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血棺
枯藤古樹盪幽庭,銅鈴輕撫動晚風。
撲面而來的厚重感,帶著攝人心魄的震撼,江離的心都要跳了出來。
巨樹參天,直達洞頂,破土而出。
一座座棧橋自各自洞口延伸至樹底,上面掛著銅鈴,有屍骨風化在地上,被木藤圈在其中,生長出大片的幽藍色小花。
「這些……」江離有些結巴。
「骨生花海。」蘇曦開口道。
「這得死多少人啊。」江離不敢想象。
然而本應該怨氣橫生的地界,卻充滿了淡淡的木香,清新可聞,倒是顯出一種詭異的美感。
揮開垂落在頭頂的木藤,兩人踏上棧橋,棧橋搖晃間,鈴鈴鈴的清脆鈴聲隨著棧橋的晃動越加清明。
腳踏實地的站在地上,骨碎的聲音隨著兩人的步子緩緩裂開。抬頭看去,周圍的石壁之上,密密麻麻的爬滿了木藤,相互纏繞。最讓人驚訝的是,那藤蔓之上,似乎掛著什麼東西。
細看之下才發現,是一具又一具的乾屍,被木藤捆綁著倒掛在那。
看來之前那些木藤拉扯他就是要把他帶到這裡,早知道就不掙扎了。不過既然這些木藤是活的,兩人就這麼大大咧咧的跑下來,倒是有些大意了。
「這是曼幽藤。」蘇曦差異道。
「曼幽藤?」江離的聲音有些破音,帶著不敢置通道。
「應該沒錯。」蘇曦也不敢肯定。
「可是曼幽藤不是彼岸花的伴生藤嗎?怎麼可能在這。」江離道。
蘇曦搖了搖頭,又把目光投向面前的巨樹繼續道:「至於這樹,應該就是不死樹。」
「食之不死的不死樹?」江離覺得頭有些疼,這衝擊不是一般的大。
「上古萬族,有一不死族,傳說他們生而不死,跳脫六道輪迴,而他們,便生於這不死神樹。」蘇曦道:「可如今,這棵樹,似乎死了。」
「不死不死,這死了,到有意思。」江離站在一具石像面前,抬著頭打量。
那石像看上去有些怪,身材看上去極為瘦弱的的樣子,凹凸的眼睛特別大,幾乎佔據了半張臉,耳朵尖細,手裡握著狼牙棒的東西。
「那你說,這些人的樣子是不是不死族?」江離問道。
「或許。」蘇曦也不太敢肯定道。
「有意思。」江離感嘆。
「有沒有意思我不知道,不過,我們可能有意思了。」蘇曦手中已經握緊了落鳳劍。
「怎麼說?」江離剛說完,低下頭,就看見自己的腳裸被曼幽藤纏上了。
江離一愣,曼幽藤已經伸出,直接把他吊了起來,頭衝下,還不等他反應,直接將他對著牆壁就甩了過去,拍在了牆壁上。
被這麼一撞,江離感覺自己氣血翻湧,腦子嗡的一聲,暈頭轉正的同時,胸口疼的厲害。
「怎麼倒霉的總是我。」江離委屈道。
「它看上你了。」蘇曦劍勢急轉,直接砍斷束縛住江離雙腳的兩根木藤,在江離落下的瞬間,接住他道。
「看上我?沒搞笑吧。」江離捂著胸口道:「這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曼幽藤本是生長在九幽的植物,你身上的九幽氣息自然吸引它,這麼一看,你很對它的胃口。」蘇曦挑眉道。
「現在你還有精力開玩笑?」江離苦著臉道:「我們現在可就在它嘴裡。」
「那還能怎麼辦?」蘇曦劍立胸前,落鳳劍被涅槃之火包裹,對著地面就是一插,道。
江離嘆了口氣,道:「也是。」
挽了個槍花,耀金與赤金二色火焰相互纏繞,一個金色的火球冉冉升起,火鳳舞動著翅膀相伴而飛,滿天的流火紛紛墜落,整個空間瞬間行成一片火海。
「呀,不好。」江離驚道。
「怎麼了?」蘇曦不解道。
「骨生花,那可是寶貝。」江離氣的跳腳道:「一株都沒采,光驚訝了。」
蘇曦翻了個白眼道:「是誰說的,寶貝再好,要有命要才行。」
「誰說的?我怎麼不記得?」江離裝傻道。
蘇曦不理他,而是看著面前的不死樹發獃。
不死神樹為道生,傳說中不死神樹的樹根在九幽,樹冠在人間,是從地獄里長出來的樹。樹上生長著陰陽果,食之可領悟生死大道,超脫輪迴五行,由不死族人看守。
「想什麼呢?」江離看蘇曦發獃,問道。
「你沒忘吧,這裡面,應該有個人。」蘇曦淡淡道。
若壁畫上刻的都是真的,那麼應該有個入口,而裡面,或許躺著某一位大能。而能如此隆重的入葬,更不用說,這還是不死神樹。此人的身份地位,都可見一斑。
相互對視一眼,兩人都提了提氣,打算進去看看再說,如今已經到了這,這想出去的方法,或許就在那也說不定。
繞樹而行,想找到那個洞口。
可是相比較面前的樹來說,他們還是太過渺小。若比較,可能還不如它的一片葉子的個頭大。
而洞口就隱藏在這些縱橫交錯的木枝之後,尋找起來,頗有些費力。
