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員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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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曉透咽了一口唾沫。

關於他對屍體抱有病態迷戀的這件事,他一直藏得很好。就連公寓里的其他變態,也以為他只是個小偷而已。

他平常也很少見到過屍體,不會失態。

只是今天,他接連看到了譚歡和龐齋的死狀,嚇得渾身發抖的同時,也被那些鮮血淋漓的場景激發了慾望。

慾望充斥著他的大腦,他連逃跑都忘記了,連忙回到房間,草草處理完傷口,就拿出了珍藏的照片,來了一發。

沒想到碰巧就被溫芷給看見了。

此刻,最大的秘密被人揭開,暴露到了燈光底下,這個獨臂的瘦弱男人漲紅了臉,氣得渾身發抖,「關你什麼事,這是我的房間,你給我滾出去!」

溫芷:「這裡還是老夫婦的公寓呢。」

趁鄭曉透沒有反應過來,溫芷拿出手機,對著電腦屏幕連拍了幾張照片。

她對男人晃晃手機,「在來到公寓之前,我就聽說,半個月前,老夫婦的女兒慘死在了自己的房間里。」

「真巧,這照片里就是一具年輕的斷頭女屍,背景也是熟悉的水泥地。」

「你說,如果我把這幾張照片拿給老夫婦看,到時候,是我從這個房間里滾出去,還是你從這個公寓里滾出去?」

說到這,溫芷笑了笑,「你別忘了,外面可下著雨呢。」

鄭曉透惡狠狠地咬了咬牙:「你……」

鄭曉透突然就不說話了。

這樣的態度還沒維持幾秒,男人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似地癱坐在床上。

「揭發我,對你來說沒有任何好處,你不就是想要拿回你丟的東西嗎,我給你就是了,就在那邊那個抽屜里。」

溫芷立刻打開抽屜,把銀鎖拿了回來。

她愛惜地摩挲著那把銀鎖,「偷我的東西,本就是你不對,還給我是應該的,這不是你可以和我談判的籌碼。」

她站到床邊,冷漠地俯視著鄭曉透,「我可以隱瞞這件事,作為回報,我要知道公寓之前發生的事情。」

鄭曉透哆哆嗦嗦給自己點了一支煙。

男人以葛優躺的姿勢癱在床上,重重地吸了幾口煙屁股。

白煙從口鼻里噴出的時候,他也忍不住咳嗽起來,應該是被嗆到了。

「這件事說來話長。」

他連忙喝了口水潤喉,狼狽地開口道:「你在公寓待了一天,與我們幾個也算認識了,你應該知道,這裡的住戶都不是什麼善茬兒。」

「就拿我們幾個來說吧,呂文博是虐貓狂魔,孟雯雯是只不要臉的雞,龐齋是活在臭水溝里的噴糞屎殼郎,譚歡是個滿身紅泡的病秧子,而我是個心理變態。」

「覺得很奇怪嗎?」

鄭曉透自問自答道,「不,這才是正常的,因為福蘭公寓就是這麼一個地方,它的受眾人群就是我們這樣的、特殊的住客。」

「我們這些社會敗類聚集到了一起生活,誰也不會嫌棄誰,誰也不會看輕誰,更不會談什麼仁義道德,平時一起吃飯,有事沒事就互相挖苦,過得也算融洽。」

「哦對了,那對老夫婦也不是什麼善人。」

鄭曉透吐出一口煙,「這個公寓,老夫婦開了很多年了,他們是人販子,經常會對住進公寓里的單身女性下手。」

「這個公寓里有間密室,老婆婆給女性住戶送飯,在飯菜裡面下藥。女人被迷倒后,老夫婦就把女人抬進密室里,折磨幾天。之後他們就和同夥聯繫,把女人運到山裡賣掉。」

「不過,他們倆幾年前就不幹這些了。」

「為什麼?」溫芷想到了她在廚房看到的那台絞肉機,「難道他們曾經不慎殺死過人,所以決定不幹這行了嗎?」

鄭曉透:「我是半年前來的,並不知道。」

溫芷抿抿唇,「說實話,我感到很驚訝,不是因為老夫婦的故事,而是這些事,你居然知道的這麼清楚。」

鄭曉透一愣,笑出了聲。

他道:「你的思維還是停留在外面的世界。」

「這裡可是福蘭公寓啊,是臭水溝,是垃圾場,是下水道,是老鼠窩。在這裡,又臟又臭是平常,乾乾淨淨的,反而會討人嫌的,我們不介意讓別人知道自己的光輝歷史。」

溫芷:「哦,那其他人知道你是戀屍癖嗎?」

鄭曉透:「……」

男人輕咳兩聲,跳過了這個話題,「事情發生轉折,是在兩個月之前。」

「一天,有個流浪漢來到了公寓,想要出力氣幹活,換每天的三頓飯和住的地方。」

「老夫婦本來是不打算留他的,但怕他在這裡撒潑鬧事,就答應先給他幾天試用期,看看他的表現。」

「沒想到,這傢伙格外能吃苦。」

「那幾天,他不但把公寓收拾得乾乾淨淨,還把空地中央那個塵封許久的井給打開了,做了打水的裝置,說這樣可以省下公寓的水費。」

溫芷輕輕挑起眉,「之前孟雯雯在飯桌上提到的掃把星,就是這個流浪漢吧?」

鄭曉透點點頭。

