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怪物

他轉過身，向下走到一處陡峭峭壁之旁。

對面疾行而來的男女衣著各異，卻保留著在山下的繽紛色彩，在這純白的雪山之中極為扎眼。

眼見對方從對面的雪山之上飄然而下，不一會兒便落到谷底，只見屠夫臉上露出獰笑，撕裂身上的皮襖，從腰間拔出一把殺豬的厚砍刀，對著身邊陡峭的冰層瘋狂劈砍挖掘。

冰屑紛飛，冰層很快被挖出一道數丈長的淺淺缺口，屠夫用力把殺豬刀插入缺口中堅硬的冰層里，怒喝一聲，雙手攥著刀柄沿著挖開的痕迹拉刀。

只見他雙目圓睜，氣血上臉，彷彿使盡吃奶的力氣，刀面在堅冰中摩擦出火花。緊接著屠刀彷彿紙做的般整個刀身都燃了起來，跟著火焰順著刀柄燒到屠夫的雙臂上、軀幹上、雙腳和頭顱上，一下子把屠夫燒成火人。

火人倚倒在冰層上，只見冰層馬上肉眼可見的融化，甚至有白霧蒸騰。

終於冰層承受不住上面厚厚的積雪，斷塌了一角，把屠夫也覆蓋在雪層之中。聯鎖的效應緊接而至，山頂堆積了不知多少冰雪從最開始緩緩的滑落，漸漸塌方，直至引起雪崩。

從山頂滾落的雪球伴隨著雷動轟鳴如巨浪般向下傾倒。剛到山腳眾人鳥獸般退散。

雪崩持續了近兩盞茶的功夫，後續的冰面也並不穩固，陸續還有零星的滑落。

這種程度的雪崩對一眾先天高手而言並不致命，但嚴重影響了他們前進的步伐。

等他們聚回一起時，原本還能看見身影目標早已翻過雪山，不見蹤影了。

「這些人倒是有幾分舍己求全的勇氣。」耶律齊道。

「那倒未必，魔修人心狡晦，多是為己之輩，只是有時弱小者身不由己，或者被控制心緒而不自知，」荀先生抬頭看著因為雪崩提前露出部分的巨峰，道：

「這裡地形複雜，這些人若是斷臂求生，我們這樣很難追上。」

「那就分開追，幽冥宗應該就在前面不遠，我們散開從三面圍過去，每個人間隔不超過三里，互為攀援。」山鬼先生快速定下計策道。

「好主意！看他們還往哪裡逃！」幻師擊掌道。

「速度也得跟上，否則若是讓他們逃進幽冥宗內，就棘手了！」荀先生道。

「正該如此！」眾人應罷，分路翻過雪山。

……

巨峰山下，積雪成丘，山勢拔地而起，直如銳劍。從雪地往上，每隔二三十丈，石壁上便有一道數丈見方的露台仿若登天的階梯一直排列進雲端。

這裡常年飄雪，但奇怪的是，這些露台表面的石面竟平滑乾淨，絲毫不見積雪和雜物。

山腳下，看著數裡外踏著輕功漸漸合圍而來的眾多先天高手，嬰童的臉上越發凝重，他轉身對身邊的眾人道：「他們追上來了，成敗在此一舉，諸位，為聖主獻身之時到了！」

「為聖主而戰！聖戰！」眾人怒吼一聲，迎向對方。

「勃兒奴，你留下來。」嬰童對頭戴厚巾的高瘦男子道：「登天階之上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好。」高瘦男子乾脆道。

嬰童拍了拍座下猿形大漢的後腦，只見巨漢帶著嬰童縱身一躍，跳向帶著冰棱的峭壁，巨漢的雙手仿若金鋼插入冰面，架著身體如壁虎般向上攀爬，轉眼間已離地面數丈。

而帶著厚頭巾的高瘦男子從懷中取出兩隻鐵爪和鞋型鐵鏟，綁在胳膊上和腿上，扎進冰層，也一點一點斜著向上爬去。

當山下雙方交手時，猿形的大漢已經飛快的爬上第一個露台，到了這裡兩人的氣息倍漲，站在大漢肩上的嬰童向下看去，就見己方已經有人被對方生生打爆，化成焰火，剩下的幾個也是危在旦夕，維持不了幾個呼吸。

