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坊上公子顏如玉

第九章:坊上公子顏如玉

兩人來到一間琴坊里,聽樓上傳來了幾聲抑揚頓挫的琴音,那樂音時而高亢,時而柔美,斷斷續續,不成一曲,但聽起來卻沒有任何不協調之處,反倒給人一種清越之感,就像是那人故意這樣彈出。

蒼炎的腳步在那聲音來源處停了下來,抬頭疑惑地朝樓上望了一眼。

「怎麼不走啦!」夕顏問道。

「這琴……」蒼炎眉間拂過一縷惑色。

「這琴怎麼了?」夕顏不解,她沒聽出來有什麼不對啊。

蒼炎朝琴坊走去,「有熟人在這。」

熟人?人界也有蒼炎的熟人嗎?夕顏好奇地跟了上去。但兩人到了樓上才發現,彈琴的人並非蒼炎認識,只不過是那把琴奏出的聲音蒼炎有些印象罷了。

琴音戛然而止,彈琴的手指頓在一邊,身著紅服的修長身影望向突然到來的兩人,朱唇微張,神色些許訝異,似乎沒想到會有人進來。夕顏這才發現這個人竟有著分不清性別的別樣美麗,冠玉一般的臉上一雙琥珀色的眼睛,眉是秀氣的柳葉眉,冰肌玉膚,白紙若曦,但看此人的穿著和打扮,原來是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雖然夕顏的本來容貌常人看不到,但怎麼說她現在也是個活脫脫的小美女,但凡是男人,也沒有不被吸引的,而這個人的眼光,打從一開始就沒有在夕顏身上多停留一刻,反倒是一直盯著蒼炎上上下下看個不停。

蒼炎沒有理會他的目光,而是看向他手下的那把琴,淡聲道:「你這把琴從哪來的?」

那男子笑了,摸了摸琴身上的琴弦,「你說這把?」

蒼炎點點頭。夕顏疑惑地看了看他,蒼炎什麼時候對琴感興趣了?

那男子回答道:「這琴是我從別人手裡贏回來的,怎麼,公子也喜歡?」

蒼炎搖頭道:「不是,只是這琴恐怕是我一位朋友的,她對此琴十分珍愛,斷不會輕易就給人,你怎會從她那得到?」

男子輕笑,「和人打了個賭,我說我彈一首曲子,她要是猜的出是什麼,我就把我的琴送給她,若是猜不出,就把她的琴給我。誰想她胸有成竹的模樣,到頭來還是輸給我了。」

蒼炎沉吟片刻,「是剛剛你奏的那曲子?」

男子眼珠清亮,似乎滿含期待,「公子可知那曲子是什麼?」

誰知蒼炎一句「不知」澆滅了男子的希望,男子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之色,憂鬱道:「看來世間已經無人知道此曲,可惜再好的琴聲,若是沒人懂,要這把破琴有何用?」說著看向蒼炎,「這琴那女子似乎喊它『芳華』,她說務必叫我好好保管,等她回去查明了那首曲子便回來贖,看來這琴的確對她來說十分重要,但對於我而言只是隨手可棄的東西,只不過那曲子恐怕她花上一輩子也難以得知了。」

「既然你不想要這琴,幹嘛還要奪人所愛,你這人真奇怪。」夕顏忍不住插了一句,而那男子只是略瞟了她一眼,也不搭理她。居然忽視她的存在!這可是幾千年來的頭一回!簡直就是莫大的羞辱!

「你既然對此琴無意,可否贈予我?」蒼炎說道。

啥?夕顏無比驚訝,「蒼炎,你要這琴做什麼?這琴的主人是誰啊?」

「紫瑤的。」蒼炎面無表情地說出琴主人的名字來。

夕顏不禁瞪大了雙眼,不知為何,她就是不喜歡聽到此人的名字,無端地對她沒有任何好感,雖然她們並不認識,甚至連對方是什麼樣的人都不知道,但她一聽蒼炎想要她的東西,心裡就不是滋味。

男子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一圈,饒有興味道:「琴倒是可以給你,不過我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男子低低一笑,半分認真半分玩笑,「你陪我一天,不許帶著她。」

