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庄瀅瀅
宜和院的一切暫且不提。
這邊，庄瀅瀅回了凝香院后，才一進主屋，庄瀅瀅的臉就沉了下來，怒喝出聲：「都出去，關門！」
眾丫鬟婆子紛紛退出了屋子，遠遠地立在院中廊下。只有翠綠不敢離去，誠惶誠恐地跟著庄瀅瀅，看著再也壓不住怒氣的庄瀅瀅把廳內的茶具擺設之類的摔了一地，從大廳一路摔倒了內室。幸虧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大部分東西在地毯上滾了幾圈就停了下來，真正摔壞的並不多。
翠綠正在暗自慶幸呢，庄瀅瀅又不高興了，指著那地毯說道：「這都什麼時候了，竟然還鋪著這麼厚的地毯，這是想要熱死我嗎？屋內的打掃是誰負責的？拉出去打三十大板。」
「是。」翠綠唯唯諾諾地應了一聲。
這地毯，是波斯敬獻的貢品，方方正正的足有兩張八仙桌那麼大，踩在上面就跟踩在雲朵上般軟和。整個宋王府也只得了這兩張，王爺全拿來給小姐裝飾新房用了。小姐喜歡的不行，這會兒卻……翠綠心中難免對那些個無辜被遷怒的丫鬟婆子們感到悲哀，可這情緒也只是一閃即逝，作為奴才，要打要殺全在主子一念之間，何況只是三十板子呢。
「吱呀」一聲，房門從外面被推開，一個身穿藏青色衣衫的嬤嬤走了進來，看也沒看滿地的狼藉，徑直走到庄瀅瀅身邊。
翠綠一見來人，像是見到了救星似的，忙喊了聲：「陸嬤嬤回來了？陸嬤嬤快幫著勸勸小姐吧，再這樣生氣下去，怕是要氣壞自己的身子了。」
陸嬤嬤向翠綠使了個眼色，翠綠就跟得了赦令似的，趕緊退出了房間，還把房門給關了起來，把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又趕遠了些，自己則在門前站定，以防有那不長眼的貿貿然闖進去。
陸嬤嬤是庄瀅瀅的乳嬤嬤，最是得庄瀅瀅信任，今天一早就出府辦事去了，沒想到一回來就聽說側妃娘娘生了大氣，趕緊地就過來看自家小姐了。「小姐，你這又是何苦呢？氣壞了身子還不是自己個兒遭罪嘛。」
「嬤嬤，我不甘心啊，我跟了他六年，等了他六年，承受了多少的流言蜚語，受了那麼多的苦，可是他呢，就因那小賤蹄子一句話，他就當眾給我難堪，趕我回凝香院，讓我在南宮清雅那個異族女子面前丟臉。」當著這個從小看著自己長大的嬤嬤，庄瀅瀅心中的委屈毫不掩飾地釋放了出來。
「哎，我可憐的小姐。」陸嬤嬤上前一步，輕聲勸道，「小姐，既然當初選擇了這條路，如今又已經嫁進了這王府，為了還流落在外的大姑娘，小姐也要堅強起來。一次兩次的挫折算得了什麼，進府前，我們不都已經有這個心理準備了嗎？小姐該繼續表現你的溫柔賢良，牢牢地抓住王爺的心，我們才有可能打敗那個南宮清雅，做上王妃的位置，把大姑娘堂堂正正地接回府來。」
想到那個被寄居在農家的見不得光的小人兒，庄瀅瀅的心裡就是一痛，那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啊，卻只能在鄉下過苦日子，自己已經多久沒去見過她了？戚新榮也是個心狠的，自己是女子，出門不易，他這個當爹的也不想著多去看看，也不知道柔兒過得好不好，長沒長高。
她是莊家的庶女，父親還沒進內閣，莊家在京都也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官宦人家。她這個姨娘早逝的庶女不受父親待見，不但要遭受嫡母的搓揉，還要遭到姐妹兄弟們的嘲弄，日子過得很是艱辛。
直到那一天，她被迫替自己的嫡姐背黑鍋，被罰到了京郊的莊子上思過，她氣不過，跑到莊子附近的山上散心，遇到了外出遊玩的戚新榮。她是認識戚新榮的，全大安朝最年輕的王爺，也是整個京都最出名的紈絝子弟。
她本想調頭就走的，可是，想到府里的那些個欺凌她的人，想到自己已經十四歲了，府里那個嫡母是肯定不會給她定門好親事的，甚至特意地打壓她，不准她出席貴族間的宴會，不給她與權貴接觸的機會，她想要擺脫莊家那個賊窩，想要有個好前程，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她自己。
