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在蔣玄宗心目中,辛安冬是比表弟還要與他親近合眼緣的孩子,從第一眼見到他就很喜歡他,乖巧懂事,一個人努力擔負起家庭的重擔,即使生活困頓好像也無法打倒他,像小白楊挺直著背脊,從容淡定得不像一個孩子,永遠堅強得讓他心疼。

他喜歡揉搓他那頭細軟柔滑的頭髮,喜歡捏他小巧可愛的鼻尖,喜歡看他噘嘴耍性子的樣子,喜歡聽他軟軟的喊宗哥,彷彿自己是他唯一的信仰,是他最親密無間的人。

當發現表弟竟然喜歡他的時候,他第一反應不是驚愕於兩個男人在一起如何世俗不容,而是他心裡窩藏了一團火,憤恨於表弟齷齪的心思玷污了他清純潔白的少年,厭惡自己監管不力,以至於將他置於那樣難堪委屈的地步。

後來他知道少年並沒有他想象中純暇,他有自己的壞脾氣和小心思,揭掉單純無辜的偽裝,他會因為排斥你而語氣惡劣,說話針針見血,用諷刺的話語讓你啞口無言。

蔣玄宗覺得他該生氣的,畢竟威嚴受到了挑釁,但沒有,他竟然只是覺得無奈,在小心翼翼的想惹他生氣了該如何補救。

他無可救藥了,他想他前半生或許還有後半生對任何人恐怕也沒有對他那樣和善了,他拿他實在沒有辦法。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對少年的感情,因為在之前他根本不需要想,兄弟之情,父子之情或者朋友之情,都有一些,但都不是單一的。

他對辛安冬的疼惜、憐愛、歡喜之情,似乎只有見到他,就會不自覺的將目光投放在他身上,時刻想要關注他,如同放不開手的雄鷹,看著懷裡的雛鷹愁結百腸。

他甚至想過將來如果不結婚也沒關係,他喜歡這個少年,對他好,比親生血脈也不差什麼,俗話說,樂極生悲,當一著不慎中了後母的算計,當身體尷尬的反應來勢洶洶,當少年躺在他懷裡眉目流轉,蔣玄宗的頭腦里只剩一片空白。

他思想上很清醒,意亂情迷只是借口,火熱的軀體讓他更清楚明白內心的齷齪、卑劣,他放縱了自己,狠狠咬住了那瓣紅唇。

在一個誰都沒想到的情況下,他成了自己最厭惡的那類人,傷害了他喜愛的孩子,那樣不堪,那樣無恥,他鄙夷痛恨自己,第一次手足無措,彷徨、膽怯,他害怕從少年的眼裡看到憎恨、噁心。

離開后蔣玄宗會不由自主的回想到那一夜發生的一切旖旎,每回想一次他就越自厭,他控制不住罪惡的遐想,只能在臉紅心跳中越發沉淪。

他像一個下三濫的偷盜者,用令人不恥的手段得到了珍寶,連自欺欺人的借口都不用找,這就是貪婪,就是覬覦已久。

蔣玄宗不願不清不楚的面對辛安冬,那是對兩個人的不負責任,他從未想過傷害他,哪怕傷害自己,他答應要給他一個完整的解釋,在事情終於徹底處理完畢,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以及自身的拷問后,他決定正視自己的感情,懷著期待緊張的心情走到了少年面前。

「你……」蔣玄宗欲言又止,拳頭握緊又鬆開,神思複雜的看著眼前的少年。

辛安冬瘦了,原本就頎長的身形越發瘦削,小臉還有巴掌大,下巴尖尖,越發顯小。也是,他才十九歲,還是個身形未張開的半大小子。想到這,蔣玄宗心裡頭莫名不是滋味,對比少年的年齡,他比他大了一輪還多。

蔣玄宗臉有些黑,有種有氣無處發的鬱悶。

辛安冬沒那麼多萬千思緒,他自己也挺窘的,一夜情對象就站在面前,面無表情目光複雜,即便他這個臉皮厚的人也怕對方真來『興師問罪』。

他見蔣玄宗實在糾結的很,只好嘆了口氣,開口,「宗哥,你吃過了沒,我要去食堂吃飯,一起吧?」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辛安冬可不想餓著自己。

蔣玄宗懵了一瞬,凝重的臉色有些滯澀,大概是沒料到兩人今天的對話以這樣的方式開篇。

對上少年巴巴的眼神,他點頭,聲音沉穩,「好。」

「我帶你出去吃吧?」他又提了句,倒不是嫌棄學校食堂的飯菜,只是到底不如外面的豐盛,目光落在辛安冬瘦削的臉蛋上,他只想讓他吃好一點。

辛安冬肚子有些餓,又是剛從校外回來,不太想吃去浪費時間,更不想多跟蔣玄宗待一處,立刻擺手道,「不用了,隨便吃點就行,我早晨吃了兩個菜包子現在還不太餓,而且我們學校食堂的飯菜還不錯。」

是真的不錯,至少比他讀的初中和高中學校食堂的飯菜有營養味道好一些,關鍵是特別實惠,深得辛安冬的心。

蔣玄宗皺眉,放過給少年補充營養的機會雖然可惜但以後還有機會,今天他們兩人之間事還沒講清呢,他不太想惹對方不快。

辛安冬見他沒有意見,便愉快的帶人向食堂走去,路上甚至從手裡拎的袋子里拿出蘋果問他吃不吃,兩人之間氣氛和諧,沒有任何劍拔弩張的緊張感。

當然,這是在辛安冬看來的,他不緊張啊,真的不緊張,有啥好緊張的,反正就那回事唄,他都沒有期待了哪裡還怕失望什麼的,再說,蔣玄宗到底看他長大,他們之間就算沒有愛情也有朋友之情、兄弟之情吧。

