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傻爹軟媽一家親

第二章 傻爹軟媽一家親

野兔被爺爺大手一揮決定等過幾天拿去縣城賣個好價錢,為了安慰失落的辛安冬,奶奶特地珍而重之的拿出一個雞蛋沖了雞蛋水給他,家裏只有一個老母雞,幸運的話,隔兩天能得一個雞蛋,每天都由奶奶去雞窩摸一遍,摸到雞蛋就小心存起來,等到去縣城換些米面。

辛安冬:他真的沒有那麼饞。

「咦,奇怪,醬菜被誰舀過,少了一截呢,你們誰舀了?」奶奶突然搬出醬菜罈子疑惑的問。

辛家的醬菜是辛奶奶自己弄的,野香菇、黑木耳、嫩黃瓜、剛冒尖的冬筍,腌成一壇咸香無比的家常醬菜。奶奶十幾年腌醬菜的手藝沒話說,辛安冬剛來這嘗了第一口就捨不得停嘴,但即便這一壇醬菜也很難得,基本只有辛家吃中飯的時候奶奶舀出一碗給大家就飯。

辛媽媽搖頭,「我和大壯昨天舀了一勺就放回去了,沒再舀,不會是大嫂來我家跟你要,媽你舀給她的吧?」

辛媽媽說的是辛爺爺二弟家大兒媳婦葛金花,從年輕時進辛家門,就慣喜歡欺負辛家一窩子老實人,強拿強要的事沒少干,見她是小輩又是堂親關係,辛奶奶一直忍氣吞聲,這次她悶悶的想了下,猜八九不離十又是葛金花不經她同意舀了她家醬菜,霎時氣得臉都紅了。

「不要臉!」

辛奶奶與人和善,又因為只生了三個女兒生不齣兒子被人戳了一輩子脊梁骨,人前是個軟包子,人後也沒有底氣,連罵人都不會,氣悶的只斥了這麼一句便算完事。

誰讓辛家窮,老的老,小的小,傻的傻,沒有能頂住家門的男人呢,一家子已經養成悶頭吃虧的習慣。

爺爺愁眉耷眼的悶頭吃饅頭,除了不知所以啃著饃饃的傻爸爸,氣氛沉重的令人心酸。

看着被氣得飯也吃不下,要哭不哭抹着眼淚的奶奶,辛安冬狠狠擰緊眉頭。

正吃着飯,門突然被敲響了。

辛媽媽去開門,迎進來一對錶情局促的兩口子,中間牽着一個臉上淚痕斑斑,像是狠狠哭過一場,見到辛安冬還惡狠狠瞪他的背帶褲小男孩。

正是將辛安冬推下河,害得原身溺水而亡的江大河。

「你們這……」辛家人不明所以。

他家娃被推下河的沒敢上門討說法,怎麼推人的反倒氣勢洶洶找上門?

辛家一窩軟包子,愣是沒人敢開口說話。

雙方人尷尬的站着,直到兩口子中的丈夫站出來,接過女人手裏裝着鼓鼓東西的網兜遞給辛奶奶,一開口儘是懇切,「嬸子,對不住啊,家裏的娃沒管教好,把冬子推下河,我們今天是來給您家賠禮道歉的,這不,也不知道冬子愛吃什麼,就從店裏提了些糖果麥乳精糕點啥的,您老有什麼不滿的儘管提,孩子落水這麼大的事,我也是回來才知道,」他說着,回頭狠瞪了眼旁邊穿着紅褂子的媳婦,又回頭苦笑道,「不瞞您說,大河被這敗家婆娘和我媽寵壞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饒這孩子一回。」

江大炮的媳婦同樣訕笑,嘴張了張,「孩子不懂事,他也知錯了。」

被母親鉗在身旁的江大河有心高喊他沒錯,可想到屁股上的青還沒消,這會火辣辣的疼,癟了癟嘴只得哼一聲趴進媽媽懷裏求安慰。

「這……」辛奶奶拎着沉甸甸的網兜,臉色有一瞬間的放鬆,隨後又不知所措的看向辛媽媽,「文芳,你看……」

辛媽媽同樣放下碗筷站起身,束手束腳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們家從來都只有任人欺負的份,不敢有半點爭理問責的膽子,何況是江家,江大炮在縣城供銷社上班,是村子裏少有的有體面工作的人,鄉親們買肥皂紅糖啥的都找江大炮。

