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造反

石頭上的漢子沒在乎底下圍觀者麻木的神色，見已經引起許多人的注意，他的目的便達到了。

他抬了抬手，肢體動作有些浮誇，讓他在人群里看上去更顯眼。

「我魏虎問句冒犯的話，各位父老鄉親們，你們走到這裡，誰家沒死幾個人？」

或許是個死字刺激到了大家，很多難民眼神才浮現一絲生氣，回憶起一路曲折，他們本就情緒低落，再想起路上死了的親人，心裡沒誰是舒服的。

哪怕是池九安一行，也忍不住想起了喪生洪水中的池望，人群里有傷感的婦女已經開始落淚。

叫魏虎的漢子把底下人們表情收入眼底，繼續開口說著話。

池九安聽他長篇大論了好半天，第一是感覺這人說話很粗糙，第二就是這些話里，有很重的煽動性，全是天災給他們帶來的苦難，還有朝廷的無能等等，一句兩句也罷，句句不離就免不了勾起了池九安疑惑，這人究竟想表達什麼？

大約說了小半柱香時間，魏虎畫風一轉，總算說出了重點。

「......如今我們走到了這裡，大夥回頭看看緊閉的城門，那些當官的哪兒有半點想管我們死活的！」

池九安皺眉，這人在往朝廷身上拉仇恨。

之前說那麼多不過是引起人們共情，這一句是點火的燃點。

人群中對於禛川府的不接納本來就心有怨氣，配合前面那麼多鋪墊，怨氣瞬間就變成了怨恨。

池九安無意識的摩擦指尖，先前還覺得難民們死氣沉沉，此刻卻能明顯感覺到氣氛熱了起來，這是一種在某種臨界點隨時可以爆發的情緒，放在現在，她不覺得是什麼好事。

池九安回頭，本想和池簡安說話，誰想回頭去看池簡安，卻見池簡安也被魏虎的話吸引，神色居然也染上憤然。

池九安心裡一沉，再去看傅氏和阮鍾幾人，幼安幾個孩子還懵懵懂懂，但阮鍾幾個大人神色都很凝重，和池簡安差不了多少。

「兄弟姐妹們，咱們被迫背井離鄉，就是求能有個容身之地，能活下去，如今到了這裡，沒飯吃沒衣服穿，連城門都進不去，等我們的也只有死路一條。」

魏虎慷慨激昂的一口氣說完長長一句，吸了口氣大喊：「我就問一句，有沒有人想活的！」

人群沸騰了，有人直接從地上站起來，都走到了這裡，試問誰不想活下去。

魏虎見到這些，面上表情不變，還是一副憤然樣子，只不過眼中有了得色，他振臂一揮，打鐵乘熱的繼續說道：「老話說，王侯將相，令有種乎，朝廷不給我們活路，咱們為什麼不能自己走出一道路來！」

「我們要活下去！！！！

人群中有人激動的高喊，池九安嚇了一跳，轉頭四處去看，卻沒有看到第一個開口的人。

相反的是，亢奮的情緒被挑起，越來越多的人都跟著高喊了起來，彷彿在發泄著逃難中的壓抑。

氣氛達到了一個極其高昂的地步，這時又有人扯著嗓子喊道：「你說，我們要怎麼做才能有活路？」

這套路怎麼略有些眼熟，有種後世傳銷的味道了，要不是時機不對，池九安真的很想笑，可站在這荒年慘地，她實在笑不出來。

人群因為這句話稍微變得安靜了一點，都把視線投向石頭上的魏虎，眼神中滿是熾熱。

站在石頭上的魏虎把他們的表情收入眼底，他活了這麼多年還沒體驗過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彷彿他就是救世主一般。

魏虎有些飄飄然，儘力壓下臉上的得意，咳嗽一聲：「乾等那些狗官的施捨，到頭只有死路一條，活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鄉親們，與其等死，不如我們揭竿而起，拿起武器，衝進這禛川府！」

造反兩個字湧入眾人的腦海，剛才還火熱的情緒一下子變得冷靜下來，人們面面相覷，不敢說話，這不單單是死，還是誅九族的大罪！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安靜，魏虎想起軍師的話，並不意外，他抬了抬手，聲音更悲切的說道：「鄉親們啊！咱們已經沒有活路了，那些住在城裡的狗官可曾有一刻想起過我們，造反是死罪，留在這裡什麼都不做不也是死嗎？那咱們為什麼不放手博一下！」

這些話出來，人群中已經有人的眼神從閃躲變得堅定，魏虎掃視了一圈，覺得火候已經差不多后，又繼續蠱惑性的開口：「鄉親們，別猶豫了，跟著我魏虎干，我魏虎向你們保證，只要咱們打進了城裡，搶到的東西都平分，咱們佔了城自己做城主，現在最先跟著我的，我魏虎一一記著，日後必定加官進爵！」

池九安覺得這個叫魏虎的漢子在給人空手畫餅。

造反兩字重量太沉，眾人還在猶豫，但在這期間，池九安有聽到人群中有人淅淅索索說話。

「老哥啊，還顧前顧后啥呢，朝廷早不管我們了，你們真要在這兒等死啊，加官進爵誒，多猶豫一秒，好處可就沒了。」

這樣的聲音在人群里四起，沒過多久，池九安就感覺有大部分人狂熱起來，有人大喊「干他娘，老子要活，算老子一個！」

對生的渴望和利益的誘惑，就如火把點燃了火堆一般，人群瘋狂起來，夾雜著各種髒話和激憤的叫喊。

魏虎繼續舉起手上的大刀，聲音比人群更興奮的喊道：「兄弟們，為了老婆孩子，為了活下去，拿起你們的武器，我們去干翻那些狗官！」

人是有思想的動物，誰都知道是生物鏈的頂端，但他們也有比動物更明顯的缺點，容易被情緒感染，在極端的情況下頭腦發熱。

俗話說，哪兒有壓迫哪兒就有反抗。

可這叫魏虎的漢子，池九安總覺得他目的不單純，正想和傅氏幾人說先脫離這一遭渾水，誰想一回頭，居然看見阮鍾和池簡安都提刀站起來了，眼中有令人心驚的狂熱。

阮鍾是武夫，想的少，涉及到打打殺殺，一被煽動，很容易情緒用事，至於池簡安，他是想到了父親的死，若當時官員哪怕稍微有所作為，早早撤離百姓，他們也不至於淪落到倉促逃亡，父親也不會折回去救人而亡，都是哪些狗官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