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今日份的教學結束后,孩子們開始自由活動,虞蓉端著托盤走過來,彎腰坐在抄手游廊邊上,把托盤放在身側,對兩人說道「這是今天剛做的酸梅湯,冰鎮過,天氣熱的時候喝一碗身心舒暢,你們嘗嘗看。」

「冰鎮?」泉奈聞言試探的伸出手碰了碰碗,發現果然是冰冰的,「這種天氣哪裏來的冰?」

托盤上有三碗酸梅湯,虞蓉自己隨意端起一碗,喝了一口,酸甜冰爽的滋味果然叫人舒坦,緩解了幾分暑熱,不以為意的說:「自然是有製冰的方法,將硝石放入水中可使水降溫到結冰,取兩個容器盛滿水,將硝石放入最外面的容器中,這樣中間小容器中生成的冰就可以食用。這樣夏日就可以享受到冰鎮的飲品。」

泉奈愣怔了一下,猶豫的說:「這樣的秘密如此輕易說給我聽,蓉老師太輕信於人了。若是商人得到這樣的秘密,大概會非常高興吧,又有了新的商品,為了保證自己的壟斷性,興許還會生出不好的心思。」

「硝石製冰的方法本就不是我發現的,我只是將先人的智慧告訴你而已。若是有商人打算髮揚光大,今後夏日也能多些消遣的冷飲冰品,倒是件好事,反正我也不靠這個掙錢。至於你說的不好心思,容我提醒一句,泉奈先生是為了什麼呆在這裏,其他的不說,論自保,我還是有些信心的。」虞蓉平靜的回答,又喝了一口酸梅湯,冰爽的感覺滑過喉嚨,帶來涼意。她側頭看到斑一動不動,泉奈碰了碰碗之後絲毫沒有端起來的意思,問:「不喝嗎?」

泉奈聞言,挑選一樣看了看托盤上的兩碗酸梅湯,端起其中一碗,剛要抿一口,就被斑伸手截過去,直接一口喝光,平淡的評價了一句:「不錯。」

泉奈端起剩下的那一碗,小小抿一口,眼前一亮,「確實不錯啊,酸酸甜甜的,還很冰爽,這個天氣喝真是太合適了!」

「看你們老半天都不碰一下,我還以為不喜歡呢。」虞蓉吐槽。

泉奈一臉不好意思,「我和斑哥都不習慣在外面亂吃別人給的東西,剛才就猶豫了一下,不過想想,我和斑哥接下來要在這裏住上一陣子,還堅持不吃豈不是要餓死,還顯得特別生疏,也就改變主意了。」

「這倒是,小心一點總沒錯。」虞蓉理解的點點頭,「我平日裏也有教孩子們不要吃陌生人給的東西。」

泉奈又喝了一口酸梅湯,舒服的眯了下眼,跟虞蓉閑聊,「蓉老師剛才在教孩子們讀什麼?這種語言我從來沒有聽過,聽到孩子們整齊的聲音,感覺真是新奇,還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心裏特別舒坦平靜。」

「是我家鄉的語言,小孩子可塑性強,我又只會家鄉的文字,就教了他們。剛才讓他們讀的是一篇文章的節選,翻譯過來的意思是:大道實行的時代,天下是屬於公眾的。選拔道德高尚的人,推舉有才能的人。講求信用,調整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使它達到和睦。因此人們不只是敬愛自己的父母,不只是疼愛自己的子女。使老年人得到善終,青壯年人充分施展其才能,少年兒童有使他們成長的條件和措施。老而無妻者、老而無夫者、少而無父者、老而無子者、殘廢患病的人都有供養他們的措施。」虞蓉喝光碗裏最後的酸梅湯,畢竟放久了溫度會變化,變得不冰。

