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理想

小小的山洞裡生起一個小小的火堆，隆冬時節，到處是積雪，但找一些乾枯的荒草和小樹枝並不困難。

因為怕被美國人的飛機發現，我們只能盡量靠近山壁，點起一個小小的火堆，而且還要用布和樹枝在我們四周盡量把光遮住。

黑暗當中的一點火光，哪怕只有一點點，卻著實能給人以最大的溫暖和希望。

烤著火，裹著棉被，感受到久違的溫暖，小吳的臉色好了不少，但還是有些萎靡不振。

我們大家累了好幾天，也著實沒精力在閑聊打趣，接連昏昏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我被一聲驚叫吵醒，睜眼就看到『大拖油瓶』慌亂地將一具骨骸扔得遠遠地。原來這傢伙晚上睡著睡著覺得冷，下意識抱住身邊的東西。結果，就抱著一具骨骸睡了一整夜。早晨醒來一睜眼，看到一具骷髏頭正對著自己的臉，自己把自己嚇個半死。

我們不願打擾這些已經逝去的死者，畢竟還是死者為大。讓這些屍骸暴屍荒野，我們也不忍心。

清晨，我們將這十幾具骨骸淺淺埋葬，向著死者賠了個罪，也算是對自己心裡的一個寬慰。

臭不要臉的裝模作樣，雙手合十，喃喃說著：「希望你們保佑，我死的時候也能入土為安，莫要當個暴屍荒野、遊盪在異國他鄉的孤魂野鬼。」

班長皺著眉頭，抬手把臭不要臉的合十的雙手挑開，對他說道：「尊敬死者是人倫道德，少來你封建迷信那一套，解放軍不信牛鬼蛇神！」

臭不要臉的嘿嘿一笑，恢復了嬉皮笑臉的本色，打著哈哈糾正班長，我們現在是志願軍。

班長嚴肅道：「志願軍也不信牛鬼蛇神！不管什麼牛鬼蛇神，還是李承晚和美帝，我們都要打敗他們。信鬼神，救不了國，更救不了民。」

其實我們都互相了解，臭不要臉的李建坤並不是一個封建迷信的人，只是嘴裡經常掛著不放罷了。

這傢伙曾這麼說過：「左眼皮跳財，財源滾滾來！右眼皮跳災，去他媽的封建迷信！」

吃了些乾糧，啃著積雪，填飽了肚子，我們又上了路。

在死人穀穀底的石頭之間攀爬穿越極為耗費體力，這樣遍是大石頭的整條峽谷更是艱澀難行。一邊走，班長一邊在地圖上比對和標記著。

沒到中午，一行八人都累得氣喘吁吁。

小吳早上起來時候精神還不錯，但這會兒也不得不被我和張茂才攙扶著，才能勉強趕路。

這條路如老鄉章德泰所說，艱難險阻，但是勝在隱秘偏僻。途中我們又翻過好幾處懸崖絕壁，也看到很多前人留下來的屍骸，細細數來足足有幾十具之多。我們攀爬絕壁的時候也出現了好幾次險情，但八個人相互扶助，總的來說有驚無險。

經過地圖的比對，我們走的這條路，距離南朝鮮軍駐防的公路只相隔了兩座山，但卻都是懸崖峭壁，無法翻越。

在知道我們不遠處就是南朝鮮軍隊辛苦構築的防線后，我們也稍稍收斂，不敢發出太大聲的聲響。

因為我們偶爾能聽見從公路上傳來的汽車和坦克發動機的轟鳴聲！我們既然能聽到汽車的聲音，那麼如果發出什麼巨大的聲響，興許也會被敵人聽到。

不過，說話還是沒事的。

一邊費力地爬上一塊巨大的石頭，我一邊笑著說道：「什麼時候，我要是能遇山開山，遇海填海，那我就從這兒修條路，直接穿過去！帶著一百門大炮，直接炸爛敵人的防線！送他們都去見馬克思！」

高山峽谷，怪石嶙峋，只有我們八個人在艱難穿行。

臭不要臉的說：「光有大炮還不夠，你看美國鬼子的坦克多厲害啊！得有幾十輛那玩意兒才行！小日本的坦克我打過，就已經很難打了！可一跟美國人的坦克比，小的跟孫子似的。日本人坦克上的炮才三十多毫米，我看美國人坦克上的炮，都是七八十以上的！美國人的坦克那一開炮，能把小日本的坦克幹個對穿！」

張茂才說：「還想有幾十輛？你太異想天開了！咱們軍里師里要是能有一兩輛，那都是寶貝疙瘩了！國內也不是沒坦克，可送到朝鮮來，那不全成了美國飛機的靶子？就是想送上來，也得能穿過美國飛機的封鎖呀！」

