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老玉一般的男人
眾人欣賞了許久的傲天山居圖雖然不是真跡，卻比真跡不差毫釐。
比劃線條，用墨渲染，具是從真跡上繪製而來，能把這幅圖畫，惟妙惟肖的躍然在紙上，說明臨摹之人，也是妙手天工的能人。
若說不同，便是臨摹者沒有當時作者作畫時的心境，缺少了一種境界。
此畫作中，山勢綿亘，大氣磅礴，湖水湯湯，碧波蕩漾，可惜是黃昏落日，餘暉透過山間的縫隙，灑在湖面上，單人孤舟，身影寂寥，在意境上，難免有一種蕭索落寞之感。
這樣柳長歌想起了一首詩。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別人自然難以了解換真人當時作此畫時的心境如何。
唐進道：「我正想好好鑽研此畫，還怕白兄不肯忍痛割愛，幸好白兄手中乃是別人繪製的贗品，如此一來，便可以送上一幅給我。」
白眉道：「唐兄若是有心，送上一幅給你，倒也無妨！」他望向眾人，又道：「此畫我一共復繪了五幅，大家若是真心喜歡，我可以送給大家一同品閱。」
畫雖然是假的，但是傳說未必是假的。
傲天山居圖中的武功秘籍，乃是武林人士夢寐以求的東西。
白眉正是堅信畫中有所玄機，所以才辛苦鑽研了數十年。
若在之前，白眉萬萬不會在別人面前展示此畫。
想當年為了爭奪此畫，江湖上曾掀起了一陣血雨腥風，武林人士，競相爭搶，死傷無數。
畫作最終落到了白眉的手中，白眉自然擔心有人來白梅山莊搗亂，便全面封鎖了這個消息，江湖中人，還以為畫作已經在常年的爭鬥中損壞，隨着時光漫長，武林中年輕一輩或已淡忘了世上還曾經有換真人這樣一個人，有這樣一幅畫流傳下來。
白眉為了尋找畫作上的武功，耗費了許多時光，甚至是整個青春，到頭來，年華易逝，仍不知其里，所以此番決定，將畫作拿出，與眾人分享。
一來，此事已經暴露，再難隱瞞，他為了彰顯氣度，不能不這麼做。
二來，他知道一個人的力量有限，無法發掘畫中的秘密，而在場的具是武林中的高人，希望藉機能夠窺測門庭。
白眉的用意之深，外人自然不知道。
如今聽到他說把畫拿出來供大家一起鑽研，眾人皆喜出望外。
唐進說道：「白兄果然是江南的武林領袖，大氣仁義，如果換做是我，我是一定不會交出來給大家一起看的。」
崆峒掌門天道子道：「為什麼白兄能做的事，唐兄你不能做？」
唐進道：「你想啊，這東西乃是武林至寶，人人想要，若是能夠從中發現武功秘籍，獨自修鍊，學成之後，豈不是要獨步武林，傲視群雄，若有這樣的機會，你會輕易送給別人嗎？」
天道子點點頭，笑道：「所以你不是武林盟主。」
唐進道：「我若是有這樣的胸襟，早已是武林盟主了。」
白眉道：「唐兄，你就別往我臉上貼金了。」眉頭一皺，又說道：「我雖然可以把畫作分給大家觀摩，但是除去真跡，還有我手中的一幅，便只剩下四幅畫，在場有多人，不知此畫如何劃分？」
唐進怔了怔，喃喃道：「狼多肉少，這還的確是個問題。」
群雄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誰都想要，誰又不能要！
因為他們為了保持自己一派宗師的身份，不能不謙讓。
一時間竟無人說話。
場面闃然。
忽聽咕嘟一聲。
無上大師舉杯喝了一口，喃喃說道：「這畫只能看，不能吃，又不是真貨，大和尚自信沒有那麼能耐，能從上面看出任何武功來，所以這畫給大和尚，大和尚也不要。」
白眉道：「大師不要？」
無上大師笑道：「我說不要，自然是不要，若是白眉老兒給我一罈子酒，那我便要。」
白眉苦笑道：「在大師眼裏，傲天山居圖，居然比不上一壇酒么？」
無上大師道：「自然比不上。」
白眉道：「我尚有幾壇珍藏多年的竹葉青，味道甘美，大師若是喜歡，可以送給大師一壇。」
一聽有酒，還是珍藏多年的竹葉青，無上大師笑得很開心，說道：「這個好，這個好。」
看着無上大師的樣子，柳長歌覺得這個和尚可愛得很，沒有多想，也說道：「晚輩對畫作不感興趣，因此也不跟着諸位前輩摻和了。」
無上大師道：「秦老弟也好，咱們一起喝酒，一幅畫有什麼好看？」