泉奈也一口氣喝光自己碗裏的酸梅湯,把空碗放回托盤上,順便把他哥哥喝光的那個空碗也放到托盤上,「這片文章聽起來很棒的樣子,簡直就是理想中的世界啊。如果能夠實現,一定會非常棒吧,不過理想通常都很難實現,越是美好,想要實現就越是困難。」

「這倒是,畢竟想像很豐滿,現實很骨感,不過這篇文章里說的這些,我的故鄉應該已經相當接近了吧。以前雖然有這樣的感覺,不過感覺不是很強烈,從小就在這樣的環境裏自然習以為常,直到離開了故鄉來到這裏,我才發現以前有多麼的身在福中不知福。曾經的幸福生活現在只能在夢裏回想,感慨特別多,大概這就是一出國就愛國吧。即便故鄉其實也有很多毛病,但大環境和平安定,一條狗被人無辜打死了也會有人為其出聲,而這邊,人死了也就死了。寧做盛世犬,不當亂世人,我現在是特別理解這句話。」虞蓉說完,發現泉奈神色有些奇怪的看着她,便問到:「怎麼了?」

「蓉老師是從其他地方來的?就這樣說出來了沒問題嗎?蓉老師你……果然還是太缺乏警惕心了!」泉奈都糾結了,雖然他確實想要了解一下對方的情況,但也不是那種喜歡探究別人秘密的人,對方這麼配合,一點難度都沒有不說,還顯得他自己特別心機。

「從小到大的成長環境不同,培養出來的認知和性格都不一樣,這點很容易看出來的吧?我不信你們倆沒覺得我哪裏好像有些奇怪,我就是不想挑戰自己和這邊的人有多麼格格不入,就乾脆自己呆在山裏隱居,但這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為什麼不能說?能聊上幾句的隨便聊幾句,懷念一下故土,聊不上的也就沒必要刻意提起。你這樣的反應才叫我覺得奇怪。」虞蓉感覺對方實在有些大驚小怪。

被這麼一說,泉奈反應過來了,他會這麼想完全是忍者的保密主義者作祟,其實對常人來說,自己是從哪裏來的並不是需要保守的信息,除非有什麼特別的忌諱,說出去了對自身會不利,而且對方說的對,從小生長的環境不同,所培育出來的人自然不一樣,從踏入這個院子起,他就覺得對方相當異常,這種異常被他以自己認知的東西去解讀,成為了他眼中不一般的人。

想通了以後,泉奈頓時生出了濃厚的興趣,剛才聽到那篇文章的翻譯時只當做是一篇理想主義者對心中世界的刻畫,現在不一樣了,他很好奇虞蓉口中那個和平安定的國家是什麼樣。在戰亂時代長大的他,完全無法想像所謂的和平安定是什麼樣子,一直以為只是人們的幻想而已。

「所以蓉老師的故鄉已經做到這片文章里講的這些了嗎?」泉奈好奇的問。

「唔……有點區別吧。跟這裏做對比的話,要講的地方很多,但那樣很容易顯得像是在故意吹噓自己的故鄉,這這好,那那好的,只通過旁人的語言描述也很難在心中構造出一個不曾見過的世界。我倒是很樂意跟你講,但說多了就會變成抱怨。」虞蓉把自己手上的空碗放到托盤上,「所以閑聊幾句可以,專門說就沒必要了。」

虞蓉端著托盤站起身,「雖然距離晚飯還有些時間,不過院裏孩子多,晚飯需要提前準備才能趕上時間,我就先去廚房忙了,兩位隨意。」

目送著虞蓉離開視線範圍,泉奈側頭對自己兄長說:「斑哥,你覺得呢?這世界上真有那樣遙遠的國家嗎?蓉老師教授孩子們的語言我們完全聽不懂,聽起來似乎的確是其他遙遠國家的樣子,但反過來一想,我們這邊這麼多國家,大家用的都是同一種語言,如果蓉老師是因為國家不同所以語言不一樣,我們用同一種語言的這些國家,以前難道其實是一個國家,只不過後來分裂了?那在國家分裂以前,又該是怎樣的光景,不會像現在這樣各個國家之間彼此戰爭紛亂吧。」

