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從未變化

像港城這樣的城市，白天熱鬧，夜晚同樣繁華，還能看到白天看不到的風景。

凌晨，賀斯繁坐在一家士多店裏，點了一份檸檬紅茶和一份車仔面，坐在窗邊的高腳凳上，看着外面的風景。

時間雖晚，但還有一大群人在外面。

沒多久，賀斯繁身邊站着一個人，動作極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看你點了吃的，卻沒有動，怎麼，沒胃口？」他拉開一把凳子，坐在她身側。

賀斯繁神色淡淡的，一直在沉思，思緒飄散，好一會兒才回歸正常，「沒有，只是在想事情，所以就忘記了。」

「大概晚上食慾不好吧。」她拿着紅色的吸管吸了一口紅茶，茶味不濃，帶着淡淡的檸檬香，「難得有一段休息時間，馬上又要開始高強度的工作了，不然就得吃土了……」

男人側身看着她，她很喜歡素顏，一張臉乾乾淨淨，哪怕已經二十多歲，皮膚仍舊細膩得如同十七八歲的小女生，沉默了幾秒，突然開口，「去了他的演唱會，感覺如何？」

「你們分開了八年，再一次見到，仍舊是在舞台上，你是什麼想法？」他的語氣裏帶着不易察覺的隱忍，盡量讓她聽不出異常。

賀斯繁放下吸管，語氣很淡，「秦致，我該有什麼想法……我只是想作為一個朋友看他一場演唱會，也許這是最後一次。」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無論過了多久，他依舊是那顆最為閃亮的明星，他會越來越好，而我……現在是不是糟糕的所有人都以為我想藉助他的影響力？」她突然笑了起來。

秦致坐在她身側，沒有忽略她的表情。

她的表情很淡，完全不在意的樣子。

真的就像在談論一個老朋友，一個八年不見的朋友而已。

「斯繁……」他想了一下，才開口道，「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在這種時候來他的演唱會，但我知道你不是想要利用他，可他呢，不會這樣想嗎？」

