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們都要死了嗎

凌越開了一早上的視頻會議，有些疲倦，支著額頭，閉著眼休息。耳朵里捕捉到艙外楊峰和李笑商議的聲音。

「李笑！」

還是那慣見的賴皮樣，頭髮還是梳得一絲不亂的，嘴角還是噙著痞痞的笑。楊峰也跟了進來，一身正裝，腰挺得筆直，嚴肅著臉。

「什麼事？」

「老楊說，看到『齊山食品』的齊山了。好像是在鹿兒島上的船。」李笑直接就在旁邊的沙發上窩下，嫌沙發擠，腿伸著不舒服，左挪右挪的移沙發。

「安分些！「凌越別過臉，罵他。

「我擔心他對您不利！「楊峰沉聲道：「聽說，『齊山』破產後，他老婆和兒子丟下他跑了，還捲走了剩下的錢，房子也被扣押了，他現在是無家可歸。昨天上船的時候，我看到他們幾個人鬼鬼祟祟的上了『雅典娜』。」

凌越冷哼。

李笑終於找到舒服的坐姿了，「我們地盤上，不信他就能鬧出什麼來！他『齊山』經營不擅，做假賬，能怪我們？」

「也不知是誰告訴他，說，是我們把』齊山』的假賬拿給檢察的…….他恨死』騰雲國際』了，一直都在找機會報復.我估計半個月前您的車禍也跟他有關.」

凌越氣若神閑，手指輕扣著桌面，

「老凌，要不，我去把他抓來，出出氣?」

想到上次剎車失靈，他差點就掛了，李笑跳了起來.為了撩妹，他偷偷開了凌越才從國外運回的賓利，才轉個彎就剎也剎不住的跟信號燈來了個熱吻，還好，只是掛了點小彩，被凌越罵得半死.

凌越擺手道，「沒那麼簡單，這世上能動我的人沒幾個，他沒那個膽！除非有人挑唆，許了他好處，否則他不會這樣明目張胆的.」

「那這背後的人到底是誰?」楊峰擰眉，「幾個月前，我們的股份就一直通過股市被人收購，要不是李笑及時發現，採取了措施，我們……」

「這是他的職責！」凌越瞥眼，李笑早就打開電腦，看盤下單.

門口看護探頭探腦的說，」凌先生，老先生不見了.剛才都還好好的喂海鳥，我去拿葯，回來人就不見了.」

想到齊山還在船上，眾人心一凜，趕緊出門去找.

沐雨落手裡端著半杯紅酒，面朝大海，臨風而立。

第一天登船時，她暈船得厲害，晚上躺在在房裡休息，聽說遊客們都在甲板上狂歡，失眠嚴重的她，聽著一浪勝似一浪的狂笑聲，好奇的跑到十二樓。裡面的人都戴著面具，在玩猜謎遊戲，輸的人就得跳進旁邊泳池裡，不管是唱歌還是裝動物形態，都得做完一個，才能出來。船上的人幾乎都是旅遊公司的旅行團，化妝舞會，就是為了拉近陌生人之間的距離，讓陌生人在接下來的旅程里能儘快彼此親近熟悉。戴著面具人們，誰也不認識誰，所以有些動作就顯得誇張火烈。

花樣不斷的表演，遊客的起鬨尖叫，吵得她耳膜都要震破了。從前，人多的地方她都是不敢靠近，怕自己燥狂失態。而今天鬼使神差的，她停住了腳，立在人群中。侍者托著酒盤穿梭，她毫不猶豫的一手一杯灌進嘴裡，沸騰的情緒鎮靜下來。

退到船舷邊上，繼續貪酒，身邊站著個遮著半張臉的高大男人，她腦一時發熱，居然強行夠下人家的脖子，踮起腳尖，狠狠親了一口，怕被他揍，轉身就跑，走時還不忘偷了一瓶角落裡擺放整齊的紅酒。

此時，她還是去了十二樓當晚站著的地方。船上的食物對她這個無辣不歡的人顯得淡而無味，她突然就是想喝點酒。沐雨落盤算著日子，想趕緊見了沐榕，回雲南，吃一碗清水白菜沾上夠勁的辣椒湯。

