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婚約（七）

世達醉酒，難受了一夜，碧生也坐在旁邊守了一夜。

中途楊端午過來看，見碧生在，悄無聲息退出來走了。

出來吩咐下人不要去打擾。

清晨世達醒了，見碧生伏在床邊睡著，輕輕扯了被褥給她蓋上。

然後躡手躡腳下床，走到門邊，回頭看看，碧生彷彿要掉下地。趕緊又折回去，扶住碧生的肩往上提。

卻將碧生弄醒了。

碧生揉揉眼睛，說，「世達哥哥……羅先生，你起來了。」世達說，「什麼羅先生，前面叫得好好的，改什麼口。」碧生有些難為情，笑了。

世達說，「你上床睡會兒，我回家去看看。」碧生說，「你吃過飯回去唄。」世達說，「不了，鳳兒這些天老咳嗽，我不大放心，先回去看看。」碧生欲言又止，想說的話出不了口。世達見狀，知道她滿腹的委屈疑問，心裡不忍，拍拍她，說，「安心些，事情並沒有那麼複雜，總會說清楚的。不是還有我么。」

世達走後，碧生將世達蓋過的被子抱在懷裡，撫摸著帶著世達體溫的被裡，柔腸百結。

楊端午一夜並沒有睡踏實，一早來看世達，正巧看到碧生抱著被子的畫面。心中轉了無數個念頭。

楊端午吃過早飯就借口出門打點，去書寓找李恪卿商量對策。李恪卿說，「他羅世達不過一個酸秀才，哪裡懂得世道人心。」楊端午冷笑一聲，說，「哥哥你莫小看他，他可能最終壞了你的事。我看我那小姨妹，對這羅世達情深似海，你怕是忙來忙去，都是替他二人鋪床疊被。」李恪卿發狠道，「若是他羅世達敢壞我的事，我便要他羅家家破人亡，人財兩空。」楊端午看了李恪卿一眼，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

世達回到家裡，推開院門，便聽到樓上孩子咳嗽的聲音，婆子忙著洗漱奶瓶的聲音。

世達上樓，推開門，叫了聲，「鳳兒，這是怎的了。」王汝雲眼淚汪汪地說，「這孩子咳了一夜，哭了一夜，可怎生是好。」世達說，「不是讓郎中看過了嗎？葯不管用？」王汝雲說，「昨天郎中說，可能中藥來得太慢，西藥快些。孩子太小，用中藥慢慢拖下去，怕拖深沉了。可是宕渠府又沒有西醫，看西醫，得去嘉定府。坐船也得半天時間。」說完眼巴巴看著世達。

世達說，「半天時間也快。」想想說，「這樣，我立刻出去買船票，你在家慢慢收拾東西，一會兒帶著鳳兒到碼頭來跟我匯合。」拿出懷錶一看，說，「你也不要挨久了，我記得船是八點半開，現在都七點半了。」世達走到樓下，把臘梅叫到跟前，說，「一會兒你去學校教務處去跟我請個假。」臘梅應了一聲，退下。

世達跟王汝雲坐上船后，才猛然想起林老爺託付的事還沒辦，跺跺腳，又想，給孩子看完西醫，明天也就回來了，誤不了事。又稍稍安心些。

世達並不知道，自己這一去，碧生便落入了李恪卿的圈套。

李恪卿在書寓思來想去，覺得光是警察局那裡使幾個小錢，籠絡幾個小警察，已不足以成事。遂起身，對楊端午說，「兄弟，哥哥知道這次你為了我的事，明面上要受一些損失，這都不要緊，哥哥自會記在心裡，日後必有重謝。現下哥哥還有件急事要辦，你且呆在這裡，不要急著回去，做戲做全套，你若是回去得快，被林老爺看出來點什麼，事情就不好辦了。」楊端午說，「嗨，你不了解我那老岳丈，他是讀書人的性子，生意打點，他不在行，也拉不下臉面出門求人。不然，從前他明知道那個姓趙的坑了他錢，怎麼還容了他多年？」李恪卿道，「得虧他選了你這個女婿，他林家的門面才能支撐至今。」楊端午苦笑兩聲，說，「他哪裡懂得生意上的各種難處。不瞞哥哥說，這些年也是我處處去求人，到處拉攏巴結各方勢力，才得以維持。直到搭上哥哥你，我的日子才略微松和些。」李恪卿拍拍楊端午，說，「兄弟，往後咱們若是成了連襟，你的事便是我的事。」

李恪卿出了書寓，又去了趟警察局，找到他相熟的警員，使足了銀子，悄悄如此這般地吩咐一番。

那人待李恪卿一走，立馬去了教育局，找到教育局那位蔡局長的親家黃局長，說了一番話。

黃局長果然震怒，拍著桌子道，「他蔡家不要欺人太甚，把我的女兒拖到這個歲數，說要悔婚便要悔婚。」起身怒沖沖直奔蔡家。

且說蔡局長這裡正為蔡常斌的婚事焦頭爛額。

蔡常斌在家鬧了兩天絕食。

明著在鬧絕食，暗地裡可沒餓著。蔡太太的丫頭可芬每每趁人不留意，偷偷進蔡常斌房裡送吃的。

蔡太太是知情的，卻瞞著蔡局長。一則，心疼兒子。二則，也不甚滿意黃家的女兒。

黃局長雖做到教育局局長，但老婆是鄉下娶來的，一個獨生女兒，都到民國了，居然讓黃夫人給弄來纏了足。而且也不甚讀書。當年蔡局長還不是警察局長，僅是一個普通警員。虧了黃局長曾經授課過的學生，在省城那邊使了把力，才讓他混成了局長。

所以不要看黃局長一個教育局局長，他背後的勢力可是他蔡家得罪不起的。

蔡局長一見黃局長來問責，趕緊笑臉相迎。親家長親家短，迎到家裡。

黃局長開門見山，說，「蔡局長，聽說貴公子不滿意婚事，以致於，婚期推了又推？」蔡局長說，「沒有的事，前幾天，內人去找人看日子，最近沒有合適的吉日。所以才一直沒過來回話。」黃局長說，「你不要跟我打這些馬虎眼，我都聽說了，貴公子在學校有一相好的女孩，對方也是家大業大。想必蔡局長也頗為動心吧。」蔡局長大吃一驚，道，「絕無此事！完全是子虛烏有！」黃局長說，「你跟我這裡搞這些雲山霧罩沒意思。對方是誰，我也清楚了。你既然不想做這門親戚，那我黃某人也不來高攀你。我這就回去，讓我家女兒死了嫁入你蔡家的心。只是從此以後，你我的情分也便了了。」轉身往外走。

蔡局長急忙拉住黃局長，好言好語勸道，「親家，不要去聽外人說話。你我才是實在親戚，自己人。你容我兩天，我把事情搞清楚，給你一個交代。」

黃局長一走，蔡局長立馬把蔡常斌找來，和顏悅色，問起事情的緣由。蔡常斌只道自己只要說出一個人來，老爹就能由了自己。趕緊添枝加葉把碧生說出來。說到後面，彷彿兩人早已海枯石爛，私定終身。

蔡局長忍著聽完，將桌子一拍，怒吼道，「從今天開始，你再也不許跟這丫頭往來！」蔡常斌瞠目結舌，才知道自己一時大意，竟然著了老頭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