就辛安冬看來,他是完全不用擔心蔣玄宗惱羞成怒滅了他咋地,這根本不可能好吧。

頂多為了避免尷尬老死不相往來,料到了最壞的結局,好像也沒什麼可憂慮糾結的,辛安冬的人生信條,既然無法改變,那就順其自然吧。

相較他的輕鬆坦然,蔣玄宗要忐忑不安得多,他如同任何一個面對心上人的毛頭小子,懷揣著一顆雀躍的真心無處安放。

或許是想法上的改變,與他有過親密關係的辛安冬在蔣玄宗眼中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受他單純喜歡的少年。

少年身上彷彿籠罩了一層令他愛不釋手的柔光,令他無法容忍把目光從他身上挪開,他靜放在身側的手掌蠢蠢欲動,忍不住想要碰他一下,摸他一下,最好能緊緊挨著他。

蔣玄宗察覺到自己這一想法的時候,整個人身體微僵。

他第一次覺得自個可能是個變態。

他心裡一邊糾結一邊又怕被辛安冬發現,他還沒有忘記當初佟正浩表白的時候少年是多麼反感排斥。

想到這,他驚惶了,竟然才發現這個問題,一瞬間,蔣玄宗火熱滾燙的心涼了半截。

「怎麼了?」辛安冬側過頭疑惑的問。

原來不知什麼時候蔣玄宗的腳步驟然停在原地,他眼神怔怔,緊鎖的眉頭顯示他彷彿被什麼艱難的問題困擾著。

蔣玄宗猛地抬頭,目光直直的看向辛安冬,喉嚨里像是塞了一團棉花,他說:「我聽舅舅說過,國外有許多男子之間結合的夫夫,他們像社會上大部分人一樣組成一個家庭生活,我當初聽到覺得匪夷所思,現在想想,其實男女也好,男男也好,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只要真心在一起生活的好,根本無關旁人的事。」

他這句話說的不算隱晦,差不多將自己對同性戀的看法闡述了出來。

蔣玄宗從來不是個急切不懂分寸的人,但此時在這處無人的地方,他失去了一貫的沉穩,忍不住講出一段似是而非的話作為試探。

他雙目緊盯著辛安冬,希望能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麼,他的心跳得很快,有一種瀕死前緊抓住一根稻草快要溺斃的錯覺。

但是他不知道,雖然辛安冬聽出了他的弦外音,但陰差陽錯弄錯了意思。

蔣玄宗或許忘了當初蘭明渠隱晦表白問他對同性戀看法的時候他說自己過的話,他說『不噁心,也不喜歡』,還有佟正浩那次處理問題時的冷漠,這些他忽視了,但以前一次次滿懷希望的辛安冬卻牢牢記住了這些『細節』。

因此在辛安冬眼裡,世界上再沒有比蔣玄宗更直的直男,即便他上了自己。

所以蔣玄宗試探的一句話此時聽在辛安冬耳里,尤其是他倆剛發生過那樣羞於啟齒的事,辛安冬的第一反應是蔣玄宗在隱晦的試探他對對方有沒有產生不正當的想法。

換句難聽的話,就是懷疑他辛安冬有沒有對蔣玄宗有非分之想!

不是嗎?

莫名其妙的告訴他同性戀雖然在國內環境不容於世,但國外屬正常現象,又表明自己對同性戀的看法是不反對的,沒那麼排斥,這樣一來辛安冬倘若真對蔣玄宗有那意思,還不得立馬錶明心意。

畢竟那天晚上蔣玄宗又不是傻的,他不反抗還順從,是個正常男人都不會有那樣的反應,除非本身就是同性戀,不然還有什麼其他解釋?

這樣一想,辛安冬就想通了。

他心裡冷笑,蔣玄宗竟然跟他玩心眼了,該說沒有直接挑明還算給他留足面子了嗎?難不成還要他感恩戴德?

辛安冬握緊了拳,冷臉對著蔣玄宗,被羞辱的感覺很不好受,他第一次覺得這個人如此面目可憎,當初喜歡他的自己也是眼瞎到不行。

「宗哥在說什麼呢,以後這種讓人誤會的話就不要再說了,我直說吧,那晚發生的事我們都始料未及,我那天身體有些不舒服,又察覺到你中了招,想幫你,才一時沒有推開,」說到這,他嘴角微勾露出嘲意,聲音輕飄飄的,「我的性向很正常,想來宗哥也是,正浩誤會也就算了,您怎麼也跟他一樣。」

說的夠簡單直白吧,能聽懂了吧?!

蔣玄宗的臉色陡然變得很難看,他張了張嘴。

無視他灰白的臉色,辛安冬繼續說,視線在他身上繞了一圈,有些為難道,「再說宗哥您都一把年紀了,想這些未免太……」

他欲言又止,但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清楚。

但正因為表達得太清楚了,每一句都狠狠戳中心口,蔣玄宗此時才覺得無地自容,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心中難堪又疼痛。

辛安冬說的太直白了,就差沒指著鼻子罵蔣玄宗一把年紀還老不正經,是個老流氓。

也是,表弟正浩跟他一般大,家世樣貌性格一樣不差,他不也一樣嗤之以鼻,又怎麼會因為一個錯誤對他這種『老男人』另眼相待,是他太自以為是。

靜靜望著蔣玄宗步履匆匆離開的身影,辛安冬眼睛澀得厲害。

敢羞辱他的人就要做好被回敬的準備!

他平生最討厭別人拿他的性向說事,同性戀吃你家大米了?這是天生的他無意掩飾,但這個時代對他這類人太苛刻,他不得不謹慎小心,蔣玄宗的行為令他憎惡,再一次痛恨當初瞎了眼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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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發家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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