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女比男狠
溫顏見他臉色突變，面上雖然依舊淡然，可心也不禁微微緊張起來。
她見識過他的手段，生怕他一怒之下又會做出什麼駭人的事情。
她微仰著頭，狀似從容，其實身體緊繃著，隨時做好了反抗的舉動。
可過了好一會，面前的男人卻沒有進一步舉動，他的眼神黯沉犀利，胸膛依然起伏著，搭在她肩上的手掌力道大得很，捏得她的骨頭生疼，似乎在壓制著怒氣。
半晌，他卻緩緩地站直了，表情逐漸恢復，很快又是那副淡漠的模樣。
他黑眸深沉居高臨下睨著她，薄唇輕啟：「原來慕小姐已經訂婚了，恭喜。」
他說完，轉身徑直離開雅間。
溫顏微凝著眉，不明白他突然的轉變，心神一時微亂。
很快，她又笑了起來。
怎的又因為他的一舉一動而輕易亂了心神，真是不長記性。
她的目光落在肩上的西裝外套，唇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毫不猶豫地脫下西裝外套，隨意地扔在椅子上，起身離開了。
若說回到建寧第一個好消息是拿下商業廣場的競標，那第二個好消息便是虞瑜的結婚消息。
「想好了？確定是他了？」溫顏一邊愜意地抿了口咖啡，一邊悠悠地問道。
「想好了，就是他了。」虞瑜毫不猶豫地回答。
溫顏笑容戲謔：「當初是誰說這輩子要當不婚主義者的，怎的遇到紀醫生就放棄原則了？」
虞瑜絲毫不覺難為情：「當初是當初，誰還能永遠活在過去呀！再說了，結婚又不意味著一輩子已婚，還可以離婚呀！」
溫顏微微一怔，總覺得虞瑜似乎話裡有話。
她選擇性地忽略她前半句話，調侃道：「你這話也就在我這裡說說就好，別一時嘴快在紀醫生面前說漏嘴了。」
虞瑜挑眉，一臉傲嬌：「在他面前我照樣敢說！」
溫顏彎了彎唇，虞瑜眼底有藏不住的幸福笑意，那是自信，也是對對方的信任。
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雙深邃黯沉的眼眸，她從來都看不懂的一雙眼睛。
她微微晃了下腦袋，定下心神，想起一事，於是問道：「你給那位也發了婚禮請帖了？」
「沈涼生就沈涼生，說得那麼隱晦幹嘛，」虞瑜的神情坦坦蕩蕩，絲毫沒有糾結和難為情，「我們家和他家是故交，也有生意往來，於公於私我都得發給他。」
「之前不知道是誰不准我在她面前提起這個名字的。」溫顏笑。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滿地跑。我總不至於因為他就直接弔死……對了，」虞瑜突然想起一件事，又道，「齊時衍什麼時候回來？你和他準備什麼時候定下來？」
這人的思維真是跳躍，明明在談她的婚事，下一句就扯到她身上。
溫顏想了下，道：「好像是明天，他發了航班給我，我沒仔細看。」
「你這未婚妻當的，不去接機就算了，還不記得人家的航班，齊先生知道了可得傷心死。」虞瑜擠眉弄眼的，表情很誇張。
溫顏彎唇笑了笑，沒有辯解。
齊時衍的脾氣比她堂哥慕雲琛還好，這三年來，她還沒見過他因為什麼事情動過情緒。
她和齊時衍的相處一向是互相包容，又彼此獨立，她很少去過問他的行蹤，他也不怎麼介入她的事情。他是個頂級的建築設計師，風格偏新古典主義，他的設計在海外很受歡迎。她回建寧任雲生設計的負責人，回來之前隨口提了一句，如果他也來雲生就好了，沒想到他當真了，主動說他可以回國，來雲生上班。
溫顏自然很高興，有齊時衍這樣一員大將，大大提升了她管理雲生的信心。
溫顏突然動了想去機場接機的念頭。齊時衍這麼幫她，於情於理，她去給他接下機都再應該不過了。
翌日，溫顏算好了時間，出發去機場。
她沒有開車，怕齊時衍找不到她，於是打的過來，直接進航站樓等。
很快，她就在顯示屏上看到了他的航班信息，飛機已經抵達機場。
她正欲往前走去，忽然察覺到似乎有人正看向她這邊。
她轉頭看了看，不期然看到了一男一女。
蕭何站在不遠處，眸色深深朝她的方向看了過來。
