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交響羽之夢
因為蘇辰櫻那個莫名其妙的猜測，這天晚上我睡得一點都不好。第二天我很早就醒了，雖然腦袋昏昏沉沉的，卻沒有一點睡意。
我躺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然後才起床簡單地洗漱了一下，最後走到窗戶邊，拉開了窗帘。
天還沒有完全亮，窗戶上蒙了一層淡淡的霧氣，但並不影響視線，反而讓眼前的一切都有了一種朦朧的美感。特別是道路兩旁的銀杏樹，金黃的葉片隨着微風輕輕舞動，看上去好像一個個穿着裙子跳舞的小姑娘，和著「沙沙沙」的葉片摩擦聲，在晨光中形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
「真美啊！」
我用雙手支著下巴，趴在窗台上，忍不住感嘆。
話音剛落，我就發現，那條銀杏道上突然多了一個黑色的身影，並且越來越近。
會是誰呢？我偷偷把窗戶打開了一條縫。
一股涼氣撲面而來，只穿着睡衣的我不由得打了個哆嗦，然後我終於看清了那個身影。
金色的霞光中，穿着黑色運動服的少年從遠處跑來，陽光打在他的身上，照亮了他比阿波羅還要俊美的臉龐。
竟然是夜之羽！
他是在晨練嗎？
我獃獃地看着他越來越近的身影，突然想到了什麼。下一秒，我飛快地拉上窗帘，換好衣服，用最快的速度衝到樓下，一把拉開了公寓的門。
夜之羽正要推門，一臉驚詫地看着我。因為運動而微紅的臉上，一顆晶瑩的汗珠緩緩地滑了下來。
如果此時學校里的那些女生看到他這個樣子，一定會發出驚天動地的尖叫吧？因為就連遲鈍如我，都因為他身上散發出的迷人魅力而忍不住紅了臉。
「朵朵，你有沒有想過，對於夜來說，你是很特別的人？而這種特別，導致他不能容忍千歌對你的接近，所以才有了後來的異常舉動。」
蘇辰櫻的話又回蕩在我的耳邊，讓我的臉更紅了，甚至都忘了自己下來的目的。
但是，他接下來的動作就如同一盆涼水，瞬間讓我清醒了過來。
因為，在與我目光相對的瞬間，他迅速轉移了視線，並且毫不猶豫地向後退了一步，看起來好像很不願意見到我。
本來在血管里沸騰的血液一下子變得冰涼。
我突然自嘲地笑了笑。
看來，不只是蘇辰櫻，連我自己都受了那個猜測的影響。現在出醜了吧？
什麼喜歡，我看應該是討厭才對。
冷靜下來之後，我望着他彆扭的神情，深吸了一口氣，還是決定把一切說清楚。
「學長。」我並不想吵醒千歌和蘇辰櫻，所以鼓足勇氣走出來，並順手關上了公寓的門，「我們能聊聊嗎？」
「我……」臉色一僵，他似乎想要拒絕，但是偏頭看到我懇切的目光后，又改變了主意，「我還等著回去洗澡，有什麼你快點說！」
他很不耐煩地低聲抱怨了一句，一雙眼睛還是不願看我。
我更加確定了心裏的猜測。
「學長，你是後悔讓我住進公寓了嗎？如果是的話，我可以搬出去的，不過你要給我點時間再找……」
我的話沒有說完，卻看到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非常可怕，看起來就像是馬上就要下雨的天空，沉沉的彷彿要墜下來。
「你——說——什——么？」
他兇狠地瞪着我，好像我說了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一樣。
我完全不能明白他的意思，所以只好重複了一遍：「我是說，謝謝你當時收留了我，但是我住在這裏好像給你們添了很多麻煩……我想再找房子搬出去。」
我的聲音越來越低，而夜之羽的眼睛裏似乎要噴出火來。
這到底是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嗎？
我膽戰心驚地看着他，身邊一股冷風刮過，氣溫都似乎下降了好幾度。
