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你肯定不知道,我為什麼捨不得離開

第164章 你肯定不知道,我為什麼捨不得離開

傅涼薄回房間沖了個澡,換了身乾淨的衣服,遮不住他疲倦的面容,把兩邊的袖子捲起,皮膚上還能看到若隱若現的抓痕。

傅媽媽在他出到客廳坐着時,她已經留意到兒子手臂的抓痕,把手頭上果盤放在茶桌上,拿起一個蘋果用水果刀熟練地削起了皮,故作無意問道:「醫院那邊怎麼樣了,需要媽媽去幫忙嗎?」

「不用了。」傅涼薄一口否決了這個提議,「我一個人能照顧好,你和爸待在家裏就好,剩下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

傅媽媽道:「看過芟醫生了嗎?」

「看過了,確診了,上次自殺未遂,加上這次去了一趟北城,情況稍微好了些。」他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最近實在發生太多的事情,一時間弄得他忙前忙后的不知道弄了些什麼。

顧太太點了點頭:「醫院裏的伙食恐怕不太好吧,不如我在家做好飯,送去醫院怎麼樣?反正媽在家有的是時間,找些事情做,我不至於那麼無聊,你看行不行?」

傅涼薄停下來,抬眼看了眼傅媽媽。

「怎麼了,不相信媽媽在家無聊嗎?」

「不是。」傅涼薄笑了起來,站起身去到茶桌上拿過一個蘋果,拉開旁邊的椅子坐下,低頭削起蘋果來,「如果你想弄就弄吧。反正你花時間,我不趕時間。」

「那我當你是答應了,別到時候說我這個做媽的什麼都沒做,還有你老是不好好照顧自己,遲早養出病來!媽媽還是想你暫時把一部分事情分出來,起碼我和你爸可以替你照顧不是嗎?一家人,還誰和誰嗎?」

傅涼薄只是笑而不語,將手裏那隻削好的蘋果遞給傅媽媽:「媽,你吃水果。」

傅媽媽哼了聲:「你要是不答應!我不吃!」

傅涼薄拿起茶桌上的小碗,將剛削了皮的蘋果放在茶桌上,切成一塊一塊,切完之後用牙籤給傅媽媽叉了一塊,遞到了她的面前。

傅媽媽望着兒子,終於接過來吃了。

傅涼薄擦了手,靠在椅子問:「媽,做飯的事情交給你了,我這段時間找芟秋幫忙,所以你和爸多去醫院幫我照顧。」

傅媽媽放下牙籤。

「你不說,媽也會和你提,別有負擔,我和你爸樂意幫你負擔,一家人最不講究這些了,知道嗎?傻孩子,誰遇到這樣的事情,心裏肯定會慌,只是我們是家人,要齊心協力應對,你不要一個扛着不告訴我們,不然,你垮了,醫院的人誰來照顧?」

傅涼薄不語。

傅媽媽看了眼兒子,苦口婆心地勸道:「芟醫生那天的話,你也聽到了,去熟悉的地方,觸碰過去的記憶,對病人只有好吃沒有壞處。我不是說你現在做的有什麼不好,老是待在醫院,總會悶壞的。」

傅涼薄躊躇了下。

「媽,你再給我點時間吧。我會盡量的……」

「算了!我不說了。」傅媽媽選擇閉口不談醫院的事情。

「給我點時間,我會把事情安排好,就去一趟海城。」

「你打算帶人去一趟海城?」

傅涼薄想了下。

「不怕再出事?」

傅媽媽瞪着兒子。

「我還是想弄清楚……媽,我醫院還有手術,先走了。」

傅涼薄結束了話題,站起來就往外匆匆走去,沒一會兒,就聽到汽車發動離開的聲音。

傅媽媽嘆了口氣。

醫院。

傅涼薄再次回到許一笙住的單人病房外時,護士見到他,提起剛才有人來看望許一笙,現在人還在。他走到病房門口,透過門上安裝的那塊玻璃,看到芟冬來了,裏頭的兩人正在說着話,傅涼薄靜靜地站在外頭望着她的目光裏帶着關切。

