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領導出手挺闊綽

第五章 領導出手挺闊綽

晚上十點時候,下雨了。

溫度驟降,開始斜飄的雨還能看得出來是從東南方向過來的,後面就水花四濺,傘頂大雨、傘下小雨。

本就是北方的城市,雨不見得有絲毫溫柔。

姜晚撐著傘立在『貓的館』門口,足足等了半個鐘頭,沈括才從後頭出來。

姜晚只瞟了一眼,內心就生出些不平衡來。大晚上的出門,自己僅僅是隨意洗了把臉,衣服都是白天那一套。

而他們這位館主,則是將奢靡貫徹到底,那身唐裝去了,換了身舒適不扎眼的棉質襯衫、休閑褲。

他身材修長,老天賞的衣架子。挺括的立領熨帖,高挺的鼻樑上,要是再架上副金絲邊的眼鏡,足可跟出入中央商務區的精英人士相媲美了。

真是人靠衣裝、佛靠金裝,老古董也開始趕時髦了。姜晚愣了愣,來不及仔細欣賞,眉頭動了一下,忽然意識到少了點兒什麼,「你的傘呢?」

沈括邁開腿,理所應當地走到姜晚的傘下,「為老闆打傘,難道不是職工的分內之事嗎?」

沈括的臉皮厚得令人髮指,姜晚開始同情起其他員工,這麼天長地久的被壓榨,沒病出個三長兩短,也是心理建設強大。

沈括並沒有說要去哪,但是似乎並沒有乘車的打算,證明目的地離貓的館並不遠。出了小巷直奔主巷,姜晚沒想到沈括也知道陳歌的住處,似乎是熟門熟路的,她把這點兒疑惑埋在心裡。

長巷內,兩人並排走著,黃葛樹從瓦牆縫裡生出來。走到巷子盡頭,便能看到小區那方空出來的象棋石桌。雨更大了,樹葉承重能力有限,葉片上積攢的雨水間或十幾秒便狠狠砸下來一次。沈括理所應當地靠向姜晚,整個人的重力忽然壓往姜晚的右肩,姜晚一個不受力,左膝蓋打彎,差沒來個五體投地,高呼「吾皇萬歲」。跪下去的時候,左膝蓋沾了黏糊糊的木料,上一次是帆布鞋,這回倒還升級上褲腿了。姜晚就著單膝跪地的姿勢看向沈括,而那個始作俑者則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似乎紆尊降貴配合她查看褲腿時微微彎了彎腰,便已經是天賜隆恩了。

印象中三四樓是沒有燈的,走到二樓樓梯口的時候,姜晚打開手機的後置手電筒,為自己的高瞻遠矚頗為自得。

然後便聽見她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領.導在前頭拍了一下手掌,三樓樓梯的感應燈應聲而亮。

聚光燈下彷彿二傻子似的姜晚愣住了,面容略顯尷尬,誰把燈修了也不知會一聲?

沈括示意她去敲門,自己在後頭跟著。姜晚撇撇嘴,嗬?現在倒是知道謙讓了?她撇嘴轉過身來,背著自家領.導翻了個白眼。

開門的是照顧陳母的那個保姆,姜晚對她有些印象,只是這一回,那保姆將頭髮盤起,似乎還畫了個淡妝。姜晚愣了一會兒,向其說明看望穆柔的來意。

那保姆狐疑,這姑娘是第二回過來了。有這麼冒著大雨大晚上過來看人的嗎?但見姜晚神情十分固執,左右之前見過,保姆也不好做主趕人,便將二人引了進去。

「穆姐就在裡面,見過以後就走吧,現在晚了,你們回去路上也不方便。」保姆字字句句為姜晚二人著想,但話里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姐不歡迎,請速戰速決。

姜晚率先進了門,沈括隨後跟上,對著為他們開門的保姆禮貌一笑。

里卧,姜晚深吸了一口氣,才踏進房門。縱然上次見面並不愉快,可這畢竟是陳歌的母親。輪椅上的女人細長的眼角低垂著,本是很漂亮的眼型,但因為目光有些混沌,加上眼角不加掩飾的縱.橫紋路,顯得刻板了許多。

沈括摸出半盒煙來,掏了半天沒找見火機,於是作罷,身子往卧房的門框上一靠,似乎沒打算摻言。

陳母似乎仍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姜晚有那麼一刻不知道該怎麼打攪這個女人,她求助性看向沈括,後者似乎早已忘記是他要過來這裡的。