所以，她非但沒有離開避嫌，反而是耍了點小手段讓戚新榮注意到了她。一來二去，兩人的關係越來越曖昧不清。原本她還想著矜持一下，等戚新榮主動提出來納她為側妃的事的，可是，偏偏在那個時候，她的那個嫡母給她找了個商戶人家，父親為了那筆價值不菲的聘禮竟然也答應了這門婚事。
她驚慌失措，慌慌張張地跑去找戚新榮，想著把兩人的關係坐實了，也好讓戚新榮不得不迎她入府。可是，生米是煮成熟飯了，她還因此懷上了柔兒。戚新榮是又驚又喜，承諾一定會納她為側妃。
可是，偏偏這個時候傳出了王妃南宮清雅有孕的消息，戚新榮想要納側妃的事被老王妃以有礙王府顏面為由給駁斥了。
原本，只要她說出懷孕的事情，是肯定能被抬進府的，可是，她卻不甘心做個侍妾。王妃比她早了幾年進府，她暫時是沒有辦法去肖想那個位置的，可是，正妃不行，以側妃之禮進王府總還是可以的吧？
於是，她帶著戚新榮找到了自己的父親，一番長談后，她以養病為由被送出了京城，在遠離京都的一個小鎮子上住了一年，直到柔兒滿百日，她才回了京城莊家，而柔兒卻被留在那鎮子上，交給一個莊戶人家教養。
原本，她以為她很快就能進入王府，可是，南宮家來人了。風元部的少主，南宮清雅的哥哥南宮誠帶著大堆的貢品進了京。也不知道跟剛剛登基的新帝說了些什麼，竟然親口答應了對方，除非五年內宋王妃不能替宋王府生出個世子來，不然絕不會允許宋王納任何有品級的妃妾的。
消息傳來的時候，她一口氣沒提上來差點沒挺過去，好在有嬤嬤勸著她，戚新榮也時不時地來看她，看到戚新榮對她還算真誠，她的心理又燃起了希望。不就是五年嗎？她等得起。
之後的五年，她在父親的謀劃下，搬進了京郊莊家別苑，過起了宋王外室的生活。她的好父親，一邊藉助她攀上了宋王，一邊卻對外說她有暗疾，莊家不能把明知有病的女兒嫁到別家去拖累婆家。
五年內，她承受了流言之苦，承受了母女分離之痛，如今，她終於是如願以側妃之禮嫁入了宋王府。可是，上頭還有一個正妃壓著她，自己的女兒也還沒能被接進府來，自己怎麼就這麼不經事了呢？不就是沒能把王爺給拉到自己的院子里來嗎？今天本就是十五，是屬於王妃的日子，王爺沒來自己院子里又算得了什麼？
王爺最是討厭南宮清雅那一副油鹽不進的悍婦模樣，最是留戀自己的溫柔似水，自己可不能把自己的柔弱丟棄了，只有一如既往地表現自己的溫柔善良，表現自己的嬌柔嫵媚，自己才能抓住戚新榮的心。只有把王爺牢牢地抓在自己手裡，自家才能取南宮清雅而代之，才能把自己的柔兒接回來，讓她做宋王府堂堂正正的大小姐，等她長大了，還要封郡主，嫁個好人家。
想到這裡，庄瀅瀅挺止了哭泣，接過陸嬤嬤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眼睛，抬頭跟陸嬤嬤說道：「嬤嬤，放心吧，我不會再為了這些事而哭泣了。她南宮清雅能留住王爺一次，還能留住王爺一輩子不成？」
陸嬤嬤面露笑容，欣慰地說道：「小姐能這麼想就對了。我們才進這王府，還不是隨心所欲的時候，我們還需要隱忍，萬不能小不忍而亂大謀。今日小姐著實不該發脾氣，若是讓王爺知道了，小姐多年來在王爺面前表現的溫柔賢淑可就毀了。」
庄瀅瀅也是一陣後悔，忙說道：「嬤嬤，我知道錯了，從今以後，再也不會了。」
「哎，這就對了。王爺啊，最是喜歡溫柔似水的女子，小姐又生得如此好看，小姐只要藏起你的性子，一如既往地表現出你的嬌柔來，任他是那百鍊鋼也得敗在你這繞指柔里。」
「嬤嬤。」說到戚新榮，庄瀅瀅嬌羞地喊了一聲。
「對了，就是這樣的笑容，含羞帶怯，男人啊，最是受不住這樣的笑容。我的好小姐，那個南宮清雅是個寧折勿彎的性子，不足為懼。這個王府，遲早都是您的，大姑娘也會回到您的身邊，您再為王爺生個小世子，日後，還有誰敢對你不敬？」陸嬤嬤循循勸導。
庄瀅瀅面露堅毅之色，「嬤嬤說得對。南宮清雅算得了什麼，不過是個異族罷了，說不定什麼時候，她那個出身就能把她給打垮了。我實在不該為了她而傷神的，當務之急就是籠絡住王爺的心，想法子再給他生個孩子。」
「小姐能這麼想就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