聽到身後的響動，她轉身，一個坐在輪椅上的老者，已來到她的身後，直直的盯著她。

她左右望了一眼，確定是沖著自己，微笑的點頭，倏地，手被緊緊攥著。沐雨落被老人的舉動嚇了一跳，條件反射的想掙開手，老人的手就像鐵鉗一般，鉗得她手都要斷了。

「好疼，老人家，您快放了我！有什麼事，您說！」

她被老人拽著彎下身，杯子掉在地上粉碎。

老人的氣息快噴到了她的臉上，另一隻手抖索的摸到她的頭頂。

沐雨落嚇得半死，掙又掙不脫，跑又跑不掉，老人的手一遍一遍的摩擦她的頭髮，從她的頭上取下了什麼東西，放近眼前痴痴凝視。

「這個髮夾是您的嗎？它是我在日本撿到的，我還給您。」

她立馬跳開。想走掉，又看甲板上沒有人，老人行動不便，遲疑。

老人的目光久久的停留在髮夾上，眼睛里流出了混濁的淚水，嘴裡發出嗚咽的聲音。

這下，沐雨落更不敢獨自丟下他走了。她小心的向他靠近，蹲下身，「老人家，您怎麼是一個人？您的家人呢？」

老人抬起頭，溝壑縱橫的臉上，滿是淚漬。

沐雨落沒帶紙巾，看到他的如此傷心，突然想起自己過逝的父親，抓起衣袖輕輕替他擦眼淚。「沒事的，沒事的啊。」她說，手輕輕的拍著老人的後背。

老人抓住了她的手，像下了什麼決定，把鳶尾髮夾戴回她的頭上。手順著她的發間，一遍一遍的撫著她的臉。

「你幹什麼？！」

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沐雨落拉扯開，她踉蹌出去，碎了的玻璃渣瞬間扎進了掌心，血立即迸了出來。眼前不知從哪冒出來了個身形高大的男人，怒目圓睜，她「騰」的跳起來，「你有病啊！！」

老者也急了，自己滑動輪椅，拉男子的手。

「真沒見過你這種下賤的女人，連個不能動了的老人都要勾引！」男子氣勢洶洶，一臉嫌棄。

他把她看成什麼樣的人了？賤女人？勾引？哈哈，她還沒到飢不擇食的地步呢！青天白日這樣被冤枉？她氣結得說不出話。

「李笑，把他推回去！」

老人被強制的推走。

沐雨落也不想解釋，轉身要離開。男人一把拽住，「想跑？」

「放手！你這個神經病！」心中雖有些害怕，她仍挺直脖子怒視。

男人高出她一個頭之多，身形魁梧，氣宇軒昂，穿著件墨藍色西裝，露出裡面淡藍色襯衫，沒有打領帶。濃眉鳳目，鼻頭如勾，泛青的下巴有細細冒出的鬍渣，一雙森冷的眼睛像是要吃了她般。

她伸手取下頭上的髮夾，使勁塞過去，「這個是老先生的，還你！」

男人手中一陣刺疼。

該死的女人，居然敢弄傷他！他攤開手掌，愣住。

紫色的髮夾雖然被兩人的血染到，卻依然沒失去它高貴的神采。在陽光下發出瑩瑩微光。

一眼就認出，這是他曾經送給可可的！凌越心裡驀然悲涼，就因為這個髮夾，他失去了他生命中最寶貴的，付出了一生也彌補不了的代價，這個髮夾，毀掉了他的人生。手如蟄到般，立即縮回，髮夾掉到了地上。

暴殄天物哪！沐雨落撿起。

凌越的目光落到了女人的身上，她是誰？她為什麼會有可可的髮夾？

「啪、啪、啪……。」有人拍掌從一邊走來，陰冷的聲音驟然響起，「凌總，好興緻，居然帶了三出來玩，不知道楊曼如小姐知道了，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齊山？」

齊山身後一溜站著四五個拿著棍棒的人。

凌越下意識的把女人拉到身後。

「你要幹什麼？」

「幹什麼？凌總啊，你說我要幹什麼？我在這船上呆了好幾天，就等著這一刻了！」他陰測測的笑道，「你每天帶著你的人進進出出的，我好不容易才在今天找到這個機會，我們也該把帳算一算。」他轉身看了眼沐雨落，搖頭道，「凌總啊，你的眼光是越來越差了，這樣的貨色你都能看上？！」