「啊,好煩啊。」
也不知道找了多久,時間對於身處暗無天日的他們來說是有些奢侈,可長時間的精神緊繃,讓江離是越來越暴躁。
就在他打算泄氣的時候,一個洞口出現在二人面前。
「是這了。」蘇曦微笑道。
「真會選地方。」江離喘著氣道。
洞口在兩根樹枝的夾角,洞口看上去很大,可相對於整棵樹來說,或許連個螞蟻洞都不如。
「阿離,你很累嗎?」蘇曦皺著眉道。
「還好吧。」江離伸了伸腿腳道:「可能是靈氣消耗過多了吧。」
「要不休息會?」蘇曦提議道。
「沒事,走吧,進去看看。」江離不在意道:「我也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聖。」
「不怕了?」蘇曦打趣道。
「活人我都不怕,還怕他一個死人?」江離說話間已經踏進了洞口。
然而剛剛還得意的笑臉還來不及收,張著嘴,一動不動。
筆直的一條路延伸而去,盡頭是一座祭台,祭台之上,鎖著一口血玉棺材,鎖鏈的盡頭,是四根盤龍石柱,鏈接四條龍口之中。
四方立著四靈石像,將祭台環繞其中。
然而讓江離感到意外的是,他的心在這一刻猛的跳動了一下,雙腿一軟。若不是蘇曦扶著,差點跌倒。
「這棺材?」蘇曦疑惑。
江離搖著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祭台看上去如此眼熟,可他不願意想,也不敢想。
恐懼,害怕。情緒一上來,江離轉身就跑。
「阿離。」蘇曦看了看那祭台,又看了看跑出去的江離,轉身跟著跑了出去。
就見江離站在那,低著頭,整個人的氣息極為不穩。
蘇曦緊走兩步后停下,嘆了口氣,最終站在那看著,也不過來。
回身看向洞口,蘇曦的心裡也極為不平靜。
江離的那口棺材她不是沒見過,而且時不時就會拿出來準備入土的樣子。她曾為此不只一次的數落過他,可她也從未問過,為什麼要帶著一口棺材在身上,還有這棺材是從哪來的。如今看來,或許這兩者之間,似乎存在什麼聯繫。
而讓他如此失態,怕是牽扯頗深。
江離的心亂了,大腦根本理不清任何東西。
他好像回到了那年的孤名山頂,回到了那地下三年。
世俗界的孤名山,修仙界的落英谷。
這二者之間相差何止十萬八千里。可就是這兩個地方,出現了同樣的東西,同樣的布置。
為什麼會有兩個一模一樣的地方?那裡的是他,那這裡是誰?或者他到底是誰?又是誰弄的這一切?
那麼他來到這裡,是偶然還是必然?
江離有些弄不懂了。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這具身體來歷恐怕不凡,就憑他娘是應龍。
至於他爹,按蘇曦的說法,由耀夜可以看出,或許和那傳說中的無日之國的冥夜有關,可畢竟沒有證據。不過,他確實有九幽血脈,這確實沒錯。
那日的冥修也曾說過,歡迎回來。
那麼自己可能是與他相識的。可那又如何?他沒辦法求證。
煩躁的抓著頭髮,他第一次渴望知道自己到底是誰,他到底為什麼會來到這裡,是天意,還是刻意。
想到這,江離渾身冰冷,彷彿置身於一個看不見的漩渦之中,越陷越深。
鈴鈴鈴。
鈴聲越加的活躍,地面再次開始晃動起來。
「怎麼回事?是上面出什麼事了?」
江離晃了晃腦袋,將一個又一個疑問壓下來。
管他是什麼,想知道答案,至少自己要活著,那裡有什麼,看看就知道了。
這麼想著,江離對蘇曦歉意的笑了笑,有些不敢看她,他不知道應該如何解釋這一切。
提步跑了回去,看著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場景,江離有些緊張。
那血玉棺和他之前的白玉棺除了顏色不同外,如此相像。只是仔細看,能看出,上面刻著的符文又不一樣。
這些符文代表了什麼?江離不懂。
之前他還特意為此學過符文,可是被一件又一件事推著,到現在也只是學了個皮毛。
晃了晃腦袋,不再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可是站在血棺面前,那顆心根本不受控制了再次狂跳起來。
就在他再次打算放棄的時候,蘇曦握上了他的手。
掌心傳來的溫度,讓他的心漸漸平復下來。
看著蘇曦給自己鼓勵的眼神,江離深深的呼了一口氣,勉強扯了一個微笑,伸手撫上了血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