辛家以前也依仗過人家幾回,這次兒子被江家小子推下河,不是不氣,但辛家人的秉性就是沒有底氣,壓根不敢上門找江家算賬。

沒想到反而是江大炮自己上門來。

到底是有文化的人,做事講理又大氣。

「既然是小孩子之間的打鬧,那就……」孫子被推也推了,泡過河水,進過醫院,辛爺爺能說什麼呢。

只是他剛開口,辛安冬扯了一下爺爺的衣角,仰著頭,「爺爺,能讓我跟江叔叔說兩句話嗎?」

辛爺爺一愣,在孫子黑亮的目光下點了點頭,將他帶到江大炮面前,「你想說什麼就跟江叔叔說吧。」

這麼小的孩子,一本正經的站在自己面前,江大炮心裏感覺有些奇怪,常年嚴肅的臉上露出一絲不習慣的笑,他彎下腰,手掌搭在辛安冬瘦弱的肩膀上,輕輕扶住,軟聲問,「冬子想說什麼告訴叔叔,只要你肯原諒,即便是要叔叔打大河一頓給你出氣都行。」

他話音一落,在家吃了巴掌的江大河立刻驚恐的喊,「辛安冬你敢!」

這就威脅上了?

辛安冬瞥了眼氣鼓鼓惡狠狠瞪他的小孩,決定不跟他一般見識,對江大炮搖了搖頭,鄭重道,「叔叔,我不要你打大河,老師說過,體罰是解決不了根本性問題的,大河將我推下河,我被河水蓋過身體,整個人陷進河裏的時候感覺自己快死了……」

「冬子!我可憐的孫子!」辛奶奶聽不得這個字,煞白著臉抱住辛安冬。

江大炮臉色也不好,他嚴格要求了自己一輩子,從沒想到有一天被兒子在頭上拉了泡屎。對於這個中年得來的小子,全家人,尤其是家裏老太太和媳婦像命根子一樣護著,要不是這次他徹底冷下臉,決定給兒子一個教訓,兩個女人還不肯放人。

看看人家小娃子,不哭不鬧,乖乖巧巧細聲慢語的跟你講話,跟自家混世魔王一對比,更是柔化了江大炮冷硬的心腸。

江大炮蹲下身,摸了摸他的頭,「冬子,子不教父之過,大河對不住你,叔叔跟你道歉。」

江大炮是讀過高中的人,他為人講理守信,並沒有那種自家孩子身上哪怕虱子都是好的鄉野村夫胡攪蠻纏勁,這也是為什麼被奶奶和媽寵壞的江大河能被帶到辛安冬面前請罪的原因。

誰做錯了事就該由誰承擔責任,江大炮並不能代表江大河,辛安冬也不能代表原來的辛安冬。

「叔叔,讓大河跟我道歉吧,只要他真心悔過,我可以原諒他。」

認真的對江大炮說完,他看向臉上被鼻涕眼淚糊住的江大河,說,「如果你覺得推我下河沒有過錯,你可以不說,但凡你心底有一絲愧疚,請向我說對不起。」

這是他能為死去的原身討要的唯一東西。

屋子裏的幾個大人都被他的一番話鎮住了,誰也沒想到這麼小的孩子能夠如此冷靜如此理性的說出這樣一番話。

不哭不鬧,不喊不叫,只要一個道歉,你對不起我,你得給我賠禮。

這樣的胸襟和氣度,江大炮看着眼前的小豆丁,心裏突然有個感覺,辛家這是養了個厲害小子啊,將來准有出息。

同樣被震住的還有江大河。

原身受家人影響,也長了一副鵪鶉樣,村子裏的孩子們都喜歡欺負這個不會哭鬧告狀的瓷娃娃,三天兩頭掐臉踢上一腳是家常便飯,誰都沒當回事,就連家長知道孩子欺負辛安冬,也不過隨口說一句不放在心上。

江大河身為小一代村霸,頂着他大哥江大江以前留下的赫赫威名,在村裏『欺男霸女、無惡不作』,誰也沒想到不過心情不好隨手將辛安冬推到河裏,卻突然像是踢到了鐵板。

他爸二話不說回家一頓皮鞭,抽得他哭爹喊娘,最後竟然還被很沒有面子的拎到辛安冬面前認錯!

