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

十八歲

五年後。

安了彎腰撿起地上的幾片落葉,臉上露出一絲茫然,抬頭看著玉樹,它的枝葉依然茂密,只是偶爾會掉下幾片葉子來,那葉子落地便成了枯黃色。

「師父。」

安了回過神,轉頭朝來人露出一絲淺笑,「安儀,你回來啦。」

「嗯。」安儀看著安了依然俊俏一絲未變的臉,上前從他身後伸手拿過他手中的幾片枯黃葉片,「玉樹又掉葉子了?」

「嗯。」安了點點頭。

十八歲的安儀已經比安了高出了半個腦袋,站在安了身後,身形也比安了高大許多,皮膚白皙,不過和安了一比,還是只能屬於健康的小麥色,臉頰的嬰兒肥已經消失,菱角分明的臉上,一雙眉眼煞是好看,雙眼格外晶亮,此時帶著笑意的微微彎著,看一眼便能迷人心弦,嘴角上揚,梨渦淺笑,又有幾分可愛,幾分俊美,妥妥一位容易勾人魂魄的美男子。

「師父跟我來,」安儀笑嘻嘻的拉過安了的手,牽著他進了樹洞中,讓他坐在椅子上,「你猜這次我給你帶什麼回來了?」

安儀從十六歲開始,就不讓安了帶他下山去吃飯了,他說他不能老是依賴著安了,所以他決定每三個月就要出去遊歷四方一次,起初安了不答應,可安儀軟磨硬泡的,安了才答應,頭兩次安了偷偷跟著他,後來被安儀發現,安儀便不開心了一陣子,好幾天都沒和安了說話。

之後安了就要求他出去一個月內就得回來,安儀欣然答應,每次都安然回來,而且每回都會給他們帶一些奇奇怪怪好玩的東西,安了才漸漸放心。

「我先看看你瘦了沒?」安了抬起手,安儀便蹲下身,將臉湊了過去。

「我出去都是吃好喝好,怎麼會瘦呢。」安儀笑道。

安了摸了兩次安儀的臉,才點點頭,「嗯,你給我帶什麼了?」

「這可是好東西,」安儀從衣袖中摸出一個玉發冠,這玉發冠上雕刻著一片片的樹葉形狀,圍繞起來形成整個玉發冠,發冠底下是深綠色,往上便漸漸變淺色,到樹葉尖差不多是白色的了,一根同樣漸變色的玉簪橫插而過,玉簪頭上也是樹葉形狀,看起來十分好看,「我一眼就看中了。」

安了拿過來摸了摸,入手冰涼,的確是好玉,不過這還是安儀頭一次送飾物給他,安了好笑道,「你怎麼給我送這個呀?」

「我一看這個就想起你來了,」安儀接過來,起身拿了把梳子,走到安了身後,「你戴起來一定適合。」

安了笑了笑,由著安儀替他梳頭,然後抓起一半的長發束了個髻,將那玉發冠戴上,玉簪插入發冠之中。

安儀看著安了那一直埋在長發下的帶子,安了很少將長發梳起,安儀也不是沒見過這刺金帶,只是看著混在他披散著的髮絲中的帶子,便伸手摸了摸,忍住想解下的衝動,摸了兩下便鬆開了,走到安了面前。

翩翩公子,溫潤如玉,安儀並沒有綁的很緊,而是微松但卻不會掉,所以兩邊的刺金帶看起來還是埋在髮絲間的,安儀滿意的點點頭,「好看。」

「小儀,小儀?!」

「小儀!」

一綠衣姑娘和黃衣姑娘爭先恐後的沖了進來,朝著安儀就是一個熊抱。

「你小子可回來了,」綠耳鬆開安儀,上上下下的看了看他,兩眼發光,「嘖嘖嘖,我們家小子怎麼就這麼好看呢?」

「小儀,你給姐姐們帶什麼好東西啦?」黃鳥習慣的歪了歪。

「綠耳黃鳥,你們這麼大喊大叫的跑進來就不怕我師父生氣啊?」安儀一轉身,笑眯眯的躲到安了身後。

安儀從那次和安了帶紫萃回來之後,就不再叫黃鳥和綠耳她們姐姐了,這讓她們百思不得其解,不過久而久之便隨他了,還有他身上沾染回來的魔氣,一開始重的不得了,起初安了也想方設法的要幫他祛除掉,怎奈未果,試了幾次之後,安了也就不管了,綠耳黃鳥倒是更急,纏著安了想辦法,安了只咕噥了句『早晚的事』便讓她們兩別再糾結了,她們見安儀好似並未有什麼大的影響,也就慢慢放心了。