他們算帳，並她什麼事？沐雨落觸到他不懷好意的目光，不自禁的感到身上一寒，躬著身子，想偷偷走掉。剛移步，就被旁邊的人逼著退回。

「放了她，她就是個陌生人，我跟她不認識。「凌越聲音冷了下來。

「不認識？怎麼可能？！在船上我看到您們火熱擁吻，上個衛生間您都要跟著，兩個人還一起沙浴，前個晚上，您還親熱的抱著她進了您的房間！凌總，你這就不對了，明明喜歡她得要緊，卻還要撒謊說不認識！」他怪腔怪調的。

什麼？兩個人一愣。

凌越下意識的再看了她一眼，腦海里浮現出他被一個穿著同樣衣裙，戴著面具的女人強行按著親的情形。

沐雨落滿腦搜索，想起楊秀秀說的話，難道她嚇到的人就是剛才那個老先生？

「你跟蹤我？！「看著圍過來，揮動武器，慢慢逼近的人，凌越手握成拳。

齊山用棒球棍輕輕拍打手心，走近說，「我不跟著你，怎麼能看到這出好戲？！想不到堂堂『騰雲國際』的總裁，用情專一，婚期將近，卻還四處招搖的帶著自己的小三？！這個新聞，我想會是楊家、甚至是金融圈一個不大不小的打擊吧！「

「信不信由你！」

「那好！」齊山獰笑的抓過沐雨落，一把抱著就把她扔下去，「那我看看，她到底跟你有沒有關係！」

「我不認識他！放我下來！我真的不認識他！…….」

海水一浪一浪翻湧著，沐雨落整個身子懸空，雞聲都嚇得叫出來了，感覺腰上一松，自己就直往下掉，倏地，手被人抓住，就這樣掛在船舷邊。兩腿四處亂踢，想藉助掛著的身體蹬住船身。

「別亂動，很沉！「男人在上面大吼，一隻手緊緊抓著她的手腕。

「嘖嘖，還說不是你的女人？！「齊山凶光畢現，惡狠狠向後揮手，「你們愣著幹嘛？！趕緊上，今天我就要他的命！讓他們做一對亡命鴛鴦！「

無數的棍棒打在凌越身上，血從他額頭汩汩的流到了沐雨落的臉上。

沐雨落仰著臉，望著他說，「你快放手，再這樣，你會被打死的！」

二十年前的場景突然閃現出來，下面拉著的女人變成了可可的臉。可可就這樣懸空在海面上，一直叫著讓他放手。

「閉嘴！」他更是抓緊。

「這樣死了，也是挺好的！」她突然露出釋然詭笑，伸出另一隻手，扳他的手。

「死女人！」他罵，手指緊緊扣住她的手指。

「住手！」

楊峰的聲音從後面傳來，李笑飛起一腳踢倒齊山，有人揮著棍棒又沖了過來，幾個人打成一團。

凌越精神振奮，用力把沐雨落往上拉。

齊山看自己也逃不掉了，一不做二不休，掀起凌越，把凌越推下去，兩個人一同墜入了海。

「該死！」李笑咒罵了一聲，探出頭，看到凌越抱著女人從水裡冒出來。

「老凌，堅持會，這就來救你！」

趕緊叫人放了救生艇。

自從凌可可死後，凌越深恨自己不會水性，錯過了救可可的最佳時間，特意學了游泳，畢竟水是他的陰影，雖然閉氣潛水還不是很熟練，游水到還是難不倒他。

腦袋上致命的一擊使得他意識有點不清，可仍是緊牽著女人，沐雨落浮浮沉沉的連灌了幾口水，虛弱的問「我們要死了嗎？」

「怎麼可能！別怕，有我呢！」他也渾渾噩噩。

手一松，女人倏地沉了下去。他打起精神，潛下去找她。

找了一圈，女人憑空消失般。他有些急，浮出水面，深吸了口氣，向更深處游進，終於看到女人飄浮在水中，手仍是他牽著她的模樣，他游過去，抱住她，自己也沒了力氣的往下掉。

沒想到，他居然是溺亡，而且還是跟一個陌生的女人死在一起？！他定定望著閉著眼的女人的臉。

恍忽中聽到水流的聲音，一個曼妙的身影游到他們下面，托著他們兩個人的向上，他們浮了出去，低頭，清晰的看到可可俊秀的五官遊離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