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明珠

顧懷明醒的極早，他睜開眼，看到躺在身邊嬌媚艷麗的女子，縱使心中恍惚，卻也依舊無可避免的起了一絲溫情，他伸出手輕撫女子的髮絲。

隨意瞥見女子肩膀上的紅痕，想到昨夜種種，頓時耳根子一紅。

顧家尚未落魄時，家規甚是嚴格，他身邊並沒有尋常公子那樣的暖床丫鬟。

餘明珠緩緩睜開眼睛，她以為自己不會醒來了，她以為昨夜都是一場幻夢。

可是此時她依舊躺在婚床之上，身邊躺在一個身形清瘦的顧懷明。

男子骨節分明的手正在輕撫着她的肩膀。

餘明珠趕忙坐了起來，她皺着眉看着顧懷明，疑惑說道：「這不是夢？」

顧懷明有些疑惑，他看着餘明珠，低聲問道：「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顧懷明想要伸手觸碰餘明珠的額頭，卻被餘明珠用手打開了，餘明珠此時腦袋極為混亂，她像是宿醉一般說道：「我還活着？」

「你說什麼？」

顧懷明有些疑惑，分明昨晚還那般柔順，今早怎麼會這樣？

顧懷明往前湊。

餘明珠伸手推開顧懷明想要往前湊的身子，顧懷明一個準備不及，竟然直接掉到了床下，丫頭們興許是聽到了動靜，趕忙進來，結果看到自家姑爺坐在地上，只穿了一件內袍，胸口脖子上滿是各種痕迹。

顧懷明十分不解地看着餘明珠。

餘明珠心中混亂之極，她對着染冬說道：「你們都出去，都出去！」

染冬實在是有些疑惑，自家小姐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莫非是吵架了？

染冬耐著性子說：「小姐，哪有新婚第一天便讓夫君走的，這夫妻間就該和和睦睦的，若便是吵了幾句嘴，也不能這般急言令色不是。」話畢，染冬把顧懷明扶了起來。

顧懷明一雙眼睛定定地望着餘明珠，餘明珠此時心亂如麻，不經意間瞥見外面看抬頭偷看的丫頭們。

她們的眼神刺痛了餘明珠。

餘明珠用被子捂著頭，似乎在逃避着什麼。

染冬扶著顧懷明到了外間，顧懷明換好了衣衫。

染春和染秋進來拉着餘明珠換好了衣衫。

餘明珠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瞬間有些恍惚，這確確實實是她十六歲的模樣，她真的重活一世了。

染冬侍候完顧懷明，便走到內室，從箱籠里給餘明珠找來一副尚好的紅寶石掐銀絲頭面，又配上金陵雲錦做的衣裳，倒是襯的餘明珠越發驚艷動人。

染冬把手放在餘明珠的肩膀上，輕聲說道：「小姐，你別鬧了，按照咱們江南的規矩，您應當和姑爺一同去拜見老太爺和老爺，老太爺院子裏余安家的來傳話了。」

餘明珠看了一眼染冬和門外候着的眾位丫鬟。

「染冬，現在是什麼節氣？」

染冬頓時有些奇怪，但還是說道：「回稟小姐，已然是處暑了。」

餘明珠從椅子上坐起來走到門外。

雨已經停了，但是霧氣很大，白茫茫一片。

顧懷明身着暗紅色圓領蟒袍，頭上簪著四五個珍珠，看起來倒真有富貴公子的氣質。

顧懷明見到餘明珠看向自己，便也與她目光對視。

顧懷明開口道：「你怎麼了？」

許是心中疑惑太多，卻不知從何開口。

顧懷明眉頭微微蹙起，眼睛裏竟然有幾絲神傷之色。

餘明珠此時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只能吩咐染冬。

「走吧。」

前面兩個小丫鬟提着燈籠走在前面，染冬扶著餘明珠，顧懷明在餘明珠身畔，兩人離得不遠不近，看起來分外生疏。

染冬同餘明珠一齊長大，有些話自然是可以說的。

「府里的人都說，小姐和姑爺容貌人才都是一等的，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若是能早早給我們余府生個小乖孫出來，那才真是喜事啊，你說是不是啊，染春。」

染春趕忙點頭，她對着餘明珠說道：「東府的老太君還派人過來問了，說是小姐剛成親，以後是要掌家的，便把手下得力的賴媽媽送來給您搭把手，等您管好了家，便再要回去。」

餘明珠眉頭輕輕一皺。

她自然是知道這位賴媽媽的，東府老太君的陪房，東府大管家的婆娘，為人看似忠厚老實，可是內里卻如同烏鴉一般黑，她掌了家之後，極為依仗賴媽媽，賴媽媽便變着法兒地從西府搬東西，后三年，她祖父身子漸弱，父親掌權，東府更是囂張至極，等到她二嫁之時，余家已經只剩下空殼子了。

「可給賴媽媽安排了住處？」

「那是自然，老爺安排在了文瀾院的西邊。」

說話間幾人已經到了余家老太爺的院子，

余老太爺余萬三，余家一脈出過一個正三品的江南織造，正是余萬三的父親，余政尹，余官人是個極聰明的，五十歲急流勇退辭官，安心在江南當富家翁，余家分出兩門，東府西府，東府是嫡支，有一子一孫為官，不過五品，但勝在人丁興旺，嫡庶子女十幾人。而西府自此便只有餘明珠母親一個女兒余允，幸然余萬三經商有道，憑藉着妻子母族的勢力從江南經商，現在已然是江南首富。

只可惜余允英年早逝，只留下餘明珠一個幼女。

不久后，余萬三的妻子也病逝了。

坐在太師椅上的余萬三看着一身紅衣地餘明珠，老眼渾濁。

只見他兀自開口道：「我的明珠，居然也已經為人婦了……」

餘明珠的父親錢江見到余萬三如此，趕忙起身扶着他的胳膊。

「岳父這是又想起允娘了吧？」

允娘是餘明珠母親的閨名。

餘明珠望着近在眼前的祖父，瞬間淚如雨下，她也顧不得什麼，便直接跑到余萬三身邊，直直的跪下，對着余萬三道：「祖父，明珠不孝！」

餘明珠這一番，響動極大，眾人無不側目。

余萬三趕忙扶起來餘明珠，心中即是疑惑，又是心疼。

「這是怎的了？」余萬三看着站在一旁的顧懷明。

「這是同懷明吵嘴了？」

余萬三知道明珠不喜歡顧懷明，可是現在情況緊急，若是不招他入贅，他們余家恐怕就要……

「不是，明珠自知愚鈍，不能明白祖父對明珠的一片苦心，做了許多讓祖父難過的事情，如今明珠以為人婦，心中思及如此，便越發覺得有虧於祖父。」

之前餘明珠做過許多為難顧懷明的事情，東府的那些小姐們無不嘲笑她。族中老人更是將那件事再次提到桌面上。

余萬三看到餘明珠如此，頓時心生寬慰，他趕忙把餘明珠拉了起來，然後對着顧懷明招手。

顧懷明聞言上前。

「懷明啊，明珠從小被人嬌寵，性子驕橫，以後你一定要讓着她些，你為男子，雖說已然入贅我余家，可這世道畢竟是男子主外，以後這生意上的事情，自然還是要靠你的。」

餘明珠的餘光掃向自己的父親錢江，只見到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微不可查的冷意。

「是，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