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決策失誤陷困境

因為署錯了年號，金聲桓意識到，若要有所作為，僅僅擒殺巡按董學成、布政使遲變龍、湖東道成大業等官員還遠遠不夠，必須得讓自己名正言順，藉以號召遠近。

因此，他一方面派幕客雷德復扮成和尚，攜帶內藏給永曆朝廷奏疏的佛經，前往廣西行在報告，一方面把因遭馬士英、阮大鋮陷害罷官居於本縣浠湖裡的弘光朝大學士姜曰廣、原明朝舊官劉思賚、余應桂等迎到南昌，委以重任。

應該說，金聲桓的這招還算有效，永曆朝廷的詔命未及到達，吉安府守將劉一鵬、李士元即率部歸附，饒州守將潘永禧，袁州守將湯執中、蓋遇時等也先後據城反正。

江西絕大多數府縣隨之聞風而動，紛紛舉旗反清復明，不長的時間，清方控制的區域就只剩下了清南贛等地巡撫劉武元和南贛總兵胡有升、副將楊遇明、高進庫等據守以贛州為中心的贛南地區和參將康時升等扼守的廣昌府（府治在上饒）。

另外，金聲桓、王得仁分別遣密使致書河南開歸（開封、歸德）總兵高第（明亡時任山海關總兵）、清署長沙總兵徐勇（徐勇和金聲桓曾在左良玉麾下任總兵）等，策動其一道反戈，雖未得到回應，湖廣、安徽等地卻因之義師風起雲湧，不少的原明朝降將開始動搖。

金聲桓、王得仁大喜，按照「北上拿下九江，然後順江而下進攻南京。」的決定，迅速展開行動。

因為清鎮守九江總兵冷允登率部開城響應，王得仁率所部緊接著佔領湖口、彭澤，清九江知府吳士奇等地方官紛紛前來歸附，王得仁命部將吳高接管九江府防務。

而後，王得仁派兵入長江，收取九江上下游地方，適逢幕客胡澹提出「假借章撫院（指章於天）請救，以清兵旗號服色，奇襲南京，繼而北圖」的建議，王得仁深以為然，派人回南昌向金聲桓請示機宜。

金聲桓對之甚為重視，即召集親信官幕商討，與會者均認為此乃上策，「總督」黃人龍卻認為該當南下取贛州，理由只是當年寧王朱宸濠造反，因為不備贛州，遭贛州巡撫王守仁所擒的故事。

黃人龍如是說，並沒有顧及到王得仁部前鋒已經佔領廣濟、黃梅、湖口、彭澤，控制了九江東西航道；安徽、湖廣義師風起雲湧；因為李成棟反正，贛州清軍開始動搖，已構不成威脅，且地處江西中部的吉安重鎮已反正，等等諸多有利因素。

事實上，黃人龍啥也沒想，只是覺得自己深受信任，被任命為川、陝、山東、山西、河南五省總督，若是不拿出一個與眾不同的方案，面子上實在不好看。

卻是苦思無計，急切間，驀然記起了這個故事，順嘴就說了出來。

金聲桓原就沒有多少主意，這話又是自己所信任的人所說，而且還符合他一向的「多數人說對的未必就對，少數人說對的未必就不對」的判別標準，所以，他稍稍想了想，當即決定親率主力南下去取贛州。

到得贛州，自然先是一番許以高官厚祿的招降，卻除鎮守南雄的雄韶協將李養臣、贛州右協副將徐啟仁率部下一千名兵馬及奔南安府內的道、府文官投順之外，別無他功。

金聲桓無奈，只得強攻，劉武元、胡有升等據城死守，金聲桓居然久攻不下。

王得仁雖對金聲桓的決定甚為不解，見其久攻不下，還是抽調主力，親自帶了趕來支援，竟還是打成了僵持。

譚泰（1593—1651），舒穆祿氏，滿洲正黃旗人,舒穆祿揚古利的從弟。松錦之戰，率四百士卒自小凌河直抵海邊，斷絕明兵歸路，致洪承疇等被俘，深得多爾袞信任。

在譚泰的心目中，多爾袞的分量顯然要比小皇上順治重得多，接到詔命后，見是多爾袞所發，竟是一路狂奔。

至安慶府（今安徽省安慶市），會和了由江寧（南京）溯江而上的固山額真朱馬喇、江南總督馬國柱及其所部后，譚泰立即召諸將進了他的中軍大帳，道：「都說說情況吧。」

諸將原以為他怎麼也得休息幾天，不想他竟這樣，不敢怠慢，稍頓了頓，紛紛把所掌握的情況如此這般地講了，而後一齊盯著他。

譚泰聽罷，行至地圖前，獃獃地看著，半晌才道：「北邊如此好的形勢，金聲桓為什麼非要傾主力南下去取已經毫無意義的贛州呢？作為統軍大帥，他不會連這麼簡單的形勢也看不透吧？難道他竟會有什麼陰謀？」

說著，見諸將紛紛搖頭，轉向固山額真朱馬喇道：「你確定，金、王主力果已南下了嗎？」

固山額真朱馬喇道：「我命人去查看過，結果我也不信，又親自去看了，果是如此。」

譚泰仍不肯信，又轉向何洛會，何洛會於半路上即已派出了探馬，所探情況與之所說完全一致，見他看自己，忙也道：「果是如此。」

譚泰沉思了一會兒，道：「看來，明朝的氣數已盡，哼，看似沸沸揚揚好不熱鬧，卻連一個懂兵的統帥都沒有，難怪要亡了。」

說罷，終於下定了決心，道：「既如此，本大將軍決定，這一仗，咱們就給他們來個中心開花。

咋個中心開花呢？就去攻其必救的南昌，把他們全都調到南昌，在南昌與之決戰，力爭一戰勝敵。

具體地講，我軍由此進至東流縣，而後兵分兩路，我率部攻九江，何洛會率部攻饒州府，而後直入南昌境內。

我料定，金、王為救老巢必要全軍撤退，回保南昌，命令劉武元、胡有升乘機開城出擊，金、王無心戀戰，必損兵折將。

待之逃回南昌，我軍立即包圍南昌，再分兵四齣，掃除外圍，切斷省會同其他州縣的聯繫。

當然了，若有來援之敵，我軍也不能嫌麻煩，正好乘機殲滅。

至於金、王，就這麼死死地困著，不怕他不降或者不敗，唯有如此，方能奏一戰而成之功。」

諸將領命，各自依命而行。

金聲桓、王得仁重兵攻贛州，眼瞅著就要大功告成，突聞清兵向南昌推進，大驚，果如譚泰所料，匆忙回撤。

唯一出乎譚泰所料的，劉武元、胡有升等已是強弩之末，勉強開城出擊，卻不敢太過深入，並沒有給金聲桓、王得仁及其所部造成太大的損失。

不過，損失當然還是有的，只是沒能影響到金、王的戰力和鬥志，就在退回南昌的次日，王得仁即領精兵出城迎戰南下清軍。

譚泰知首戰重要，於七里街設伏，以少量兵將誘王得仁進了伏擊圈，將之擊潰，王得仁率殘部退回南昌。譚泰乘勝揮軍前進，死死地圍住了南昌城。

金聲桓、王得仁固守城池，等待援兵之餘，兩人或分別或聯合或由總兵劉一鵬率兵馬出城，向據守壕溝的清軍發起衝擊，試圖解南昌之圍，無奈均被擊退，清一等梅勒章京覺羅顧納岱「中炮陣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