「公……哇!公子,」綠耳兩眼一亮,繞著安了轉了一圈,「你頭髮盤起來還真好看啊!」

「對呀對呀,」黃鳥也點點頭,「公子真好看。」

「我師父當然好看。」安儀將雙手搭在安了的雙肩,微微彎著腰,湊到安了臉旁,一臉得意,「我還從未見過比我師父好看的人呢。」

「嗯哼,」安了清了清嗓子,「綠耳,黃鳥,我不是讓你們去山中察看一遍嘛,怎麼跑回來了?」

「呦,公子不好意思了!」綠耳掩嘴偷笑。

「嘻嘻,公子越來越容易害羞了。」黃鳥也笑道。

「明明以前我們怎麼誇他,他都沒聽進去過。」

「夠了,」安了揮了揮手,「快去察一遍!」

「是是是,」綠耳皺了皺鼻子,「小儀,我們的禮物給我們放好啊。」

「對啊,我們回來再找你。」兩人就又如來時那般風風火火的走了。

安儀轉頭看著安了微微泛紅的臉頰,一時有些呆了,因為他本來就非常白,這一下白裡透紅,看著就讓人忍不住想摸一摸,安儀便抬手用手背碰了碰安了的臉頰,心道果然,觸感真是……「師父臉紅了?」

「胡說!」安了往旁邊邁了一步,摸了摸自己的臉,「是你靠太近了,我熱的。」

安儀聳聳肩,不自覺的用另一隻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背,倒也不糾結這個問題,「修山的靡氣又重了嗎?」

「嗯,」安了點點頭,「前兩年還好,就是這兩年不知怎麼突然就重了許多。」

安儀如墨的眼瞳突然深了幾分,便低垂眼眸,「我上山的時候看見那片紅林……消失了。」

「……」慢慢消失的豈止是那片紅林!安了嘆了口氣,如果說修山的靈地是從半山腰那兒開始,那如今的靈地就只剩下這山頭了,照這個速度下去,不出十年……不,應該說很快,修山就會被靡氣侵蝕,到時候……

「師父,」安儀見安了緊皺著眉頭,走過去低著頭,自責道,「是不是因為我身上的魔氣,才會讓靡氣越來越重?」

「不是,與你無關,」安了搖搖頭,「靡氣來自魔界和凡界,修山撐不住是早晚的事,安儀,你不要多想了。」

「可是……」

「你這小不拉幾的魔氣哪能有這麼大作用?又不是大魔頭……」安了好笑道,不過說完不知想到了什麼,嘴角的笑意斂了斂。

「……」安儀撇了撇嘴。

「你今年……十八歲了,」安了抿了抿唇,「真快啊。」

「是啊,轉眼就過了十五年了,」安儀點點頭,看了看比自己矮了的安了,十分滿意,「師父現在可不能隨隨便便摸我的頭了。」

「安儀,你……」安了一頓,「你在外面遊歷的時候,可曾想過……不回來?」

「……」安儀眼中的一點笑意漸漸消失,「怎麼會,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父在這兒,我哪能……不回來呀,」安儀也是一頓,接著玩笑道,「除非修山消失了。」

「怎麼會,」安了笑了笑,抬手拉過安儀的手,牽著他往外走,抬頭看著玉樹,「只要玉樹在,修山就不會消失。」

安儀跟著抬頭看著這顆茂盛的大樹,面無表情,徐徐清風吹過,玉樹的枝葉『唰唰』的響著,隨風飛落下來幾片樹葉,觸地成枯葉。

「如果……玉樹不在了呢?」安儀將手從安了的手中抽出,聲音徒然微冷,「會如何?」

「……不會如何,綠耳和黃鳥會帶你去尋一處新的靈山,到時候……」安了笑道,「會一切如常。」

「我是問師父你會如何?」安儀定定的看著安了。

「我……我……不知道,我在這裡待太久了,」安了搖搖頭,抬手撫摸著自己的眼睛,「真的太久太久了…」

這顆玉樹是安了自封雙眼,以眼養山之時長出來的,如果這樹沒了,那安了會如何,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在這裡待了上萬年,已經和這修山『血脈相連』了,可能……會和這棵樹一起消失吧。

「師父真的不能離開嗎?」

「不能。」

「為什麼?」

「……安儀,你知道綠耳和黃鳥在山上待了這麼多年,它們的修為為何連你都不如嘛?」

「……」安儀搖搖頭,「不知。」

「因為它們曾經是這山上的怨獸,它們永遠修不成正果的。」

「師父。」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離開,」安了語氣茫然。

「……」

「我若走了,三界會亂的……」安了眉頭一皺,低頭看著腳下,「這下面……可是壓著……」

「師父?」

「走?我怎麼走……」

安儀看向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而自言自語的安了,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師父!」

喃喃自語的安了閉了嘴,晃了晃腦袋,有些不知所措的笑了笑,「奇怪,最近怎麼老是覺得恍惚。」

「師父大概是太累了,」安儀晶亮的雙眼忽而一黯,瞬間斂去眸中一絲陰霾,「別想太多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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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了璀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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