許一笙並不是第一次見芟冬,去海城的時候,她就遇見過芟冬。

那一次遇見,好像是聿懷的葬禮。

她靠坐在病床床頭上,臉色雖然依然有點蒼白,但看起來精神不錯,芟冬和她說話時,她的臉上還帶着很好看的微笑。

傅涼薄好像很久沒見她說話時露出過這樣的好看笑容。眉頭下意識地就皺起,抬手叩了叩門,便推了進去,進去時,臉上已經帶出了微笑。

芟冬扭頭,見傅涼薄進來了,也不意外,隨即起身道:「你來了?中午本來就想打電話告訴你說我來醫院了,只是沒想到一來就遇見了阿笙。」

傅涼薄自然理解芟冬說的遇見是什麼意思,清亮的眼眸閃了閃,輕聲道:「謝謝。」

許一笙一清醒就到處亂跑,已經是全醫院的醫生護士習以為常的事情,凡是認識她的人,逮到她就往病房裏送,時而神志不清還會打人抓人咬人。

「她沒有把你怎麼樣嗎?」傅涼薄想到這一層,不由開口問清楚。

芟冬搖頭,「沒有,她很乖。」他到醫院門口,就見到許一笙原地站在醫院自動門前,一個人一動不動地盯着自動門開了又關,關了又開,反反覆復,她像個純真的小孩子,天真無邪地傻笑着,忘記了四周的存在。

「冬冬,我不要吃藥。」許一笙拉過他的衣角,苦着一張臉看他,似乎真的不想吃藥。

芟冬被她這麼一喊,也是愣住了。

他回頭看了傅涼薄一眼,只見傅涼薄點了點頭,他這才緩緩開口道:「不吃藥的話,生病就不會好呢。」他輕輕拿開被許一笙攥緊的衣角,溫柔地笑道:「如果真的不願意,那我們今天就不吃藥了。」

許一笙歪著頭,露出燦爛的笑容,如獲珍寶般開心,舉手歡快地拍起掌來。

芟冬見了,眉眼處微微蹙了蹙,「她一直都是這個狀態?」

傅涼薄看了眼許一笙,點頭說:「從海城回來之後,病情一天比一天嚴重。」

「不應該啊……按道理吃了葯就會好些,她的狀態好些……」不止糟糕,可以說演變成病態的心病了。

神智如孩童,並不是她本人真正的一面,而是裝作這樣一面,讓人容易對她放低心防,若真要是做出……

「我知道。」傅涼薄何嘗不知道許一笙的心思,她的一舉一動,他看在眼裏,痛在心裏。

痛不欲生,是該說他每日煎熬只為心甘情願接受這一切。

聿懷的事情,他原本以為是一場意外,不會改變他們太多,誰知道,被他忽略的,卻成為了他的噩夢。

許一笙的病情是在大四一次偶然間,他從醫院下班回家,見到許一笙一個人站在陽台上,她整個人快要往外傾倒,他來不及想下一步,身體本能地沖了過去把人緊緊抱在懷裏,聲音帶着害怕和恐懼,「阿笙,你嚇到我了……」

「涼薄,你看,下面好漂亮,我們一起下去好不好?」女孩臉上似乎毫不知曉下面迎接她的是地獄,她欣然地接受這一切。

「阿笙,你知道下面是什麼嗎?」

「不是很漂亮嗎?」

「阿笙。」他低聲喊她的名字。

「嗯?我在。」

「阿笙。」

「我知道了。」

「阿笙。」

「哎呀呀,你好啰嗦。」

「阿笙阿笙阿笙……」傅涼薄失態了,他把頭枕在許一笙的頸窩處,眼淚在此刻如滾燙的熱水落在許一笙的肩膀處,許一笙像是被驚醒了,見他哭了,無措地問道:「怎麼了,你……怎麼哭了,嗯?老傅,怎麼了……」無論她問什麼,傅涼薄回答她的,僅僅只有一聲飽含感情的兩個字。

「阿笙。」

「我在。」

許一笙並不知道,那會兒她犯病了。

傅涼薄眼看面前真真切切發生的一幕,他心驚膽戰,從不知道他的女孩會遇上這樣的事情。

於是,他開始尋找治療的辦法,一邊實習,一邊找導師討論。

後來,他遇到了芟冬。

芟冬在大學期間主修臨床,輔修心理學,他說可能在這方面能幫上點忙。

兩人開始有了交集。

聿南漸漸地通過芟冬了解到了許一笙的病情,芟冬大概猜到了一點。

也許,這和聿懷有關。

芟冬對許一笙進行心理輔導時,他時常聽到許一笙反反覆復提及海城和對不起,一開始以為只是海城有什麼傷心的回憶,慢慢地想起聿懷的事情,聯繫起這些有可能有關聯的事情。

芟冬示意他們出去談,傅涼薄同意了。

「她的病情越來越嚴重,我建議還是不要關在醫院裏了,這樣下去,她會徹底瘋掉的。」芟冬看見許一笙蒼白的臉龐,已經手指甲的傷痕,隱隱猜到她沒有好好吃飯,還經常發脾氣亂抓人,而受苦的那個人……