他又吸了一口煙,「見流浪漢這麼能幹,老夫婦也就不提趕他走的事了。他們接納了他,給他安排了房間,讓他成了公寓的男工。」

「說來諷刺,本來吧,這是這對缺德夫婦難得做的一件善事,偏偏引狼入室,被人恩將仇報了。」

「半個月前,老夫婦出去辦事,第二天清晨,他們回來后,就發現女兒死在了自己的房間里,死狀極其凄慘詭異。」

「發現女兒慘死,老夫婦當場崩潰,他們立刻敲開了所有住戶的門,向他們詢問情況。」

「可公寓的住戶都是作息顛倒的,這時候睡得跟死豬一樣,哪怕被人從床上揪起來,也是迷迷糊糊,一問三不知。」

「不過,老夫婦已經得到他們想要的答案了——公寓所有的住戶都在,唯獨少了那個流浪漢,他消失了,順便還帶走了老夫婦不少財物。」

溫芷:「流浪漢被抓到了嗎?」

鄭曉透吐了兩個煙圈,「當然沒有,要是抓到了,他早就被槍斃了,那對老夫婦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瘋瘋癲癲的。」

溫芷不說話了,像是在為這場悲劇而唏噓,又像是在默默醞釀著什麼。

幾秒鐘過後,她再次開了口,聲音低低的。

「女兒死的當晚,你有沒有注意到什麼?」

她頓了頓,拋出的問題十分尖銳,「比如,你在房間里,聽到了外面傳來的慌亂的腳步聲,或者,你的房間門被人重重敲響,又或者,門外響起了女孩兒的呼救聲?」

鄭曉透手指一抖。

他夾著的那根煙已經抽了許久了,一直沒有撣煙灰,指節長短的煙灰柱就那麼掛在煙身上,搖搖欲墜。

此刻他一抖動,那一整截煙灰就掉到了他的褲子上,裂成兩半。

他的褲子沾滿塵灰,很臟。

鄭曉透吸了一口氣,他掐了煙,把煙頭扔進煙灰缸里,「沒有,我睡得像頭死豬一樣,什麼都沒有聽到。」

溫芷聳了聳肩,「你剛剛不是說公寓的住戶作息顛倒嗎,如果命案發生在夜裡,那時候,你們應該都醒著吧。」

她平靜地陳述著殘酷的事實,「你對我說謊沒有意義。」

「我只是個新來的住戶,以前的事跟我沒關係。要不是因為公寓死了人,我現在又被困在這裡,我才懶得問你。」

「真正關心這件事的,是那對老夫婦。」

「女兒的屍體那麼詭異,肯定會有相關的屍檢報告,她是什麼時間點受到致命傷害的,他們一看報告就清楚。」

「如果女兒死前拖著受傷的身體來過三樓,只要相關人員對公寓進行過血跡勘查,他們肯定也會知道。」

「而且,他們比我更清楚你們的作息。」

「該知道的人都已經知道了,你確定還要防著我嗎?」

聽到這裡,鄭曉透抬起頭,凝視著溫芷。

溫芷留著長至蝴蝶骨的黑色直發,烏黑的髮絲散落在臉頰邊,襯得皮膚異常白皙,她的唇色天生紅艷,因為膚白,顯得那一點紅更深了,像是血。

此刻,她冷漠地俯視著鄭曉透,濃密的睫毛下,一雙黑眼睛格外清冷幽深。

又艷麗,又冰冷,像是精緻的人偶,無形中透露著詭異和不祥。

鄭曉透沒來由地有些恐懼,放在膝頭的那隻手,五指蜷縮,相互摩挲了幾下。

他咽了口唾沫,乾巴巴地開口,「對,那天半夜我是聽到了敲門聲,起身去看了,發現老夫婦的女兒就在我門外,像個神經病似地哭喊,說有人要殺她,讓我救她。」

溫芷抱起胳膊,「你沒有理她。」

用的是斬釘截鐵的陳述句。

鄭曉透呼吸一窒,「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善良的人,懶得管別人的閑事。」

「她那副樣子活像精神病發作,我要是開門了,萬一出了什麼事,老夫婦還不是要把賬算到我頭上。」

「我幫她的話,不一定能撈到好處,出事了我自己也會遭殃;我不幫她,既省了麻煩,生活也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該怎麼選,不是很明顯嗎?」

似乎是為了讓自己更心安,鄭曉透又繼續道,「我沒有出聲,站在門口看著貓眼,等著她離開。」

「在她跑走後,我繼續看了半分鐘,沒發現有人經過。我以為她是在惡作劇,就回到床上玩手機了,誰知道她後來會死得那麼慘。」

「不管怎麼說,在她敲我的門的時候,殺人狂離她還很遠,她的逃跑時間很充裕。就算我沒幫她的忙,我的不作為也不是害死她的原因,對,不關我的事。」

溫芷一邊聽著鄭曉透的自言自語,一邊往外走。

她想要問的已經問完了。

並且她不打算干擾男人的自我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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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逃生片主角后[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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