「誰讓你搬出去的？」過了好半天，他才擠出了一句話，但是怎麼聽都有種咬牙切齒的感覺，而且望着我的眼神好像要吃人似的，「你老實在這裏住着，不要總是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亂七八糟的事情？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
我被他的話弄得一頭霧水了，忍不住問：「可是，學長，從昨天下午開始，你看起來就不太高興，我覺得可能是我做錯了什麼。如果是的話，拜託你直接說出來，好嗎？」
我真誠地望着他，希望能從他僵硬的表情中讀出點什麼來。
然後，我看到了一出非常精彩的變臉絕技，而且，還是由冰山臉夜之羽親自呈現的——我的話音剛落，懊惱、鬱悶、生氣、害羞等等情緒從他的臉上一一掠過，快得讓人懷疑是幻覺。
不過，為什麼會有害羞呢？我想我一定是看錯了。
就在我想要再仔細觀察一下的時候，夜之羽就恢復了平時的冷漠，迅速地轉過頭，粗聲粗氣地說道：「你看錯了，我沒有不高興。」
「哦。」我點點頭，想要問得更明白一些，「那昨天下午……」
「昨天下午的事跟你沒關係。」他打斷了我的話，之後停頓了一下，接着說，「不過我提醒你，千歌那傢伙喜歡亂來，你如果不想被他戲弄的話，最好離他遠一點。」
說完，他似乎害怕我繼續追問，直接開門進去了。
我站在原地愣了一下，剛想抬腳和他一起進去，他卻在門口突然站住了。
「為了讓你在這裏住得安心點……」他回過頭，若有所思地望着我說道，「以後你就來當我的工作助理吧！」
「啊？」
我呆住了。
他勾起嘴角一笑，似乎對自己的提議十分滿意，甚至還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我聽：「這個主意不錯，我覺得可以擬定一個借住合約，這樣，以後你就聽我使喚了。」
「什麼？」我以為自己聽錯了，追上去想要問清楚，但他再沒看我一眼，帶着一臉心滿意足的表情離開了。
離——開——了！
只留下我像被雷劈了一樣站在原地，腦海中反反覆復地翻滾著一個念頭——
早知道會這樣，我就不下來找他解釋了！
不管我怎麼不情願，那份《雲一朵借住合約》最終還是簽訂了，至於合約的內容……
唉！不提也罷！
總之，因為我頭腦一熱跑下來找他解釋的行為，現在我的頭上多了一個新的頭銜——夜之羽的工作助理。
「噗……你說什麼？你要讓朵朵當你的工作助理？」
一大早就把自己打扮得好像要去參加晚宴一樣的千歌剛坐下，就聽到夜之羽一臉嚴肅地宣佈我成了他的助理，他直接把嘴裏的牛奶噴了出來，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臉受傷地轉過頭來，對着我大叫：「為什麼呀？朵朵，就算你想做助理，來做我的助理就好了啊！我肯定比那個總是一臉別人欠他錢的傢伙好相處的，你為什麼要選他啊？」
千歌傷心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滿了哀怨。
夜之羽這次卻反常地沒有開口反擊，只是坐在那裏靜靜地看着我，似乎也在等待我的回答。
只有蘇辰櫻，似乎看起來並不意外的樣子，瞭然於心地笑着，饒有興趣地看着我。
「我……」我被三雙漂亮的眼睛盯得毛骨悚然。
我的確是欠著夜之羽啊——他收留了我，所以即使我不太願意，但是比起在這裏白住，做助理還能讓我心安一點。不過，我想了另外一個更加說得過去的理由：「那個……因為我對你們的直播挺有興趣的，所以想了解一下。」
「啊？真的是這樣嗎？」千歌有點懷疑地看着我，不相信地追問道，「你真的是自願的嗎？不會是這傢伙強迫你了吧？」
我當即就瞟到夜之羽突然間變得危險的眼神，趕緊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
「當然不是啦！哈哈……千歌，你想太多了。」
我為了掩飾心虛，趕緊低下頭，捧著牛奶喝了起來。
