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三言兩語數十年 幾幕春秋明天下 第一章 小泥村

這是一個小村莊，在平遙縣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因靠著山澗，每逢雨季便到處都是積水，泥濘難行，所以大家都管它叫小泥村。

小泥村是三十年前才有的，有傳言說一位風水大家曾游經此地，與村長聊的投緣，又看其次子天資聰穎，便收為關門弟子，帶去了雲都。

不過每當他人問起此事，村長都矢口否認，只說自家小兒子是去垣城做了鐵匠學徒，不過明眼人都是不信的，若是去了垣城，又怎會十幾年都不曾回家。

到了農曆十月下旬，已是大雪時節，若有人從高空俯瞰，定能發現整條太宇山脈如一條銀龍在卧。

龍首處有一盆地，宛如龍珠一般被銀龍銜在口中，這便是在風水中被稱作天絕寶地的龍銜珠。

龍銜珠是孕寶聖地，因聚整條龍脈之氣，有天機庇護，並不能為人所用，若長期居住在此地，輕則神志不清，整日風言風語，重則暴斃當場。

可不知什麼時候，龍涎珠內多出了一條山澗，終年流淌，不管什麼時節，都不曾結冰。

小泥村的鄉親們將此歸功于山神老爺，所以在村子里就有個習俗，每到立冬之時，各家各戶就會祭上祭品，祈求山神庇護。

每到立冬以後，大雪封山，小泥村就和外界就斷了聯繫，鄉親們靠著這神奇的山澗生活，倒也是比其他村子滋潤的多。

其實小泥村在外界人的眼裡非常神秘，沒有人知道他們怎麼能在太宇山脈里活過一個冬天。

太宇山脈可是出名的冷，哪怕身體素質遠超常人的武者，也不敢在大雪封山之際逗留在太宇山脈之中，因為來年剩下的，可能只有一具枯骨。

其實小泥村能如此特殊，也是完全得益於山澗，這山澗在太宇山脈封山之際，才會顯現其非凡，小泥村的村民也都自覺保護著秘密，哪怕是穿著開襠褲三歲的小孩，也知道什麼東西是永遠也不能說出去的。

每到冬天，山澗非但不會結冰，反而還會帶著一絲溫暖，這使得小泥村比大宇山脈的其他地方要暖和一些，而且在山澗的石頭縫下，有時更會游出四隻腳的黃色泥鰍，起初村民們還以為這是小龍，不敢冒犯，直到學識淵博的村長見過，才告訴大家這是洞源。

因為太宇山脈的冬天太過於危險，採藥為生的村民們也只能靠著存糧硬抗。

村民們自從得知這個玩意能吃以後，洞源們可是遭了殃，搖身一變成了餐桌上必不可少的客人，烤洞源，燉洞源，清蒸洞源，紅燒洞源，洞源刺身，可是被變著花樣嚯嚯，以至於村裡小孩自出生以後學會的第一項技能，就是摸洞源。

說到底也是奇怪，這洞源彷彿怎麼吃都吃不完，不過這讓村民們更加確信，小泥村是山神庇護的地方，洞源和山澗都是山神的恩賜。

村裡唯一知道真相的也就只有村長一家了。

此時，滿頭銀髮，身穿厚實棉衣的老村長正在和一個俊朗的年輕人坐在屋子外面下象棋。

「爹，這時候下棋真的好嗎？」

哪怕在這大雪之際，年輕人也是一手心的汗，落下棋子后，沾在棋子上的汗水就立刻結成了一層霜。

村長把落在棋子上的雪吹掉，用馬吃掉了年輕男人的車，得意道。

「這麼大人了，能不能沉穩一點！」

「爹，你還說我，你比我強在哪裡了，馬是可以走田的嘛?」

「咳咳，年紀大了，眼神不好使。」

其實這父子倆都清楚，此時誰的心思都不在象棋上，聽著屋子裡被硬壓著的痛苦呻吟聲，父子倆的臉色越來越白。

「爹，這都快一個時辰了，不會有事吧?」

「放心，你爹我算過，我這孫子和兒媳婦命硬的很。」

老村長話剛說完，屋子裡便傳出了嬰兒的啼哭聲，父子倆立即起身走到門前站住，不知道這個時候能不能進去，手貼在門上卻不敢推開。

「你倆進來吧，沒出啥事，是個大胖小子，足足有八九斤呢。」

年輕人不等母親把話說完，迅速將門推開，再迅速關上，生怕飛進去一片雪花，不過卻沒注意到積攢在衣服上的雪已經落了一地。

這年輕人正是村長的小兒子，李偉峰，長得並不算很高，身材卻很勻稱，隔著厚厚的外套也能隱隱看出肌肉輪廓，生著一雙丹鳳眼，柳葉眉，稜角分明的臉龐更讓其增長几分陽剛之氣。