蒼炎怔了怔,夕顏也頓時傻眼,立馬站出來抗議:「憑什麼啊?憑什麼不許帶著我,我才不讓你一個人霸佔蒼炎!」

「就憑這位公子想要這把琴,如果不答應,那此琴就歸我了,雖然對我沒什麼用,但是也可以拿來當柴燒……」男子慢吞吞地說著。

「且慢。」蒼炎制止道,「我答應你便是。」

「蒼炎!」夕顏略感不滿。

然而蒼炎輕輕搖了搖頭,安撫著:「夕兒你先自個玩著,等我拿了琴回來,再陪你。」

「哼!」夕顏一插雙臂,賭氣樣把臉撇過一邊,算什麼呀。

蒼炎還想說些什麼,但又作罷,只跟著那男子走了。夕顏回頭已不見兩人身影,心下十分不悅,腳下一蹬,便追下了樓,遠遠地尾隨著。兩個大男人,有什麼好待一起的,她倒要看看那個人究竟玩什麼把戲!卻沒想到,她一路竟跟到了一個令她想也沒想到的地方,他們兩個,竟然拐進了一棟青/樓!而且令她更為震驚的是,她進了那青/樓才知道,那個男的,居然是這青/樓里的花魁!雖然不得不承認他確實長得比女人還漂亮,而且滿骨子的風塵味道,但是怎麼說他也是個男人,怎麼能當青/樓的頭牌呢?!人界果真是世風開放啊……她不顧裡面姑娘們的阻攔,硬是跟了進去,她怎麼著也要把蒼炎從危險的虎口中解救出來!然而剛衝到樓上的包間,鼻樑卻跟瞬間關上的門迎面撞上了,疼得她齜牙咧嘴了好一陣。

兩人待在房間里整整一天都未見出來,夕顏就一直等在外頭,樓里的老鴇子好幾次都趕不走她,只好任由她去了。夕顏時不時豎著耳朵靠在門上聽裡面的動靜,可惜半點聲音也沒聽到。她愈見急躁,卻聽裡頭終於傳出了男子的說話聲。

只聽那男的一陣戲謔般的輕笑,「哎呀呀,沒想到這世間竟還有比我長得更美的男人,我看你這一來,恐怕我第一花魁的地位可要保不住了。不如,你留下來如何?」

這是要逼良為娼嗎?居然想把蒼炎弄到這來,蒼炎可是妖界統領一方的狐王啊!此人簡直吃了雄心豹子膽!咦?怎麼沒聽見蒼炎說話?蒼炎呢?夕顏又湊近了一點。

只聽那男子又道:「雖然我一向是賣藝不賣身,但是對公子一見如故,被我看上的男人公子可是第一個,不如公子今晚就在我這宿下,跟男人一起睡覺,好像聽起來也沒什麼不好……」

什麼?!睡覺!夕顏怒目圓瞪,氣不打一處來,正要破門而入,不料那門猛地一開,夕顏猝不及防整個身子摔了進去,她跌坐在地上,小臉憋得通紅,指著面前的人,平日里伶俐的口齒都氣得開始結巴,「你你你!你這個不知廉恥的登徒子!居然敢打蒼炎的主意!你……你大膽淫賊!」夕顏大罵道,但無奈找不出別的詞,只能恨恨地瞪著紅衣男子。

男子見夕顏那氣急敗壞的模樣,好笑道:「就知道你在門外偷聽,擔心我搶了你的男人不成?」

夕顏臉更紅,「蒼炎才不是我男人!」

「不是你男人你那麼緊張做甚?」

「總……總之,蒼炎是不會答應跟你睡覺的!」

那男子笑得更歡,「他都跟我進了這勾欄里,不跟我睡,難道要跟你睡?」

夕顏被他這毫無忌憚的說辭給噎住了,羞惱道:「我懶得跟你這滿腦子淫/穢的人解釋,你把他怎樣了?!」

男子「噗嗤」一聲笑起來,頰邊有迷人的笑渦,「我就算真想把他怎樣,他也未必肯啊……放心吧,我又吃不了他,只是有件事想請他幫忙,所以才把他帶了來,我可不是什麼壞人。對了,你打算坐到什麼時候?」

夕顏連忙站起來拍了拍屁股,瞪了他一眼便跑進了裡間,卻沒看見蒼炎的身影,只見房間的桌上擺著一盤未下完的棋,一縷紫煙從旁邊一樽青綠色的香爐里溢出,散發出令人昏昏欲睡的香氣。

「蒼炎人呢?」

男子指著那樽香爐,「喏,就在裡面呢。」

「你竟然把他弄進香爐裡面了,有什麼忙要進香爐里幫,還不把他放出來!蒼炎憋死的話我饒不了你!」

「別急,我只是叫他進去幫我找個人罷了,這是蓬萊銅香爐,對人無害,更別提一個妖了,一會兒你就可以見到他了。」

夕顏驚詫道:「你是什麼人?怎麼知道蒼炎是妖?!」

男子笑笑,「在下劉靜初,乃是一介凡人,不過從小就有辨別神魔妖仙之能。」

夕顏指了指自己,「那你也知道我是妖了?」

他點點頭,望向那樽香爐,「你看,他出來了。」

話一落下,只見那香爐冒起一陣白煙,不一會蒼炎就由那白煙現身出來。

劉靜初趕忙上前問道:「怎樣?看到那個人了么?」

蒼炎看著他,面色淡然,「嗯,只不過那妖妖力強大,我不能上前,無法得知她姓名,而且就算是妖,時隔多年,也難保初心不變,那女子未必會想憶起過往種種。」

男子臉上的神色頓時消沉了下去,失落浮現在他那對琥珀色的眸子里,「唉,我知道人海茫茫,要找她不易,但是總是不死心,大概心裡存著一份希望,總比這一生沒個念想要好。這次多謝公子相助了,雖然還是不知道她是誰,但好歹知道對方是個女子,總比這樣毫無目標地找要好。我說過,公子若是幫我這個忙,就履行我的諾言。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這把琴,就贈予公子吧。」說著他把那琴遞到蒼炎面前。