辛安冬算哪根蔥哪瓣蒜,要不是他爸,現在他就能再揍他一頓!

可是……可是辛安冬怎麼突然轉性了?站在面前,不說話看着他,黑黝黝的眼珠子一瞬不瞬盯着他,江大河竟然有種寒冬里掉進冰窟窿的感覺。

「對,對不起。」

訥訥吐出這幾個字,好像洪水開了閘,緊跟着江大河心頭湧上一股源源不斷的愧疚。

辛安冬從不跟他打架,也不跟他搶當大哥,分吃的不給也不鬧,一直很聽話,好像,好像他真不該推人的,聽說他被人從河裏撈上岸臉白的像死了一樣……

滿意的聽到三個字,辛安冬只覺得胸腔一直積壓的沉滯感突然消失一般。

他露出一個笑,對江大河和緩的說,「下次不要再任性。」

因為你永遠不會知道年少時一個簡單的玩鬧毀掉了一個孩子的性命。

「噢,噢。」江大河像模像樣的點頭,然後羞愧的低下。

他比辛安冬還大一歲,因為家裏條件好,長得虎頭虎腦的,此刻蔫頭耷腦的站在辛安冬面前,活像個做錯了事被老師訓的搗蛋學生。

一旁的江大炮目露欣慰,兒子能知錯,看來經過這次教訓,終於懂事了些。

既然安冬決定原諒大河,在辛家人看來又是小孩子之間的打鬧,總不能跟半大孩子一般見識,況且江大炮這麼客氣送來賠禮的東西,既然道了歉就算了事。

江大河的媽鬆了一口氣,上前握住辛媽媽的手,有些羞愧的說,「文芳,是我太慣這孩子,讓你家冬子這次受罪,我之前還攔著不准我家這口子上門,現在看來,我竟然還不如冬子一個小孩明事理,這次我算是看清了,你們一大家子都是好相處明事理的人,這才教出了冬子這樣乖巧懂事的孩子,我該向你取經!」

辛媽媽窘迫的臉蛋都紅了,江媽媽這時又從口袋裏掏出一疊鈔票塞進她手裏,「給孩子買點營養品補補,這小臉刷白,我看着都不落忍!」

「這可不行,我怎麼能要你錢呢,香梅你拿回去。」辛媽媽不肯拿錢,急得要塞回給江媽媽。

江媽媽是個爽快的性子,又察覺到丈夫讚賞的目光,便更加用力的把錢塞進辛媽媽褲兜里,臉上一般,故意說,「文芳你要真原諒我就把錢收了,不然我晚上睡覺心裏都不安穩!孩子進醫院花的錢就不說了,你們一家子跟着擔驚受怕,我現在想想真是後悔沒早上門,跟你說句實話文芳,我看着冬子瘦瘦小小的,一想到都是我家臭小子造的孽,我的心裏就慌啊!」

辛媽媽為難的還要推拒。

他們家是窮,但絕不願貪別人家一毛一分錢。

「妹子,妹子!」江媽媽語重心長的喊,祈求一般,緊握住她的手,深切的說,「你要是還認我這個姐,錢你就收著,面子重要還是孩子的身體重要,這話不用我多說你心裏頭也有數,真的,你就是我妹子,以後誰要敢欺負你,我王香梅第一個不同意!」

江媽媽這一番說唱太情真意切,好似媽媽不守着就是罪過一般。

這時,爺爺沉悶的開口,對辛媽媽說,「香梅都說到這份上,你就收著吧。」

「這,好吧。」辛媽媽這才為難的收起錢。

兒子住院花了家裏所有的積蓄,現在身子還弱著,三閨女磕破頭預支的工資,這些都像是大石頭沉甸甸壓在她心裏,辛文芳不是不想要這筆錢,只是一貫怯弱的本性讓她不好意思拿。

既然父親開了口,老人家心裏肯定也是想用這筆錢給兒子買點吃的補身子,辛文芳便只好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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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發家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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