臭不要臉的說道：「咱這不是幻想幻想嘛！沒有坦克咱們不也從鴨綠江邊打過了三八線！這一次說不定我們一鼓作氣就把美國鬼子趕下海了！活捉李承晚，統一全朝鮮！」

班長說道：「朝鮮統不統一，我不關心。我只想打完這仗，戰爭一結束，就退伍回家，好好過幾年安生日子。」

臭不要臉的打趣著，說班長回去可以再找個婆姨，弄個老來得子。

班長笑著：「一大把年紀了，婆姨不敢想，抱了小子都不知道是當爹還是當爺，能一個人安生過兩年就知足了。」

我跟班長說可以繼續留在部隊里啊！班長說道：「那會被你們這些新兵給氣死。」

我嘿嘿直笑。

『大拖油瓶』說他想去讀軍校，學炮兵專業。在朝鮮，我們讓美國人的大炮和飛機炸的太慘了，『大拖油瓶』想去學製造大炮。

我打趣道：「那你要好好努力，興許什麼時候咱們志願軍也能闊氣闊氣」

我揮舞著手臂，學著我們連長指揮的樣子說道：「去！扔兩噸炮彈，把那個山頭給我炸咯！八十毫米以下的炮可不要拿來充數！」

『大拖油瓶』笑道：「美國鬼子炸一個山頭動輒都是十幾噸炮彈！火炮口徑最小也是105毫米！大的能有203毫米！美國戰列艦上面的炮，四百多毫米的口徑，一發炮彈就一兩噸重。」

說著，『大拖油瓶』用手比劃著那炮彈的大小，比臉盆還粗。

我訕訕一笑：「十幾噸炮彈！那得多大一堆啊！不敢想不敢想！」

美國軍艦打的炮彈我沒見過，但炸出來的坑我卻是見過的。一發炮彈就能炸出來一個好幾十米深的大坑，一輪齊射能把一座山炸塌。我從不敢相信人類為了消滅同類，能造出來這麼大威力的炮。

可據說，那原子彈更厲害，一枚就能炸平整個一座城市！

我們缺飛機坦克，也缺能駕駛飛機坦克的人，更缺造飛機坦克的人。

『大拖油瓶』說道：「造飛機坦克的人會有的，造原子彈的人，也會有的！總有一天，這些東西我們都能造出來！」

班長說：「總會有的，可我們造這些武器絕不是用來侵略別人！而是為了保家衛國！」

張茂才說他想成為一個工廠里的工人，每天踏踏實實上班，端著鐵飯碗。這樣就不用每天面對槍林彈雨，死人堆里刨吃的。

趙德樹講，他在國內看到很多新建的工廠，都是國家出錢建的。有好多地方部隊，直接就全部脫軍裝去當了工人，搞生產！還和張茂才商量，以後可以一起去干工人。

小吳立志要好好學習文化知識，以後去村子里當一名小學教師，教農村裡的那些孩子讀書識字。

小吳的想法得到了班長的讚揚，班長說：「我們這些人都大字不識一籮筐，一輩子沒什麼文化，就是當兵打仗都只能當最沒技術水平的大頭兵。可你看那些美國鬼子，咱們說他們都是少爺兵，但是卻總是羨慕他們，每一個孩子從小都能識字讀書。」

小吳說：「我希望我們的國家，每一個孩子都有書念，每個家庭都能過上好日子。」

班長很是欣慰：「這不正是我們在朝鮮拚命的原因嗎？」

摸了摸小吳的腦袋，班長輕聲說著：「我會把你們都平平安安帶回去的！以後我們還要回到祖國，建設一個和平強大的新中國！」

崔岩說自己沒什麼願望，只希望大家都能吃飽飯，不餓肚子就行。感情這人的摳門，是挨餓餓出來的。

班長問我以後想做什麼，我想了半天。我最熟悉的是照相，曾經想過以後回國開個照相館。但聽說買相機和開照相館要有很多錢才行，我窮光蛋一個，沒錢開照相館。

我說：「我以後想學開車，就像汽車連那樣，開大卡車。可以靠我自己的雙手，養家糊口，照顧好我的弟弟妹妹。」

嘴裡說著，腦海里卻突然想起那個銀鈴般的聲音。

穿越峽谷只是一個開始，我們還得翻過十幾座山，才能回到北邊。但從第二天開始，小吳的情況就糟糕起來。

原本腿上中槍的他經過長時間的山路，體力極度透支。第一天晚上有個小火堆能溫暖一些，他還能撐得住。可是之後的山路，我們不可能再生火，那樣無疑是給美國飛機指示我們的坐標。

失血過多的小吳，極度的勞累加上極度的嚴寒，幾度昏闕。即便是被我們攙扶著，也行動艱難。我們不得不輪流背著自己的戰友前行，但這樣也拖累的我們精疲力盡。

眼瞅著還有兩天一夜的路程，小吳卻神志不清起來，嘴裡開始說著胡話，還發起了高燒。小吳神志迷迷糊糊，嘴裡喊著冷，一會兒又叫著娘。我們替他檢查傷口，發現他的傷口有嚴重的凍傷。不過好在天氣太冷，傷口沒有開始腐爛。

「他需要醫生！」臭不要臉的難得一臉嚴肅說著。

班長說：「我們得儘快趕回去，把小吳送到野戰醫院！」

張茂才說到：「我們的乾糧昨天就全部吃完了！誰那兒還有存貨？」

我、『大拖油瓶』和趙德樹都搖了搖頭，我身上所有食物都吃光了，一粒米都沒有。

臭不要臉的說道：「我們餓一餓就算了，但必須給小吳灌進去一點吃的，不然他的身體扛不住。」

班長眉頭緊皺，現在這荒郊野嶺，哪有吃的？眼看著小吳的情況愈加不好，還說著胡話，班長急的直唉聲嘆氣。

這時候，在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崔岩，突然小聲跟我們說道：「我這兒還有一點吃的，但是也不多！」

聽到這話，班長眼裡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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