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玄牝
《內景步虛雲籖》以修士靈根和體悟為基，觀想一切大道具現，在體內銘刻髓韻並以此蘊養靈元。——這點上在它的前冊《八景內觀》里皆有體現。
但這只是《內景步虛雲籖》的第一重自觀生內景。
第二重步虛勘仙路，就需要用到《步虛玉元金篆》秘術的輔助了。不過超九成之上的太虛宮弟子畢生無法跨入這重境界，哪怕不少僥倖晉陞大修士的長老也未曾踏入過。
因為這重境界的進入前提是觀想出兩副內景，甚至兩副內景也很勉強。
步虛者，遶醮通天曲神之儀也。
這是神道的作法之勢，頌請之禮，在民間廣有流傳，但在修行界甚是少見。
修行者人人如龍，自己都要成神做仙，除了祖師和天地，不拜他物，不求他人。
《內景步虛雲籖》的步虛指的是修鍊方式和步驟，以內景為階，靈神搖曳，進退蜿蜒，起舞誦歌，求的是大道，敬的是開天闢地的道本！
可謂一景一步，俯仰天地，遙感太虛，參悟仙途，終將步步生蓮，抵達仙門！
玄黃道人、辛寧道人就是在這一重境界之上。
所以，普通修士若只修得一副內景，便只能原地立命，絕無法抬步前行。
以宗長青理解，太虛宮的步虛之法就是點線面的聯絡糅合之術。把每一個內景的參悟玄機聯繫起來，兩點成線，三點成面，四點成體…
當不同的內景聯繫起來后，取長補短又糅成一體，組成新的立體內景，這必然是一種全方位的境界進化修鍊。
可是這並不是半神級道法《內景步虛雲籖》的修鍊終點。
它的第三重是雲籙籖道。
籖也同簽，卜祝卦算之法矣。
一般來說，道級功法在奠基境修鍊的極致成果是雲禁本命符籙，《內景步虛雲籖》作為頂級一品道法，只要天資悟性和道行足夠，自能修鍊出最上品的本命雲禁。
但《內景步虛雲籖》修鍊出來的內景雲禁除了凝成本命道法，還有一個妙用，便是以身內靈韻呼應體外大道天機，天人交感之下卜籖道果神通！
雖然做到這一步門檻太高成功率還不高，但在人間界，能和道果神通沾染上邊的道法有幾部？
玄黃道人說《內景步虛雲籖》是半神道法，確實一點也不為過。
只是這部功法上限高，下限也高，哪怕以玄黃和辛寧的天資也尚未觸摸及第三重修鍊的門檻。
宗長青之所以被玄黃和辛寧道人看重，就是因為這兩位浸淫內景之道上萬年的前輩一眼就看出了宗長青擁有第三重修鍊的天賦和資格！
就像一個畢生育人無數的老師，學生不需要考試，僅憑聽課和作業，他們就可以認出到底誰是學霸誰是學渣。
而宗長青的靈根、異象、內景這些天賦在他們眼中簡直跟寫在臉上的絕世美人一般——究竟艷到什麼程度也許很難說上來，但審美的本能告訴他們，認真起來可能會讓人自卑！
可宗長青若是成為他們的弟子——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心裡有多自卑，就有多竊喜！
接下來的三年裡，宗長青每旬都會帶著胡桃兒來到玄黃樓聆聽玄黃道人的講授。依著宗長青名義上的妻子身份，胡桃兒也得到了《內景步虛雲籖》全本和《步虛玉元金篆》。
有太虛宮掌教親授，胡桃兒受益匪淺，靈元藴氳進步神速。
宗長青卻彷彿不開竅的學徒，除了靈氣沉澱，其他方面毫無進展。
但玄黃道人毫不在意這些，講課上依舊耐心有加，甚至更見細緻。
葫道人在經歷這番磨鍊之後，跳脫的性子收斂了些，第二年便告訴宗長青去了閉關靜修。
第三年的某一天，宗長青帶著胡桃兒來見玄黃道人，說他想要靜修一段時間。
玄黃道人大手一揮，給他騰出了太玄福地的四大秘地之一太玄壁洞。
這是閻靈太虛宮創宗祖師當年的悟法之地，坐落在太玄峰山腰之中，是如今宮內長老弟子突破瓶頸的最優去所。
只是這處秘地並不大，一次僅能容許一兩人在壁照前參悟，一直以來進去的人除了要付出不菲的宗門貢獻度，還要排隊等候許久，機會殊為不易。
玄黃道人作為一宮之主，倒是有插隊的權利，只是到了他這個境界，秘地中祖師留下的道韻領悟對他意義並不大，稍知根底的弟子們都猜測宮主應該是為門下弟子開了後門。
不過太虛宮掌教主脈雖然強勢，人丁卻不旺，玄黃道人門下嫡系，若是不算記名的葫道人一支，親傳弟子有三。