「不知還有沒有機會與公子下完這盤棋。」

蒼炎向夕顏看去,夕顏卻扭頭一走,於是道:「這次就算了。」說著就追了出去。

房間里只剩那劉靜初對著那樽蓬萊銅香爐發愣,眼裡一片哀涼。

夕顏賭氣地走在前面,對身後的呼喚聲充耳不聞,只是腳步飛快,脾氣一橫也不管旁人的目光就直接飛向了郊外。

「不就一把破琴么,會彈琴有什麼了不起的,我跳舞比誰都好看呢。」夕顏坐在樹上,鬱悶地嘀咕著。

一聲含笑又不失威嚴的聲音響在樹底下,「夕兒的舞的確是世間數一數二的。平時一兩個月不陪你你都好好的,怎麼今天生我這麼大的氣?難道真是為了這把破琴?」

「你還說呢,平日都不見你為了什麼花這些心思,今天為了她的琴都跟一個男人去勾欄瓦肆了,那個紫瑤有什麼好的,叫你這樣喜歡?」

啊?蒼炎不由愣了一愣,「誰說我喜歡她?」

夕顏悶悶道:「不喜歡她你還為了幫她拿回這把琴跟一個大男人獨處了一天,那個劉靜初可是個……可是個……」那樣的詞她怎麼也說不出口。

蒼炎嘆了口氣,無奈至極,「我幫紫瑤拿這把琴回來是為了還她一個人情。」

「人情,什麼人情?」

蒼炎乾咳了一聲,面色為難,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但話已經開了個頭便只好硬著頭皮說下去。

那件令他尷尬的事得從他還沒當上狐王時候說起,那時妖獸界還不大知曉他名聲,加上他性子孤傲,又不常出青丘,見過他的人少之又少,但青丘王室的美貌又豈是蓋的。大家紛紛想見識見識狐王的兒子究竟是長什麼樣子,便舉辦了一場盛宴,特意邀請了狐王,當然也同時請了蒼炎。自己的父親都去了,蒼炎又怎能推脫,只好一同赴宴。

誰知那場盛宴上,蒼炎被蛇族的公主甑姬看上了,頻頻遞酒,不過但凡她怎麼獻媚,蒼炎就是冷冰冰的,這讓一向被眾星捧月的公主深感受挫。後來不知那甑姬在酒里下了什麼,竟連平日酒量極好的他也不勝酒力,便提前離開了宴席。搖搖晃晃之下坐在無人經過的樹下休息,不料那甑姬公主端著一杯酒也來了,硬是要扶他,推辭之下甑姬的酒撒在蒼炎胸前的衣襟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那甑姬拿了帕子就要幫他擦。偏偏那時蒼炎一點力氣也使不上,而甑姬又是蠱惑又是亂摸的,反正被甑姬吃了好一會的豆腐,連胸前的衣襟都打開了,兩人又挨得很近,看起來尤為曖/昧,被人瞧見還真以為他倆剛才幹嘛來著。

蒼炎頓覺受到了奇恥大辱,剛要發火,不巧這時紫瑤路過,看到兩人情狀,頓時明白髮生了什麼,說了一句:「甑姬公主大白天的真是有興緻,那麼快就找人來試試公主新調的那什麼……可令男子心亂神迷之物,不過以公主之貌,拜倒於您石榴裙下的人應該很多吧,何必要這麼迫不及待?在這種地方,是否有些傷了大雅。」

這一句令甑姬臉上怎麼也掛不住,在蒼炎的怒意下也只好放棄了,走的時候還朝紫瑤調笑了一句:「紫瑤姑娘懂得可真多。」

「你沒事吧?」

「多謝姑娘相助。」蒼炎深吸了一口氣,不過那酒力恐怕令他暫時還得繼續待一會了。

紫瑤便揮了揮袖子,只聞一陣花香,袖子里就有粉色花瓣落下,蒼炎剎時覺得神清氣爽,勁也提了上來。

「這是從朋友那拿的,還好隨身帶了些,應該可以解解酒。」

「多謝。」

自那以後,兩人便結識了。蒼炎又是不愛欠人人情的人,剛好這次遇到了這件事,就想把這份人情給還了。

夕顏聽了恍然道:「難怪上次在綠蘿山看到你跟那個甑姬好像有什麼不愉快似的,原來蒼炎你以前被她調/戲過呀。」

蒼炎咳了一聲,「此事休要再提。」

夕顏思忖了一會,「唔,這麼說,紫瑤還是個好人呢,畢竟幫過你一回。」夕顏頓時氣消,朝蒼炎張開雙臂,「那抱我下來吧。」

「多大了還撒嬌……」蒼炎嘴上雖這麼說,但還是伸出手去,將夕顏從樹上抱下。輕飄飄的,真是一點重量都沒有。

夕顏下了地,才想起一事來,「對了,剛才那個劉靜初叫你去香爐里找什麼人啊?神神秘秘的,什麼人會待在香爐里?」

這一問,蒼炎突然陷入了片刻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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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世緣之夢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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