始至終，我一直都十分明確地清楚自己究竟在做些什麼，然而，內心卻還是彷彿混沌初開，不願看懂這當中的污垢。
被關在監獄里，等著最後判決的我，把自己小小的身體縮進了牆角。眼淚大顆大顆地涌了出來，然後順着我的掌縫滴落在我的鞋子上。
恍惚當中，我似乎又再次看到了已經很久沒有見過的玫瑰。
她還是像從前那樣漂亮那樣熟悉，穿着藍色的曳地長裙，化著藍色的眼影，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誤闖入凡間的藍精靈。
她伸出自己蔥白纖細的指尖在我臉上輕輕劃過，皮膚在那一刻感知到溫熱的氣息。
玫瑰，玫瑰，玫瑰……玫瑰，是你嗎？我又開始了自己語無倫次的呼喚。
萬物由心生。你若覺得是我，那麼我便是我。玫瑰朝我微微一笑，身形秀美頎長。依然是我所熟悉的模樣。
玫瑰，能夠看見你真好，真好！你知道嗎，我好害怕。這裏又黑又靜，如果不是心還在跳，我幾乎都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呢！
玫瑰，你說，我該怎麼辦呢？如果我不頂罪，那麼安志功他就會死。自古殺人償命，如今關淺魅是必死無疑了，他又怎麼可能有活的機會呢。雖然，他對我不好，拋棄我在先，不認我在後。可是，他到底還是我的父親，還是安澤的父親。你說，讓我如何能夠眼睜睜地看着他，一個將年過半百的老人入獄呢！
那你呢？玫瑰薄唇輕啟，你可知，他不死，你便得死。
人生自古誰無死啊！我也笑了起來，眼睛晶亮地看着玫瑰，我死了不是更好嗎，死了就可以繼續陪着你了。
不……玫瑰突然大叫，她說，你決不能死，你要好好活着。你要活着代替我去好好看看那些我一直想看的風景，你不能死，絕對不能死！
我不答話，只是笑，沒有表情的笑，僵硬而生澀。玫瑰伸出手想要擁抱我，明明是我一直貪戀的溫暖，豈料卻被我一把推開。
也就在這時候，我整個人突然抖動了一下，雙眼睜開，發現自己居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