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六

看著華卿和金剛出門的身影，趙舒童沉默了，一些陳年舊事，她不知道該怎麼跟華卿說，甚至都不知道該不該跟他說。

深深嘆了口氣，趙舒童起身去幫華卿收拾床鋪，安排小廝仔細給他打掃房間。正收拾著，韓守義從外面進來，慢慢打量著這個房間。

趙舒童撇了他一眼，繼續收拾書桌，也不搭理他，等到後來東西都收拾好了，帶著下人往外走。

韓守義見狀，繼續跟著，一直回他們自己院子。下人也有眼色，近了院子就遠遠的在外面站著，不往上湊。

「舒童……」

趙舒童瞪他，「你說說，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說完這句話，她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我兒子，那是我兒子！從小沒聽他叫過我一聲娘，我知道當時形勢不好，我都沒明白，可是現在呢！我不求能聽他，叫我一聲娘，可是我都差點見不到他了！我就那麼一個兒子！韓守義你有沒有良心！」

趙舒童抹了把眼淚，可是心裡的委屈怎麼也哭不夠。

韓守義嘆了口氣，安撫道：「舒童，他是你兒子，也是我兒子，我怎麼能不疼他。」說著他眼神漸漸狠厲，「且等等，我不會放過他們的。」

哭夠了，趙舒童問道：「我問你，出國的事，你跟寶順說了沒有？」

韓守義：「剛才我去找你的時候，剛好碰見他，他說考慮考慮。」

原本韓守義夫婦想的是，這次把張寶順從老家接來，是要把他和韓天賜都送出國，可沒想前前後後光找人就廢了一番功夫。要是找到的時候人好好的也沒事兒，關鍵是現在身上有傷，輪船上待上將近兩個月不說，帶這麼一身傷去法國，他們夫妻倆也不放心，只想著看能不能過幾個月把傷養好了再去。

哪知華卿還要再考慮考慮，趙舒童說道：「寶順，從小主意就大，他這麼說我覺得成不了。」

韓守義：「給孩子點時間。」

正說著話，外面小廝喊道：「老爺，老太太請您過去，說是商議天賜少爺出國的事。」

趙舒童擺擺手，「去吧去吧，早送走早清靜。」

韓守義：「我中午回來吃，記得給我留飯。」

福壽院，老太太的院子。今天天氣好，老太太讓人搬了羅漢床在院子里，下面坐著大伯娘，大姑奶奶還有二姑奶奶，幾個人圍著說話，趕巧韓守義在院外，聽見大伯娘的聲音。

「娘，要我說，守義真是被他那太太迷了心，連著她那娘家的混蛋玩意兒都跟著疼，哪有疼咱們天賜的勁兒。」

韓守義在院門口聽見，臉上帶著笑，「大嫂，您說誰呢？誰娘家的，哪個混蛋玩意兒？」

他笑眯眯的，偏偏眾人都覺得害怕。

老太太見氣氛不對，坐在上首說道：沒說誰，老家那邊兒的舊事，我們娘兒幾個拉家常呢。」

韓守義撩袍坐在羅漢床的另一側，「那正好，既然提到老家，我啊，進來的時候剛想起來一件事兒。阿進啊，」阿進是韓守義身邊的管家，全名叫謝財進，「你吩咐下去，以後府上幫里，見到寶兒都得叫大少爺。」

謝管家扶手應是，轉身出去。

韓守義笑呵呵地看著他娘還有他大嫂：「也是娘和大嫂給我提了醒，依著老家那邊兒的規矩，咱們得叫寶兒舅老爺，不過這孩子年紀太小，我怕這麼叫沖著他，就叫少爺吧，我看正好。」

韓老太太氣得手抖，這個孽子，專門跟她作對！

大伯娘見韓老太太氣成這樣，開口道：「這，守義啊，若是，叫了他大少爺，那天賜？」

韓守義擺擺手，無所謂地說：「嗐，咱們鄉下人，講究這麼些個繁文縟節做什麼，府上叫天賜不是一直叫天賜少爺嗎？我看就挺好。」

說著，他好像沒看到眾人神色難看，又問道：「不是說給天賜操辦出國留洋的事嗎？操辦的怎麼樣了？嗐，瞧我問的，有娘和大嫂還有姐姐們操持，能出什麼錯。」

正說話，謝管家又進來了，對著韓守義說道：「老爺，有人在書房等您。」

韓守義起身告退，統共在這坐了不到十分鐘。

把大伯娘給氣的，眼瞧著韓守義離開，氣沖沖地喊著：「娘！您聽見沒有！那姓張的跟咱們家什麼關係，老二成天寶兒寶兒的叫的比親兒子都親，咱們天恩、天賜、福惠，還有大妹小妹家的孩子，都沒見老二這麼親近過，他這是把趙舒童家的親戚當祖宗供著啊！」

天恩、福惠是老大家的兩個孩子，一男一女。

韓老太太見大伯娘說得越來越過分，拍著羅漢床喊道：「夠了！夠了！老大家的，我看你是越來越過分了，什麼胡話都往外說，回頭要讓老大好好收拾收拾你！」

別說大伯娘氣，老太太氣的也夠嗆，可她覺得自己不能再兒媳和女兒面前丟了分子。以及，韓老太太覺得這是韓守義在故意氣她。

其實剛才，謝管家也沒有真正離開去吩咐，只是站在外面等著時機進去再把韓守義叫出來。

畢竟跟著韓守義那麼久，他還是能自家老爺到底是什麼意思。

韓守義是不會真讓府上幫里叫張寶順大少爺的，太招人矚目了。

再說另一邊的張寶順和金剛，在城西鋪子轉了又轉，總算是挑到了兩樣稱心的禮物，一樣給韓天賜，一樣給李送熹。

第二日，就是韓天賜和李送熹去碼頭出國的日子。原本趙舒童是不願意去的，可是張寶順要去，她也只好跟著。

在碼頭，韓天賜和韓老太太告別，韓守義只對他囑咐道：「好好讀書。」就再沒有了。

李家來的晚，張寶順帶著金剛特意在碼頭外面等著，見到李家車來，不等兩人攔停，李送熹就吩咐阿良停車，李覺道和他爹坐在另一輛車裡，也跟著下來。

張寶順先是跟他們兩個問好，又把禮物遞給李送熹。李送熹說：「你，等我回來。」

張寶順重重點頭，「嗯，我在這等著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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