站在最前方的荀先生抬頭和嬰童對視了一眼，長嘯一聲，只見周圍風飛雪舞，然後一下子散開，氣流化成肉眼可見的翅膀形狀，攜著中間的荀先生飛撲上來。

「原來那個異人是你！」嬰童面露兇狠，隨即又冷笑一聲：「不自量力！」

猿形大漢回頭看了一眼，頓了頓，帶著嬰童又朝第二個露台攀爬。

只見風翅攜著荀先生剛升起十丈，憑空一道巨力出現，攪動周邊空氣，形成旋風，掃向半空的風翅。

這股旋風不但浩大，而且銳利，一下子把風翅打散，若非荀先生果斷放棄風翅，並借力下墜，恐怕也會一起被刮成碎屍。

荀先生架著寒風悠然回到地面，這時眾人已經收拾掉各自的對手，來到他身邊。

「這裡應該是當年幽冥宗的山門外圍了。」白狐夫人道：「天上有禁飛陣法也不奇怪。」

「吶，那隻鳥是怎麼回事？」幻師抬頭看向百丈高空已化成一點的禿鷲身影。

「應該是陣法有識別之能，那隻禿鷲可能帶有幽冥宗的力量。」耶律齊道。

「看來只能老老實實爬上去了。」幻師道。

「希望這山壁上沒有禁制。」山鬼先生道。

「阿彌陀佛，老衲來試試罷。」圓空仗著金剛不壞神功自告奮勇道。

「大師小心。」山鬼先生點頭道。

圓空上前數步，躍身而起，施展壁虎功，在冰石上如履平地，不一會兒就來到第一個露台。

他回身朝下，雙手合十，眾人紛紛爬上峭壁。

而這時嬰童和猿形大漢已經爬上第二個露台。兩人的氣息又漲了近半，已接近先天之境。

匆匆回頭看了下，巨漢馱著嬰童又登向第三個露台。

這時巨漢的速度又快了許多，不一會兒就爬上了第四個露台，兩人的氣息又漲了一截。

但下方眾多先天高手卻在登上第二個露台後速度放緩了些許。

「這地方邪門，竟然能抑制我的內力運行！」幻師怪道：「連精神力都出現了遲緩。」

「這應該是當年幽冥宗的山門禁制，若非靈氣流失，威力肯定不止如此！」蘇汐箬道：「再往上恐怕壓制更大，難怪薩伽法王會說抱丹進入這裡也是有死無生！」

「照這樣的趨勢，再過四五階，我們實力就會被限制在先天之下，到時候恐怕被追殺的就是我們了。」耶律齊道。

「他跑不了！」荀先生一副智珠在握道。

眾人不由紛紛把目光注視過來。

但荀先生只是不語，縱身一躍，點在峭壁上向第三個露台而去。

當猿形大漢帶著嬰童爬上第五個露台時，兩人終於站下來緩了緩，只是一會兒工夫爬了近百丈，哪怕兩人的修為一直在瘋狂突破，也累得夠嗆。

特別是猿形大漢，他喘了幾口粗氣，適應著周身漸漸出現的靈力，感受著靈力浸潤過龐大的身軀，體內的內力和修為無中生有般出現，並連續衝破周天大穴，如今已然扎紮實實跨入先天之境。

即使從未懷疑聖主的威能，猿形大漢還是感覺不可思議。山下無數的武林中人一輩子可望而不可及的目標在這裡，短短不到一刻鐘竟然就實現了。

「那個會駕馭風力的人是白帝城武痴莫大嗎？」嬰童開口問道。

「不是，」猿形大漢搖了搖頭開口道。肩上這位嬰童雖然和大家一樣都是號稱聖奴，但他是唯一一個從月輪山內走出來的聖奴，來歷莫測，所以眾人隱隱一直以他為首。

但也因此，這嬰童的江湖見聞遠遠比不過其他聖奴，甚至可以說除了月輪山脈內的事情，幾乎一無所知。很多事情都是其他聖奴給他解釋和介紹后才了解。

「我也未見過此人，不過，若是我猜測沒有錯，他應該是大月國師座下太虛五怪之首——風語荀卿長卿。」猿形大漢低著身子嗡聲道。

「太虛五怪，大月國師？」嬰童皺著眉頭道：「一直聽你們說大月國師有多厲害，他日倒是要領教一下！」

「你恐怕等不到他日，因為今日就是你的死期。」空曠的露台上一個身影從峭壁的冰縫中拐了出來，對著兩人淡淡道。

猿形大漢帶著嬰童連忙轉身看過去，只見露台靠近石壁的一側站著一個頭戴小包帕，長布褂白芒鞋，拄著一截松桿的小圓臉老者。

老者周身氣機成場，如青松郁立，氣定神閑的攔住如臨大敵的兩人。

「抱丹境！你怎麼這麼快跟上來的？」嬰童奇怪道。

「我一直在這，等你們兩天了。」圓臉老者道。

「是嗎？」嬰童並不慌亂，道：「不過到了這裡，我倒要看看你還有幾分實力！彭六，一起上！」

「嗚——」猿形大漢突然直立而起，雙臂伸展，只見臂膀肉眼可見膨脹了一大圈，如山猿猩猩般捶了兩下寬闊的胸膛，大踏步向前撲向老者。

大漢身上的嬰童粉雕玉琢般的臉龐一下子扭曲起來，小嘴化成空洞的大口，鼻孔也跟著漲大，雙眼完全變黑甚至不見了眼珠，五官全部空洞出來，瘦小的四肢長出細密的鱗片，變得又長又細，十指長出彎爪，毛髮曲卷變棕，化成陰森而詭異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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