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2章 莫比烏斯環（62）

凌樹蕙從前並不知道，那一百年蘭畹是如何走過來的。

他依舊像從前一樣，觀察、記錄、研究、思索，但是這一切都做得很沒有意思。

每一個不經意停息下來的瞬間，她的面容就會浮現腦海。

那雙灰濛濛的眼睛，那種微小的不敢在他面前表露的情緒，那種狠辣而決斷的手段，一切的一切……每一個小小的細節，從各個側面拼湊起名為「凌樹蕙」的這麼一個人。

而這個名字，還是他為她取的。

他像女媧一樣，在父母拋棄的情況下重塑了這個人，給予她新的名字，新的人生。

她完完全全屬於他，一直以來都追隨着他，像是仰望月光、崇敬神明的信徒一樣望着他。

可她卻幾乎消散殆盡，當他感到的時候，只留下僅存的一縷魂魄。

蘭畹在那一瞬間，感受到了失去的痛苦。

甚至可以說，這是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痛苦。

她會徹徹底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絲痕迹留下。

哪怕這一絲魂魄被送去轉生，獲得新的軀體和肉身，那也並不是他所創造出來的這個獨一無二的存在了。

她依舊是消失不見的。

而他不想要任何代替品，不想要所謂的轉世或者來生，只想要這個陪伴了他這麼久的孩子。

蘭畹並不沮喪，只是將這一縷魂魄所在凝魂珠內，用自己的靈力蘊養起來，而後精心鑽研聚合陣法，試圖重新凝聚死氣，令她再次活轉過來。

他嘗試過很多方法，但是都失敗了，每一天都要看看那一絲魂魄是否有所壯大，是否有復原的些許希望。

他本不是個長情的人，只有在研究的時候才會執著異常。

但是現在，他的執著卻並不是因為研究，不是因為想要搞清楚鬼魂復活的方法，而只是很簡單地想要復活她。

想要把那個人再帶回來。

這樣猛烈的情緒將他整個人給裹挾著，行事比從前衝動了許多，所有相關的天材地寶，都被他搜羅了一遍。所有可能的陣法，都被他謄抄過來，進行反覆的實驗。

所有這些也許有用的東西，無論是否有主，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帶回來，無論是搶奪還是借用。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整個大陸都知道了澤芳道君，這個看起來溫和清冷的人，骨子裏卻有一種令世人都為之害怕的瘋狂。

蘭畹瘋了十年，直到他找到明月珠，並且和凝魂珠發生了感應，他才漸漸停下了瘋狂的搜集，耐心守候在洞府里，等待着凌樹蕙的蘇醒。大陸上的修士們，也因此而鬆開了這口氣。

而這一切，凌樹蕙並不曉得。

她倒是覺得蘭畹比起從前，現在要更加溫和一些。只是洞府要比從前更冷清，三五個月過去也沒有人上來拜訪。

但蘭畹一向不喜歡和人打交道，所以沒人來也不算很奇怪。

何況她很喜歡兩人獨處的時光，巴不得天天都只有他們兩個人留在洞府里。

所以在她活轉過來之後，並沒有發現蘭畹和從前最大的一點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