總算是把千歌應付了過去……
只是，無意間抬頭時，我似乎看到夜之羽的臉上閃過一絲得意的笑容。
就這樣，我稀里糊塗地成了夜之羽的助理，並且很意外地被允許進入「美少年公寓」三樓的工作室。
當我真的進入工作室的時候才發現，原來在直播時看起來光鮮美好的主播們，其實也非常的不容易。
就比如現在，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早上被我堵在門口，吹了太長時間冷風的原因，夜之羽不幸患了感冒，狀態非常不好，整個房間里都回蕩着他撕心裂肺的咳嗽聲，一張帥臉看起來也憔悴無比。但是他依然仔細地調試着攝像頭、話筒和燈光等各種設備。
而作為助理的我卻無所事事地坐在一邊，傻乎乎地看着他把一切都準備好。
我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掛鐘，距離直播還有十分鐘。
我看他好像虛脫了一樣坐在那裏，有點擔心地走過去推了推他的手臂。
「那個……學長。」我忐忑地開口，「我看你好像很不舒服的樣子，要不今天就不要直播了吧？」
他睜開佈滿了血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有氣無力地搖了搖頭，聲音嘶啞地說：「不行！直播是早就定好的，不能因為生病就停播。」
說完，他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臉色在燈光下顯得更加蒼白。
我愣了一會兒，然後悄悄退出房間，用最快的速度跑到客廳，端了一杯水，回來放到他面前。
「學長，你喝點熱水，也許會感覺好一點。」
再次被打擾的夜之羽似乎很不高興，慢慢地睜開眼，但看到桌上冒着熱氣的水杯，眼神似乎柔軟了一點。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順手放到了一邊，沖我揮了揮手。
「沒事了，直播馬上就要開始了，你先出去吧！」
我看着他從椅子上直起身，努力讓自己顯得更有精神，心裏莫名地一酸，點點頭退了出去。
夜之羽這天在直播間里待了整整一個小時。第二天，我聽到周圍的女生們聊起時，發現竟然沒有一個人察覺到夜之羽是在帶病直播。
慢慢地，我發現，像這樣的事情還有很多。
不只是夜之羽，包括認真負責的蘇辰櫻和不太正經的千歌，都對直播非常重視。他們有時候甚至要直播到很晚才能睡覺，如果遇到直播的時間不合適，甚至連飯都顧不上吃。
看到他們這樣，我突然覺得，也許自己以前認為直播都是在玩兒的想法並不正確。他們為直播付出了很多，即使我並不太了解，依然被他們深深感動。
因為他們的努力，花楹直播間的熱度似乎也越來越高。每天我跟着他們三個去上學的時候，路上都能遇到無數女生熱情的追隨，有些大膽的甚至還跑過來當面告白，只不過……
我想起他們三個不同的處理方式，就忍不住想笑。
最正經的是蘇辰櫻，不管是什麼樣的女生說喜歡他，他都會特別真誠地道謝，然後像一個可親的鄰家大哥哥一樣，溫柔地勸她們認真學習，把那些女生感動得眼淚汪汪。
最臭美的是千歌。他走在路上，只要遇到那些對着他尖叫的女生，他都會笑容燦爛地對着她們拋過去一個飛吻，順便收穫一大堆「啊啊啊，好帥！我要暈過去了」的讚美。如果有女生提出合影的要求，他來者不拒，擺出各種各樣的造型，滿足每一個女生的心愿。
最冰冷的當然就是夜之羽了。如果說蘇辰櫻對待粉絲們是春天般的溫暖，千歌對待粉絲們是夏天般的熱烈，那麼，夜之羽毫無疑問便是冬天般的寒冷。這樣說一點都不誇張，因為每一個想要對他告白或者已經告白的女生，無一例外都是紅着眼眶離開的。即使是這樣，慕名而來的粉絲依然前赴後繼，一個個都帶着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狂熱。