彷彿發現了自己的窘迫，李偉峰尷尬的摸摸頭，看著床上的女人露出一臉歉意。

「那個，那個，我不是故意的。」

床躺在床上的女人非常虛弱，雖然安然度過了女人都要經歷的生死關，但亦是一臉蒼白，滿頭大汗，頭髮散亂的粘在臉上，但這並不影響她的美麗。

女人個子不高，比李偉峰還要低半個頭，睫毛很翹很長，皮膚彷彿吹彈即破，只是平時紅潤的櫻桃小嘴，現在卻也變得煞白起來，她就是李偉峰的妻子，王欣然。

王欣然看著平時機靈的李偉峰，現在卻如呆鵝一般，想笑卻虛弱的笑不出聲。

站在一旁抱著嬰兒的是一位四十多歲的婦女，正是李曉峰的母親，田桂芳，她看著這一對小夫妻，再看看懷中的大胖小子，可是樂開了花，對兒子笑罵道。

「你看你，一點都不長心，你爹還給你關在門外面呢。」

此時還在門外的村長，走進房內，一把推開李偉峰，徑直走到田桂芳面前，將大胖小子接到懷中，不管嬰兒如何哭鬧，硬是彈了彈他的小小鳥，本來微微發黑的臉，立刻笑成了一朵菊花。

村長名叫李立，剛剛五十歲，身子骨結實硬朗，站起來如同一顆松柏，筆直挺拔，臉上並無太多皺紋，雙眼彷彿一片深不見底的湖泊，能吸入他人的靈魂，若不是這一頭雪白的銀髮，外人定然不會猜到李立已到了知天命的年歲。

李立取出早就準備好的木盆，裡面盛著的正是山澗水，別人可能不知道這山澗的來歷，他李立可是清楚很，著不是普通的山澗，在風水中，這叫龍淵水！

龍淵水乃是龍脈破損后，才會偶爾誕生出的奇物，所以才會四季常溫，那水中的洞源，也是由龍脈之氣所化，所以才會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本來龍銜珠內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住人的，但三十年前，李立的父親，李達，乃是在整個烏薩帝國都赫赫有名的風水大師，硬是以性命為代價，布下通天大陣，引來地震，生生將龍銜珠震出一道裂痕，之後再用陣法加以催化，這才有了龍淵水。

僅僅是事後維持陣法，便也讓李立也耗費了二十年的壽元，不然何以滿頭白髮。

李立將嬰兒放入龍源水之中，不久之後，嬰兒竟漸漸止啼，睡了起來。

李立見嬰兒已經睡下，讓田桂芳照看好他們娘倆，把正膩在王欣然身邊的李偉峰拉到了房外道。

「想好名字了嗎?」

「我和欣然早就想好了，就叫李承。」

「這名字不好，和他八字相衝，要應劫。」

「爹，我再怎麼學藝不精也是個風水師，這麼當著我的面忽悠我，您老臉不紅的嘛?」

李立神色不改，轉過身，背著手道。

「我覺得，李沐鴻不錯，應這生辰，沐澤天下，鴻運成章，娃兒這命數乃是天河水，又是十月空中湖，應大雪而生，至貴至寒，一生寒煞纏身，沐為水中木，鴻為水中福，受得住這命數，更能添一份生機。」

「那龍淵水真有用？」

「不知道。」

「……」

「理論上有用，畢竟也算是世間少有的奇物。」

「就沒有別的辦法？」

「沒有，娃娃的命數貴是貴，可正是因為太貴，反而消受不得，這命中帶的寒煞，只能用那龍淵水才壓的住，龍淵水是寒陽之物，不會引起寒煞反噬，若用其他，怕會陰陽相衝，娃娃遭不住，拖到十二歲，才有希望。」

「我聽說，極北的卡拉國有一種寒玉……」

還未等李偉峰說完，李立便將其打斷道。

「你還是先解決好你自己的問題吧，還有七年，你的命劫就到了，這幾年就不要出去了，好好在家裡呆著。」

李偉峰緊攥雙拳，不過旋即鬆開，轉頭看著李立問到。

「大哥怎麼樣了？」

李立並沒有回答，只是沉默著向山澗的源頭走去，李偉峰看著父親蕭瑟的背影，欲言又止，心中百感交集。不過這更讓李偉峰堅定了某個不為人知的打算，這是個唯有李偉峰自己才知道的秘密。

李偉峰轉身走回屋內，此時王欣然已經睡下，田桂芳靜靜守在這母子倆身邊，呼吸都不敢太大聲，生怕打擾了他們休息。

田桂芳見兒子回來，輕聲問了李立的去處，便獨自出門去尋。

李偉峰靜靜坐在王欣然身邊，看著已經睡熟的妻兒，不由的心中一疼，眼角有淚光閃爍。

「希望你可以原諒我。」

熟睡中的王欣然眉頭皺了皺，像是做了什麼噩夢，李偉峰見狀，便上前握住她的手，這雙手宛如柔夷，沒有一絲疤痕，尋常人家的女子可不會有這樣的手。

只是這樣一個小小的動作，王欣然的眉頭就已舒展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