站在他旁邊的女子正是一身紅色連衣裙的趙嫣。
一黑一紅兩道身影，加之二人相貌不俗，在空曠的航站樓大廳里還挺搶眼的。
溫顏微微一怔，很是意外會在這裡碰到二人。看這兩人的打扮和神情，不像是要去坐飛機，倒像是來接人的。兩個人站得極近，姿態親密，看起來就像是一對情侶。
溫顏斂了斂心神，懶得故作姿態，徑直轉過頭。
她剛一回頭，眼前忽然出現一個高大的身影，把她嚇得後退了一小步。
齊時衍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的腰，溫潤的眉目帶著淺淡的笑意，薄唇微彎，道：「我長得這麼嚇人？」
溫顏不禁也笑了起來：「嗯，沒見過這麼嚇人的帥哥，一時把我嚇住了。」
「是嗎，」齊時衍笑，故作不滿道，「我剛才可看到你在看其他帥哥，還看呆了。」
「帥哥在哪裡？」溫顏笑著問。
「那邊，」齊時衍微抬下巴，目光看向右側的方向，淡聲道，「就那位穿黑色西裝的先生，旁邊站著位身穿紅色連衣裙女士那位。」
溫顏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卻撞進了一雙烏黑黯沉的眼眸，她心神微動，隨即意識到齊時衍說的是蕭何。
「帥嗎？」溫顏笑得略牽強，故作輕鬆道，「我怎麼覺得沒你帥。」
齊時衍揉了下她的發心，笑得很是愉悅：「雖然不客觀，但我還挺喜歡你這種主觀的。」
溫顏笑得眉眼彎彎：「打住，我可不想和你討論哲學。」她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小行李箱，問道，「就這個箱子嗎？你只帶了這點行李嗎？」
齊時衍笑得意味深長：「嗯，最重要的已經在這裡了，不需要帶其他的了。」
溫顏淺淺地白了他一眼。
「走吧。」她說道。
轉身往出口走去的時候，溫顏發現齊時衍沒跟上來，於是停下腳步，側身看著他：「怎麼了？」
齊時衍聞言，彎唇笑了笑：「沒事，走吧。」
溫顏沒多想，走出航站樓，攔了輛的士。
齊時衍快步往前走，快到出口時，他的目光又往右側看了下，與蕭何的目光撞上。
他微微凝眉，轉回頭，朝溫顏走了過去。
「蕭董，剛才那位好像是雲生設計的慕小姐。」趙嫣突然開口。
蕭何眸色黯沉，沒有開口。
趙嫣自顧自往下說：「那位先生應該是她男朋友吧，兩個人看起來挺登對的。」
蕭何收回目光，低頭看了下表，沉聲道：「走吧，他們應該到了。」
*
回到公司不久，蕭何的辦公室突然被人推開。
「陪我喝一杯吧。」沈涼生醉醺醺的，腳步踉蹌，跌跌撞撞走到沙發旁，癱坐在上面。
蕭何抬眼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理由？」
沈涼生灌了一大口酒，聲音含糊道：「別說你沒收到她的結婚請帖。」
「虞瑜？」蕭何停下手裡的筆，頓了下，又重新在文件上動了起來，道，「收到了。」
「她真的要結婚了，為什麼……」沈涼生微闔著眼，一貫風流瀟洒的臉上此刻看起來很是頹廢。
蕭何簽完手裡的文件，擱下筆，起身朝沙發的方向走了過來。
沈涼生睜開眼，把手裡另一瓶洋酒遞給他，剛遞出去，突然想到什麼，道：「算了，總不能讓你捨命陪君子。」
聞言，蕭何掀眸瞥了他一眼，嗓音淡漠：「人終有一死，而且，」他頓了下，又道，「也沒有君子。」
沈涼生神情很是鬱悶：「都這種時候了你還落井下石，你還是人嗎？」
蕭何不置一詞，徑直接過他手裡的洋酒瓶，直接擰開喝了一口。
洋酒辛辣，滑過喉嚨，落入腸胃，五臟六腑彷彿燒了起來。
他想起下午在機場看到的那一幕，突然覺得這酒苦澀得很。
「這些年我身邊的女人無數，比她漂亮比她溫柔的多的是，可為什麼我就是忘不了她……」許是酒的後勁上頭，沈涼生開始絮絮叨叨起來。
「我以為她也是，她和那個醫生談戀愛的時候我根本就不覺得她是認真的，她大學時不也談過戀愛，沒有兩個月就分了……」沈涼生眼神迷離，垂眸喃喃，「可她竟然要和他結婚……」
「都說男人比女人狠，其實真正狠的是女人，她們心狠起來，毫不留情……」