泉奈也是個很有想法的人,一下子舉一反三,發覺到以前都沒注意的盲點。

斑神色平靜,「想要確認很簡單。」

這天夜裏,虞蓉做了一個夢,她夢見了自己還在種花時的場景,想吃啥吃啥,想去哪裏玩去哪裏玩,家人朋友都在,那麼的令人懷念,重溫曾經的幸福快樂,簡直叫人落淚……

虞蓉冷不防睜開眼睛,跟黑夜裏的一雙紅色眼睛對上,大晚上的,醒來看到黑漆漆的房間里有對會發光的紅眼睛,簡直能把人嚇掉半條命。

剛要下意識尖叫出聲,嘴巴就被人捂住了。

「別叫,是我。」黑暗中傳來似曾相識的男聲。

捂在嘴上的手是溫熱的,既然不是鬼,虞蓉冷靜了,聽到對方的聲音反應過來,忍不住在心裏吐槽:拜託,不熟好嗎!並不會覺得安心!

虞蓉坐起身,抬手抹了抹睡夢中觸景生情流的眼淚,這時對方的眼睛不再發紅,房間里只能隱約看到他的身影。

「這位斑先生,你不覺得自己的行為十分失禮嗎?半夜摸進女孩子的房間,還用奇怪的能力偷偷探取自己想要的信息,就算是好奇我的故鄉是什麼樣,用這種方法未免太討人嫌。我現在要是掄起拖鞋把你打出去,你應該沒意見吧?」

黑暗中虞蓉看不見斑的表情,只能聽到他的聲音,還是那麼的平靜冷淡。

「以我的能力,你應該毫無知覺只以為自己做了一個夢,並不會發現半夜有人進了自己房間。」

真是一點心虛檢討的意思都沒有,被當場抓包后如此平靜,從話語里透出的意思來看,虞蓉有理由懷疑對方是個經驗豐富的慣犯。

「但事實上你現在翻船了,被我逮個正著。」虞蓉冷靜指出。

真他媽人不可貌相!

明明看起來好像對什麼都不感興趣,年紀輕輕就一張陰沉臉,雖然霸氣側漏,卻渾身散發着頹廢青年的感覺,還有些暮氣沉沉,居然也會有這樣的好奇心,甚至不惜半夜摸進別人房間悄咪咪探取信息。

突然老樹開花找到人生意義了還是冷不丁皮一下很開心?

斑不出聲,不知道是在思索自己為什麼會翻船還是在想其他什麼。

從外面傳來一個腳步聲,一個孩子搖搖晃晃的走過來,推開房間的門,就像夢遊一樣,聲音迷糊的說:「蓉老師……我想要噓噓……」

偶爾會有這樣的事情,睡迷糊了的孩子半夜爬起來想要上廁所,下意識過來向她求助。

孩子推門的瞬間,斑不見了,可謂是來無影去無蹤。

虞蓉恨恨的咬牙,帶着那個孩子去上廁所。

然而事情並沒完,那個半夜摸進別人房間的傢伙第二天一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的樣子,精神奕奕的把虞蓉從床上強行挖起來。倒不是光天化日之下強行進入虞蓉的房間把睡夢中的她挖起來,而是坐在房間門口擾人清夢,聲稱想要跟她探討一下戰爭與和平,一個人開始碎碎念,最後虞蓉不得不頂着一頭亂毛從床上爬起來推開門,當着孩子們的面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叫他先等等,她要起床洗漱。

之後虞蓉睜著一雙睡眠不足的眼,獃滯的和斑面對面。

「……抱歉蓉老師,斑哥有些太興奮了……」泉奈尷尬的道歉。

「我看出來了。」虞蓉面無表情。

何止是興奮,也不知道是被搔到什麼點,整個人都振作了,真看不出來居然是個很有想法的哲學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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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傳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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