首徒辛寧道人天資縱橫，本命道法辛金絕影刀就連劍斬大妖的西門吹牛都不願略其鋒芒，早早就在宗派大比中奪得太虛行走稱號，如今更是鎖定少宮主之位。以他的實力和地位並不需要玄黃道人出面安排。
次徒凌橋道人性隨其師，也是天賦異稟的罕見天才，數百年前堪堪跨入溫養之境，傳聞其本命道法陰陽通冥橋能通幽冥之河，玄妙異常。不過他如今並不在太玄山。
季徒金盞道人據說是玄黃道人的後裔，正在閉關衝擊化嬰明魄，已經近百年未曾出現。
玄黃道人收葫道人之事並沒有宣揚，不過懸空島內知道的並不少，因此很多弟子都以為玄黃道人此是為四徒爭取資源，一時間宮內對葫道人的天資和來歷揣測紛紜。
議論和流言傳得越廣就越加失實，傳到太玄山外時，已經變成了太虛宮掌教近年新收一位不遜於辛寧的關門弟子，三年培元跨金丹，本命靈寶葫蘆都快成道器等等逆天事迹。
一時間葫道人之名在大慶國聲名鵲起，虛實難辨。
太虛宮主脈並沒有刻意去引導或者控制輿論，此時宗長青人在太玄壁照前更對外界一無所知。
太玄壁照只是一面兩丈見方的洞牆石壁，上面潦草地刻著一些雜亂的道家箴句，或長或短，或深或淺，如「玄者，神之魁也。天以不見為玄，地以不形為玄，人以心腹為玄」「質干在乎自然，華藻在乎人事」「大潭思渾天，參摹而四分之，極於八十一」「虛極靜篤，無復我身，但覺杳杳冥冥，與天地合一……」
宗長青當年在小月界為了研讀孤本《太上感應篇》查閱過不少道家冊籍，知道上面是《太玄經》《真詮》《參同契》《黃庭經》等玄門名著的部分摘句。
這些玄門箴言玄奧幽晦卻極難參悟，但是被刻畫在壁照上后卻彷彿活了過來，有了獨特的韻味，珠目觀之，靈識掃過，只覺萬般順益感悟如流水般潺上心頭神府，腦中靈機風暴般涌動。
在此之下，宗長青按捺住心中浮動的心神，默運《內景步虛雲籖》和《步虛玉元金篆》，從開頭的感應境篇重頭開始修鍊。
之前低境界的心法自然也是可以修鍊的，只是對於所有修士來說那樣做無法提升任何修為，絕對是在浪費時間。
宗長青重新修鍊也無法提升任何修為，他只是想搞清楚一件事情——修士靈根的本質是什麼！
這是一個經歷過九年義務教育后優秀學生的最正常思維！
即使無法真正弄明白靈根的緣由，起碼要對這修行根基有更多的了解，才能把握修行的根本。
玄門各派對靈根的解釋不一，唯一的統一之處就是極為空泛，可謂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但修行和做學問的本質不同就在這裡，做學問講究格物致知，知行合一，修行修的是道，大道莫測，天意渺茫，像個繁雜善變的人一般，不可知，不可名，不可測。
這才凸顯出了靈根的重要性。
在最主流的道家解釋中，靈根延意之外還有個高深的稱呼，叫做玄牝！
穀神不死，是謂玄牝。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綿綿若存，用之不勤。
宗長青當年也算是老道學究，他對這句話的理解直接簡單而粗暴，何謂穀神？進食之道也！何謂玄牝？繁衍之器也！
簡而言之，生靈只要生機不滅，就有慾望，只要有慾望，便有動力，有動力就繼續維持生機不滅，從而太極循環，生生不滅。
從唯物上說就生命是從最簡單的攝能和繁衍不斷循環開始存在。
如果從唯心說來講，正是有了這可以閉環的太極為基礎，才演化出了外在的世間萬物。
所以玄牝有個說法是化生萬物而不見其所以生，就跟雞生蛋蛋生雞一個意思。
修行者的玄牝靈根必然是天地根中最特殊的一種，它定然不止是存在個體的代謝系統之中。
從廣義上看，修士可以當做融入天道輪迴體系中的代謝物，有進有退，有生有滅，相對大道的亘古永存，修士的壽數自然也水漲船高，比之普通凡人，可以說算是長生不死了。
而靈根就是修士和大道對接的根本所在。
在宗長青這幾年研究過《內景步虛雲籖》《步虛玉元金篆》以及聽課玄黃道人的授解后以自己的見識所理解，世間的物質形態可以看做最基礎的點，可以感知，沒有意外，唯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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