「張無忌只是從婚禮上逃跑，周芷若就不惜一切代價去報復他，讓他身敗名裂，太狠了……」
沈涼生亂七八糟地說了許多，蕭何只是沉默，偶爾與他碰下酒瓶。
後面，沈涼生在沙發上睡著了，蕭何打電話讓他的司機過來接他回去。
沈涼生被司機接走，辦公室里又重歸安靜，只剩下蕭何一人。
他從口袋裡取出一張紙，是一張素描紙，紙上用炭筆畫了一雙小鞋子，鞋子上有可愛的蝴蝶結，應該是女嬰的鞋子款式。
胃部開始隱隱作痛，他略彎著腰，手扶著沙發靠背，吁吁地喘著氣，呼吸粗重又壓抑。
他的手不自覺地攥緊，畫紙的一角被攥得皺巴巴的。
疼痛逐漸褪去，他才緩緩地直起腰，臉色略顯蒼白。目光落在畫紙上，他忙鬆開手，小心翼翼地將那一腳抹平整，他的動作輕柔，彷彿在撫摸什麼珍貴的寶貝。
*
有了齊時衍的加入，溫顏的工作輕鬆了不少。
本來商業廣場的設計她打算自己親手動手，齊時衍來了，她便將項目交給他負責。
「你要去洗澡嗎？」溫顏剛洗完澡，頭髮濕噠噠地披在肩膀上，她邊擦頭髮邊笑著道，「工作一天了還不累了，還有精力看書呀？」
齊時衍正在客廳看書，見她過來，隨即擱下了手裡的書，起身走到浴室，似乎是去拿什麼東西，很快又走了回來。
溫顏坐在沙發，正側著頭拿著毛巾在擦頭髮。
突然，毛巾被人拿走，而後，耳邊響起了轟轟的聲音，一陣暖熱的風隨即涌了過來。
「天氣變冷，洗完頭要記得用吹風機吹，不然容易著涼。」齊時衍的嗓音徐徐，伴隨著吹風機的轟鳴聲傳來，有點含糊不清。
他的手指溫柔地撥著她的髮絲，那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讓溫顏突然頭皮一緊。
她的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個畫面，畫面里，男人正拿著吹風機站在她身後，修長的手指撥著她的長發，指尖偶爾拂過她的耳垂，引起她內心一陣悸動。
齊時衍正幫溫顏吹著頭髮，見她的身體突然微顫了下，而後轉身，握住了他手裡的吹風機，微微笑了笑，道：「我自己來吧。」
他微微一怔，而後鬆開了手，把吹風機遞給她。
不知怎的，他覺得她剛才的笑容似乎有些僵硬。
溫顏現在的頭髮短了許多，吹了沒一會，頭髮就已經半幹了。
她關了吹風機，拔了插頭，把電線一圈一圈地繞在吹風機上，起身準備把東西放回浴室。
齊時衍伸手拿過她手裡的吹風機，溫聲道：「我放吧。」
他拿著吹風機，卻沒有動身，沉默了下，忽然道：「最近工作壓力很大嗎？」
溫顏抬頭望向他，眼神閃過一絲詫異：「還好，怎麼這樣問？」
齊時衍安靜地看著她，拂開垂落在她臉頰的一縷頭髮，微微笑道：「沒什麼，就是覺得你這兩天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是有什麼心事嗎？」
溫顏眼眸微閃，爾後淺淺笑了笑：「沒有，可能是一時不太適應要管理一個公司吧，那麼多事情，累死人了，」她吐了吐舌頭，突然想到什麼，眼睛亮了起來，「聽小玥說，時歡明天在新城購書中心辦新書籤售會，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齊時衍凝眸注視著她的臉，好一會都沒有開口。
「嗯？不想去嗎？」溫顏眨了眨眼。
齊時衍忽然抬手，輕輕托起她的下頜，拇指指腹輕擦過她的唇瓣，柔軟溫熱的觸感讓他心神一亂，淡淡的沐浴乳香氣瀰漫在空氣中，他的眼神逐漸迷離，忍不住傾身向前，偏過頭靠近她的唇瓣。
「雲錦……」他低喃她的名字，雙唇距離她的唇瓣只有幾公分。
溫顏猛地一顫，倉促地偏開了頭，齊時衍的唇落在了她的臉頰上。
她突然站了起來，側著頭，身體微微僵硬，神情似乎很不自在，她輕咳一聲，道：「時衍，我們之前說過的，你……」她不知道該如何往下說，沉默片刻，才低聲道，「要不我明天幫你找間公寓吧，這裡應該還有沒租出去的房子。」
齊時衍已經回過神來，他忙站了起來，凝視著她的面容，嗓音帶著愧疚：「……抱歉，我……」