柳長歌笑了笑，說道：「晚輩正有此意。」
馬王爺是柳長歌帶來的朋友，在莊上沒有身份，柳長歌的意思，自然也是他的意思。
其實馬王爺看的比較通透，自忖連白眉都沒有發現的秘密，他又怎麼可能發現？
沒有人問馬王爺，馬王爺也沒有吭聲。
華笙跟着柳長歌說道：「晚輩也不要了罷。」
傲天山居圖，那是一張假的，也價值無限，若有人不要，便是傻子。
所以在無上大師，柳長歌，華笙三人表示不要之後，其餘人都沒有相勸，他們少了幾個競爭對手，心裏說不定多高興呢。
華笙說完之後，半晌之後，無人在言語。
唐進忽然說道：「大家怎麼都不說話了，傲天山居圖，本就是屬於武林的東西，此番白兄把傲天山居圖公佈出來，便是還給了江湖，無論我等誰得到了傲天山居圖，或是發現了此中的秘密，那都是武林之福，既然大家都再謙讓，那麼在下就不客氣了。」
唐進走到白眉面前，笑道：「白兄，此圖，小弟要上一幅。」
白眉笑道：「好，唐兄開口，我又怎好拒絕。」說罷，便把手中的傲天山居圖給了唐進。
只怕連唐進也難以相信，如此簡單便獲得了江湖上流傳已久的至寶。
唐進大笑道：「多謝白兄。」
白眉點點頭，望着其餘人說道：「還剩下三幅圖畫，諸位還有誰想要？」
天道子道：「我只好舔顏要一幅了。」
白眉道：「那邊，便給道長一幅。」
一個身材高挑，錦衣華服，年近中年的漢子忍了半天，搶先說道：「鴛鴦劍-薛崇山也要上一幅。」
白眉笑道：「薛兄聰明過人，乃是劍術奇才，一人練就雄雌雙劍，相互配合，妙到毫巔，對武學有獨到的見解，就是薛兄不說，只怕我也要給你一幅，但願薛兄可以窺測畫中奧妙，將換真人的武學發揚光大，造福武林。」
薛崇山臉上一紅，大笑道：「哪裏哪裏，白眉大俠秒贊了，我看受用不起，我只是一向欽佩武林高人，從小就對這傳說中的換真人特別崇拜，今日得見他的丹青，便猶如見到了換真人的本身，可惜換真人流傳下來的畫作不懂，所以這才要上一幅。」
白眉淡淡的說道：「其實諸位不必謙讓，傲天山居圖，我既能繪製五幅，便能繪製十幅，二十幅，甚至是上百幅，若是諸位可以等，我保證諸位每人都可以得到一副，包括今日所有來到白眉山莊的武林同道，可以一起鑽研圖畫中的武功秘密。」
柳長歌早有這個想法，心道：「反正都是假的，又有什麼好爭的？」
白眉說完，薛崇山臉色更紅，說道：「繪製此畫的時候，白眉大俠請的可不是一般的畫工吧？」
白眉道：「這個人，大家都認識。」
江湖上的名人都認識的畫工只有一個。
妙手書生，杜一手！
除了他，還能有誰能把古人的畫，仿製的如此真切？
除了他，誰敢仿製換真人的畫？
薛崇山面色一沉，說道：「杜一手可在白眉大俠的府上？」
白眉看出薛崇山表情不對，問道：「薛兄你找他有事？」
薛崇山的面色稍稍一緩，說道：「我找他沒事，我只是隨便問問。」
白眉道：「真的無事？」
薛崇山擠出一絲笑容，說道：「真的無事。」
白眉含笑道：「沒事就好，我還以為薛兄有杜兄有什麼恩怨呢。」
薛崇山苦笑道：「我們何來的仇怨？」
白眉笑道：「你讓大家說說，你剛才的樣子，好想見到了仇人似的。」
薛崇山道：「有么？」
無上大師道：「當然有，有的很，你的臉剛才差點落在地上。」
薛崇山道：「無上大師，真會說笑。」
無上大師道：「我本來就會說笑，可現在一點也不好笑。」
薛崇山道：「為什麼不好笑？」
無上大師道：「你若是回頭，我保證你就笑不出來了。」
薛崇山回頭，他果然笑不出來了。
因為此時門口多了一個人。
無論誰看見他，都立刻會眼前一亮。
這個人如同老玉一般，渾身散發着光芒。
玉一般用來形容貌美的年輕男子。
現在，他不再年輕，所以他只好是老玉。
在他年輕的時候，絕對是一個會讓無數未婚少女，為之瘋狂的男人。
他雖然步入中年，眼神中卻飽含青春的活力。
一雙閃亮的眸子，比湖水還要清澈，眼角的皺紋在細膩的肌膚上堆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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