往往是最愛她的人。

傅涼薄苦笑,「你們一個個勸我把她帶出醫院,可她一出到外頭,不是尋死覓活,就是求我讓她徹底解放好過。芟冬,我是醫生,也是她的丈夫,在法律面前,首先我是她的丈夫,其次再是醫生。無論如何,我不會放她出去,她要死,我就要和閻王爺搶人。」

許一笙會變成這樣,真不知道是閻王爺在和他搶人,還是老天在考驗他的耐心。

這段時間,他快被許一笙折騰瘋了,每次他以為可以輕鬆一下,許一笙自殺的消息,如雷轟頂,他來不及聽完帶話的人,不管不顧地衝到許一笙的面前。

終於,他見到許一笙時,她臉上掛着微笑,聲音輕柔地像羽毛掠過鼻尖,「我累了,想先走了……」

那一刻,傅涼薄真的差點以為,她快要不行了。

好在,把人搶救過來了。

自打這件事發生以後,看護的護士已經被他交代好,一旦她有什麼過激的行為,請給她打鎮定劑。

後來慢慢地,醫院傳開了一位醫生為了留住妻子,把他的妻子困在醫院裏,天天守着。

其實,只有知道真相的人才明白,日日夜夜看着最愛的人瘋掉,到底是怎樣的痛苦。

傅涼薄不是沒想過放棄,而是他想起結婚誓詞。

「無論生老病死,我都願意陪伴對方直至死去。」

多美好的句子,真正實行起來,又是如何的沉重。

在許一笙提出去海城開始,她的狀態就已經不對了,以至於從海城回來,她的病漸漸有了變化,沒有留意到的傅涼薄,只能說她隱藏得很好。

平日裏該吃該喝,什麼變化都沒有。

她藏得太好,所以,傅涼薄以為她忘了。

搬家的時候,他搬起的一箱書籍裏面,其中一本書夾着一本筆記本,在他走得不穩時,好幾本書往另一邊傾倒過去,瞬間他抓不穩,箱面上的書如同沒有束縛,自由運動掉落在地面上。

接連幾聲書掉落的聲音。

他蹲下撿起掉落的書時,紀錄滿滿的本子攤開來了,他抱着好奇的態度,瞄了兩眼,誰知道他看到的竟然是……

許一笙隱瞞已久的心事。

她一直覺得聿懷沒有死,聿懷在她旁邊,喊著殺人償命,說是要她下地獄陪他。

她裏面有寫到聿懷時常會出現在她的視線內,她問了好幾個人能不能看到聿懷,被她問過的人都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她,可是她真的看到了,為什麼沒有人相信呢?

其中有一天,許一笙提及他來。

「傅涼薄好像沒有意識到他害死了一個人,那並不是一場意外,如果是一場意外,為什麼死了的人會找上門來?我認為是傅涼薄的錯,我愛他,所以要替他還債。可是我又好害怕,怎麼辦,傅涼薄你在哪裏?救救我幫幫我吧,我好怕,你快來,我快支持不住了……」

「傅涼薄,他來了,真的來了,我們面對面,大眼瞪小眼,他說看到的人只有我,我問他為什麼,他說因為是我害死他的,可是我怎麼會害死他,我連他都沒見過。」

「後來他告訴我答案,說是地鐵爆炸那天,他也在。」

「我想我該死,不然,聿懷為什麼找我?」

「……」

「傅涼薄,我愛你。」

他看到這裏,已經抑制不住內心的情緒,整個身子在顫抖,他在哭。

一個男人怎麼會有那麼多眼淚,會為女人哭的男人不是膽小,而是太愛對方,所以哭是表達愛的一種方式。

他從不知道,他的女孩愛他至深。

「傅涼薄,你肯定不知道,我為什麼捨不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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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涼薄,我們重頭來過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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