溫顏似乎不知道該如何與他共處一廳，她低聲說了句「我困了，先睡了」，然後就迅速離開客廳，往房間走去。
齊時衍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俊秀的面容不禁露出一絲苦笑。
*
翌日，溫顏很早就起床了，但沒想到有人比她更早。
齊時衍穿戴整齊，腳邊還放著那隻小行李箱。
「早，」他溫聲開口，眉眼帶著溫潤的笑意，「我準備了早餐，吃完早餐，我們去新城購書中心。」
溫顏應了聲好，目光卻落在他的行李箱上。
齊時衍察覺到她的目光，主動解釋道：「等時歡的簽售會結束，我和他一起回家，我媽昨天還在念叨我回來幾天了都不見人影。」
知道他是因為昨晚的事情才做出這樣的決定，溫顏心裡有些不自在，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齊時衍回建寧幾天都是住在她公寓里，一來是因為她的公寓離公司近，二是因為項目任務重，他這幾天都加班到深夜，便問溫顏能不能先住在她的公寓幾天，溫顏沒有多想，便把自己原來的房間讓給他住，自己住溫玥那間房。
昨晚發生那件事後，溫顏才懊惱自己當時怎麼沒考慮周全，讓兩人鬧了尷尬。
這會聽他這樣說，知道他是為了安撫她，她心裡有些過意不去，於是便道：「需要我和阿姨解釋下嗎？」
她的意思是，解釋他回來幾天都不見人影是因為工作原因。
齊時衍似乎理解錯了，他凝視著她的眼眸，微微一笑，笑容淺淡，帶著一絲無奈：「不用了，免得她見到你又要開始催婚了。」
溫顏眨了下眼，突然想到什麼，面色一時有些尷尬：「也是……」
兩人吃完早餐，開車出門，前往新城購書中心。
剛走進購書中心，就看到前面圍滿了人。
溫顏看了旁邊的海報——漫畫家齊時歡新作簽售會。
看來前面那些人應該是齊時歡的書粉。
溫顏也買了兩本齊時歡的漫畫書，和齊時衍站在隊伍後面排隊。
等了半個多小時才輪到她。
齊時歡忙得不可開交，低著頭不停地簽著名字，也沒注意到前面的人是誰。
溫顏並不打算叫他，簽完了名字就想走，突然，有人喊住了她。
「溫顏姐。」
溫顏抬頭看了過去，看到對面的人時，不禁露出訝異的神情。
「蕭逸？」溫顏剛想問他怎麼在這，突然想到他和齊時歡是好朋友，見他手裡還拿著書和筆，明白過來他應該是過來幫忙的。
蕭逸看了她一眼，而後目光落在她身後的齊時衍身上。
齊時歡的大哥，之前蕭逸也跟著齊時歡叫他大哥，可這會見到二人親密地站在一起，他突然就不想叫了，薄唇緊抿著，臉色微沉。
倒是齊時衍先開口了。
「蕭逸，好久不見，又變帥了。」齊時衍微笑著，神情溫潤。
他主動開口了，蕭逸也不好再假裝沒看見。
「衍哥，你回來了。」他的聲音僵硬，臉更僵硬。
溫顏的面色也不大自在，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齊時歡看了看三人的神色，眼睛睜得大大的，覺得似乎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
溫顏和齊時衍訂婚的消息齊時歡剛知道不久，而至於他的准大嫂，他也沒見過本人，只知道她的名字叫慕雲錦，此時見溫顏和他大哥站在一起，他才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昨晚，他大哥跟他說，明天帶他的准大嫂去看他。
蕭逸並不知道和溫顏訂婚的人是齊時衍，他這兩日才得知溫顏已經訂婚，今天才發現，她訂婚的對象竟然是他的好哥們齊時歡的大哥。
後面還有書粉等著簽名，溫顏和齊時衍不好擋著路，匆匆和齊時歡說了兩句，便到一旁等著。
兩個多小時后，簽售會終於結束。
齊時歡剛想說我們去吃飯，蕭逸突然朝溫顏走了過來，臉色生硬凝視著她：「溫顏姐，我有話想和你說，」他頓了下，道，「是有關我二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