賀斯繁完全沒有胃口，這些已經買了單，她站了起來，淡淡道，「不知道，隨便吧。」

離開士多店后，一個人漫步在海邊，迎著風。

來這裏是為了什麼？

只是，為了見他一面，哪怕是在台下遠遠看他一面，都是一件很愉悅的事。

她從未想過讓他知道，又或者藉助他擺脫現在的困境。

賀斯繁重重付出一口氣，靠在欄桿上，仰望着星空。

今晚的星空很漂亮，沒有一絲雲彩，星星很多，一閃一閃，卻沒有那顆星星閃亮。

賀斯繁看了一會兒，就準備回去，忽然面前一閃。

原以為是自己擋到了位置，往旁邊挪了挪，繼續剛剛那傻傻的動作。

然而，面前再次一黑。

所以，她其實壓根就不該站在這裏嗎？

賀斯繁挑了下眉，拎着包就準備離開。

剛收回目光，突然，渾身一僵。

在那裏愣了許久，才慢慢回過神來。

面前，昏黃的路燈下，剛剛站在演唱會舞台上的那個男人，在這一刻站在她面前，沒有任何預兆的出現。

「有時間嗎？」范斯野換了套休閑的套裝，戴着一頂黑色的鴨舌帽，看着她、面色平靜的問。

賀斯繁下意識的看着她，雙手緊緊攥著包包的帶子，良久，才輕輕點了點頭。

而他卻沒有說什麼，就這樣站在她身邊，學着她剛剛的模樣看着星空。

四周又恢復了平靜，賀斯繁仍舊愣愣的站在那裏，直到他突然出聲，她才回過神來，看着他。

好看的五官，沉穩的氣息。

一顰一笑，仍舊是熟悉的模樣，一點都沒變過。

他，就這樣出現在她面前，真真實實。

賀斯繁在那裏戰戰兢兢許久，這才走到他身側，隔着一段距離。

海邊十分安靜，兩個人站在一起，一言不發，似乎都在等着什麼。

「還好嗎？」他揚著唇，壓根不像八年不見。

「嗯，很好，你呢？」此刻，她的聲音緩和了許多，彷彿回到了從前。

范斯野看着她，沒有說話，他扯了扯帽子，阻擋了所有的神色，讓人看不清，而他卻能看到她的一切模樣。

四周太過安靜，賀斯繁不知道該看向哪裏，又覺得不能無視他，也就和他對視。

他的眼睛十分漂亮，深褐色的瞳孔，泛著光亮，比天上的星辰還要耀眼，只一眼，就讓人深陷其中。

賀斯繁從未看過比他眼睛還要漂亮的人，也許見過，正所謂情人眼裏出西施，自己喜歡的人，看一切都是好的。

他看着她，瞳孔一動也不動。

因為夜晚的原因，那雙明亮的眼睛有些許乾澀，還帶着血絲。

他原本就是那般耀眼的五官，而此刻神情緩和，此刻看起來，舉手投足間，像是一朵開得極為燦爛的花，讓人忍不住採擷。

賀斯繁敢肯定，要是多看一眼，她可能就會忍不住撲過去，而現在，她的耳朵不由自主的熱了，呼吸有些急促的將目光瞥向一邊，一陣清風吹過來，這才讓她平靜下來。

見她那着急的模樣，范斯野不著痕迹的揚了揚唇。

「還有兩場演唱會，完了我就會留在深城。」突然，安靜的空氣里傳來動聽的嗓音。

賀斯繁心中一動，面上卻保持着正常的情緒，「是準備解決人生大事了嗎？」

他今年二十八歲，馬上就要二十九，這樣的年紀，孩子都上小學了，而他，還沒有結婚，她也一樣。

「是啊。」他嘆息般的說了兩個字，「你呢，今年二十六了吧，家裏不催嗎？」

他的語氣平靜，像是朋友間關心的問候。

「而且，一個人很孤獨，你又是女孩子，」他似乎是不經意地提了句，「身邊有個人，也會安全些，還有人照顧。」

最後這兩句話，如果仔細去想，就會發現頗有深意，但賀斯繁知道他有喜歡的人，所以不會深想，只理解表面上的意思，他是想讓她談場戀愛。

「所以，你結婚的時候，可不要忘了通知我，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禮物。」

一剎那，兩個人沉默下來。

范斯野雙手隨意的搭在欄桿上，聲音沙啞，「八年了，很懷念那時候，一眨眼，感覺都老了，很多事反倒力不從心了。」

「人總會長大，而且你現在越來越優秀，」賀斯繁彎著唇，也沒在意，只說了句，「超級明星范斯野，最值得期待的影帝天王。」

「嗯。」這是他的夢想，而他只應了一聲。

聊到這裏，話題似乎已經進行不下去了。

賀斯繁靜靜地站在那裏，看上去雲淡風輕，其實內心波濤洶湧，多待一秒，就難以堅持下去。

「很晚了，回去休息吧，」賀斯繁平淡的開口，「還有兩場演唱會，加油！」

「好。」他邁開一步，拉近和她的距離。

「今天的演唱會很精彩也很成功，」賀斯繁轉身走出幾步，背對着他，「祝你早日得償所願。」

說完這句話，她便邁開步子，消失在黑暗之中。

風吹過來的時候，吹動他的衣擺，也吹動了他的思緒。

他站在遠處，看着那越來越遠的背影。

八年。

兩個人在一起很久很久，隨後，一分開就是八年，到現在，才又一次重逢，整整八年的時間。

那時候，他第一場演唱會，剛結束高考，成績還沒有出來，他不過十九歲，而她才十七歲。

現在，他都已經二十八歲了。

歲月並沒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她依舊那般美麗，不，比那時候更加漂亮。

八年後的今天，不是他突然出現在她面前，而是她，沒有任何預兆的出現，仍舊是演唱會，他也唱了那首歌。

范斯野揉了揉眉心，從口袋裏拿出煙盒，抽出一支煙，點上后猛吸了一口，神情鬱結。

他的演唱會一向精彩，這是他所堅持的事，卻不是他的夢想……她能出現，確實讓他平靜的心再一次活了，可剛剛那些話，卻又不像是故人，也不像是朋友，更不像是想和他重歸於好。

或許，如他們所說，八年的時間真的會發生太多的事，人也會跟着變。

可她，真的會變嗎？

他壓根就不敢想像，以後要怎麼面對她，面對一直留在內心的人，要怎麼才能無動於衷的留在她身邊，保護她。

無論她怎麼想，他都要守護。

他閉上眼睛，空氣中似乎還殘留着她的氣息。

是，他心裏的那個人一直都是，賀斯繁，從未變化。

只是，那時候，錯過了。

所以，分開了八年。

八年，會發生很多事，她會遇到很多人。

可能，最後會發現，真正沒有變化的只有他一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