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無聲箭
我們在面對死亡的那一刻，腦海內會回想起什麼？
是如走馬燈般，回憶起自己的一生。回憶內是自己一生的點點滴滴，包括生活的幸運和不幸，自己曾經對不起的人，亦或是曾經對不起自己的人？這些人、這些事忽然間湧上心頭，勾起內心深處最為深刻的記憶，頗有一種蓋棺定論的感覺，安靜地等待死亡的降臨。
亦或是脊背發涼，奢求平生的聰明才智和天生神力都在此刻發揮出巨大的作用，可以發揮出平日數倍的能力，幫助自己力挽狂瀾，尋覓一線生機，突破人生最大的關頭。往日沒有領會的秘籍奢求在片刻間領會，往日沒有成功使出的招數奢求在此刻領會出其中真諦，希望被上天眷顧了運氣，可以有驚無險地度過一劫。
晏敬道沒來由地想到師父的話。師父曾稱讚晏敬道的武學資質，是一個足以學有所成的少年，然而終究不能成為一方大家。
晏敬道終究是少年心性，豈能服氣，苦苦地纏着師父，勢要問出一個究竟。師父點破其中的玄機，武學大家終歸是要從生死場上親自走上一遭，對於生死有着自己獨特的理解，方能勘破生死，登堂入室，領悟更高的奧秘。晏敬道乃是靖安王的世子，註定是承襲父親的爵位，豈能親身犯險，深入不測之地，承擔命懸一線的危機，最終落得一個殞命他鄉的解決。晏敬道身為靖安王世子，註定不可以親身犯險。若是想要武學有所突破，晏敬道就要親自體會生死的危機。
難以窺見痕迹的一箭，令晏敬道脊背發涼，寒冷刺骨，似乎不論躲到何處，都會被利箭穿心，無處可躲。
這是綁定了命運的一箭，當它離弦移動，註定要射中晏敬道。
生死之間，方有大突破。
突破，是晏敬道最為獨特的感悟。
個中體會，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這枚箭矢懸停在晏敬道腦後的一寸之地，箭頭與空氣摩擦出火花，最終無力地落在草叢。晏敬道淡然地轉回身，伸手招來地面的箭矢。
箭頭破損不堪，還有一點火花的痕迹。
「神箭手，天底下難以有人窺見箭矢的痕迹。我原以為這種箭術只存在文字典籍，根本不存在於世上。今日一見，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人，在下是井底之蛙，今朝是大開眼界。」
又一支箭矢懸停在晏敬道腦後的一寸之地，摩擦出點點火花，竟往裏挪動一點，終究沒有射穿晏敬道的防禦，無力地墜落在地面。
「在下想要與閣下傾心交談，暢談武學的切磋。閣下為何苦苦相逼，不肯坐下與之詳談。」晏敬道向腦後一抓，抓住一支箭矢，丟到了山坡。
「在下說話間變換了四個方向，閣下竟然從三個方位射出箭矢，沒有發出一丁點的聲音，足以證明閣下的武學非凡。高手之間，當是互相欣賞，何必苦苦相逼。」
晏敬道向前一抓，再次握住一支箭矢，藉助箭矢的力量，從山坡落在了山下，落在蘭宇芳的身旁，丟下箭矢。
禁軍統領連岳訣翻身下馬，從容地走上山坡，看了一眼大紅長袍的紅袖姑娘，「他不敵閣下的箭術，容在下來討教閣下的箭術！」
晏敬道翻身上馬，閉上雙目，壓低了聲音，「我體力不支，需要休養，暫時不可被打擾。」
生死之際的感悟，晏敬道也需要速速消化。
天地遼闊，夜色昏沉。萬籟俱寂，空山幽谷。
耳邊是呼嘯的風聲，掌心是冰冷的鋼刀，連岳訣的心中也有一柄刀，一柄無堅不摧的刀。與世間難逢的頂尖神射手廝殺，是連岳訣引以為傲的幸事，當要拿出全副精力來應對眼前的敵人。
連岳訣是一名武者，武者對於戰鬥有一絲興奮和渴望。
鋼刀一挑，擊中一支射向連岳訣腦門的箭矢，手腕一轉，竟調轉箭矢的方向，射向原來的方向。
一支箭矢不再隱匿行蹤，射出一道破空聲。連岳訣鋼刀一撥，尚未調轉箭頭的方向，向前一撲，撲向前方的草地。
三支無聲的箭矢從三個方向而來，射在連岳訣原先的位置，箭頭摩擦出火花，齊齊地落在草叢。
連岳訣愈發興奮，期待神射手下一次的進攻。許久沒有體會到從生死關頭脫險的感覺，連岳訣有些懷念，變得格外認真。
一支箭矢爆發出驚人的破空聲，如雷鳴響徹在夜空。連岳訣以鋼刀擋下，不得不連連後退，手腕一轉，卸下箭矢上驚人的力量。
箭矢在刀身摩擦出耀眼的火花，最終射中一片草地。
「閣下還有高明的箭術嗎？在下願意等待。」
騎兵中軍的南宮雲櫻穿上騎兵的鎧甲，須臾不離蘭宇芳的左右，也是護衛在晏敬道的左右。晏敬道閉目冥思，消化生死之間的感悟，暢遊在奇思妙想的腦海世界。一旁護衛的南宮雲櫻默默地靠近晏敬道，咬着嘴唇，右手緊握住刀柄。
「閣下箭術高明，無聲箭神鬼莫測，有聲箭力量驚人，終究不是近身作戰的對手。難道閣下沒有更加高明的箭術嗎？」
夜空寂寥，群山無聲。
連岳訣忽有所感，凌空一躍，舉起鋼刀，劈向牛頭關的某一個方向。夜空內幻化出一柄巨大的鋼刀，有形而無實，隨着連岳訣的一刀而劈中牛頭關。
煙塵飛揚，大地崩裂。
「來得好！」連岳訣一踩地面，沖向煙塵飛揚的方向，不等看清煙塵的虛實，凌空一刀劈向煙塵的內部。
一柄硬弓接下連岳訣的一刀。
弓臂多了一道痕迹。
連岳訣再度飛在空中，空中憑空幻化出一柄巨大的鋼刀，劈向神射手的位置。巨大的鋼刀如傾盆大雨，覆蓋神射手的位置。
「接下來，你該展現出你的躲藏技巧了。」
連岳訣在等待神射手的超凡身法，期待神射手的脫身技巧。一道金光覆蓋神射手的身軀，化作一道流光，逃出刀下，躲到牛頭關的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