姜晚努嘴,示意沈括說些什麼緩解一下眼前尷尬的氣氛。卻沒意識到垂著臉的女人突然側眼看了姜晚一眼,姜晚濕淋淋褲腿粘著木屑,十分刺目。

陳母面無表情的臉色頓時陰冷起來,手攀上桌子,這一次拿起的是個原木製的鏡框,鏡框是玻璃的,裡面的相片已經空了。同樣的動作沒有任何預兆,陳母再度抄起手裡的相框。

姜晚側對著陳母,左眼瞥到陳母的舉動時候暗道命苦,又來?姜晚上次受傷的左額角隱隱作痛。

眼見那玻璃相框再度向她砸來,姜晚尋思怎麼個躲法能順利避開。沈括卻霍地伸出手擋了一下。

那相框悶聲砸在他手腕的尺骨上,重重落在地上,響亮的聲音在地板上炸開。

姜晚楞了一下,沈括卻是漫不經心地將手放了下去。

身穿玫紅色裙子保姆忙不迭衝進來,拍著陳母的脊背,不住安撫著,「穆姐,沒事沒事,他們不是壞人,放心有我在呢。」

陳母在她的安撫下慢慢平靜了,那保姆抬起臉看著卧室門口的兩個不速之客,面上帶了一絲警惕。

姜晚怕再刺激到陳母,對那個保姆道:「不然我們先去外面談一下?」於是率先往客廳走去。

沈括眯了眼,視線不著痕迹地落在輪椅上陳母的指甲上,食指屈了屈,也跟著去了客廳。

那中年女人將卧室的門關上,首先介紹道:「我叫孫檬,應陳先生的請求來這兒照顧穆姐的。看你們年紀不大,應當是陳歌的朋友吧,那孩子的遺體已經火化了……」

沈括修長的手指忽然架在唇上,成功制止了孫檬接下來的話,輕飄飄道:「該辦的都辦了,她的母親怎麼還會在這兒呢?」

孫檬皺了一下眉頭,煩躁地拉了拉脖子上的暗紅色的絲巾,「穆姐始終不肯相信陳歌那孩子走了,更不相信陳先生所說的話,非要過來這裡,先生說辦完事就過來接穆姐,就算不是今晚,明天無論如何,也要帶穆姐先回酒店了。」

「絲巾很漂亮。」沈括由衷讚歎道。

這下,不光孫檬愣住了,姜晚綳著的表情也破裂了,這都哪跟哪?這人真是連四十歲的婦女也不放過。

姜晚扶額,她猜想到沈括的目的是想同陳歌的母親交談的,但是陳母如今的精神狀態不好,就算和這個保姆說再多也沒用。

何況他們領.導學得哪門子話術?一句有用的信息沒套出來,倒轉移到不相干的事情上了。她嚴重懷疑沈括是今晚上吃多了帶她出來遛彎的。

孫檬低頭看向那絲巾,四十多歲的人了,面上愣是擠出了點兒嬌羞。

沈括這人,天生一副漂亮皮囊,如今身上穿著正經八百的衣服,面上看著人模狗樣,嘴再甜起來,幾乎沒旁人什麼事。

關鍵他夸人的時候,看著特真誠,黑漆漆的一雙眼散著透亮的光澤,右眼眼尾的淚痣都似乎明艷起來。

沈括趁熱打鐵表明立場,「孫姐是吧?我們今晚過來,其實也沒別的意思,作為陳歌的朋友,就是想安慰安慰這陳家媽媽,陪她說會兒話。您看咱這大老遠的來一趟,沒說幾句呢,就這麼回去,今晚上肯定是睡也睡不下。」

得,姐都認上了。姜晚自愧不如地往一旁的沙發角挪了挪,生怕影響領.導發揮。

那保姆見沈括一臉真誠,面上仍有些為難,「剛你們也看見了,穆姐現在不能受刺激,再說我拿著陳先生的錢,就得替他操這個心。」

沈括面不改色,往前跨了兩步,左手四海一家親地拉住那中年女人的胳膊,親親熱熱地又叫了一聲「孫姐」,右手往兜里一翻,掏出盒煙和一個皮質的錢夾來,特意把煙盒單獨拎出來,「您看看,這半天沒抽個煙,嘴裡實在不是個味。勞煩孫姐跑一趟,在小區附近的商店裡買個火機,剩下的當咱的一點兒心意。我們這大晚上過來,也沒買個禮品,您多包涵。」

沈括笑呵呵地將錢夾裡頭的一把花花綠綠的票子掏出來,往那『孫姐』手上一塞,姜晚瞅見裡頭還有夾著兩三張紅票子。

那孫姐一愣,頓時面上就笑出了朵兒花來,「現在這年輕人就是會來事,那你們聊,就是說話時候要注意點兒,穆姐這脾氣一陣一陣的,可別拿陳歌那孩子的死再刺激穆姐了。」顯然她以為陳母剛才的過激舉動是因為姜晚提了關於陳歌的死。

姜晚第一次去『貓的館』,躺椅上的沈括拿著煙桿,以致於姜晚總能將這人同那幫敲著煙鍋煙袋的老傢伙們聯繫在一起。姜晚心嘆,如今出了門倒是與時俱進得很。

那叫孫檬的保姆,被沈括半哄半騙,送出了門外。

隨著外間的門被合上,沈括迅速轉了身,臉上的諂媚討好一瞬間盡數全收。

看得姜晚一愣一愣的,整個一套程序,端的是從善如流,姜晚不禁咋舌,「領.導出手挺闊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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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館長生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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