而更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在這三人當中，永遠擺着一張臭臉的夜之羽反而是粉絲最多的。
對於這一點，千歌很不服氣，每次都會一臉委屈地抗議。
「哇呀呀！美麗的女孩們，不要理會那個移動的冰山了，都來投進我的懷抱吧，哈哈哈……」
每到這時，我都會努力裝作不認識千歌。但事實上，跟在他們三個身後，我就算是不裝，也會被校外的粉絲們認為是同類。甚至有一次還有個可愛的女生偷偷對我豎起了大拇指：「哇！你好厲害！這樣明目張膽地跟蹤他們，竟然沒被趕走！」
……
在校內，我自然遭到了以施小薰為首的花痴團的極度仇視。但慢慢地，一些女生髮現我和他們三個的關係並沒有發生改變，反而放下了之前對我的厭惡，私底下偷偷向我打聽起千歌和蘇辰櫻的愛好，甚至還有人托我給他們兩個送禮物和情書。
至於為什麼沒有夜之羽的……我想了想，決定還是不去解釋了。
這樣的狀況，不正是夜之羽想要的嗎？雖然代價是大家對我的誤解。
不管怎樣，在這令人好笑又無奈的氛圍中，時間過得飛快。一轉眼我就在「美少年公寓」住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了。
我查了日期，很快就要到年末。因為平時早餐和晚餐都在公寓裏吃，我身上的零花錢並沒有用掉多少。但是想到以後的日子，我決定還是要找份兼職。
這天早餐時，我提出了自己找兼職的想法。
「兼職？朵朵你想找什麼樣的兼職？」最先回應的是千歌，他雙眼放光地看着我，「要不，你來給我做助理吧，我給你報酬！」
「哼！」
我不用轉頭也知道是誰，不過我並不打算接受千歌的幫助。
「不用了！」我很堅定地搖搖頭，「直播我又不懂。我只是想做些我能勝任的事情，像是做服務員、做家教什麼的。我在網上發了消息，可是一直沒有人聯繫我。」
說完，我失落地低下頭。
「啊？可是做服務員很累的啊，朵朵你……」
千歌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和他們熟悉了之後，我從他們的談話里察覺到，千歌的家庭條件很好，他身上的衣服和鞋子都是高檔品牌，所以他認為服務員很累也是正常的吧。
只不過對我來說，能做服務員已經是很好的事情了。
「朵朵……」這次開口的是蘇辰櫻。
和千歌不同，在蘇辰櫻身上，我似乎總能找到同類的感覺，所以聽到他說話，我趕緊抬起頭望過去，希望他能給我一點有用的建議。
「兼職的事情慢慢來，不要急。畢竟你現在還是學生，學習也很重要，所以兼職要找那種時間比較自由的。我們會幫你留意的。如果你現在有什麼困難，也可以告訴我們，我們都會幫你的。」
「嗯，謝謝你們。」我感激地沖他點點頭，「暫時沒有什麼困難，我只是覺得一直閑下去不太好。」
說完，我默默地開始吃早餐，暗自決定還是趁著午休時間再到學校附近看看。說不定過去了一段時間，那些被施小薰威脅過的商家已經忘記了之前的事呢？
「兼職的話，我倒是有個主意。」就在這時，一直沒有出聲的夜之羽突然開口，嚇了所有人一跳。三雙眼睛全都驚訝地望向他。
在我們的注視下，他不緊不慢地放下手中的杯子，拿起旁邊的餐巾擦了擦嘴角，然後才緩緩說道：「我上周末去菲亞孤兒院時，聽院長說，那裏缺一個園藝工人修剪草坪。如果你有興趣的話，可以去試試。」
菲亞孤兒院？
我疑惑地看着他。這傢伙怎麼看都不像是會和孤兒院聯繫在一起的樣子，但是回想起之前的幾個周末，確實不知道他去了哪裏……他不會是在讓我當助手之後，又想出了新的辦法整我吧？
我猶豫了。
也許是看出了我的遲疑，夜之羽黑著臉，生氣地把餐巾扔到了垃圾桶里。
「不願意就算了，當我沒說！」
他猛地站起來，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一下！」
我趕緊也站了起來。
一旁的蘇辰櫻伸手拉住夜之羽的胳膊，總算是讓他停下了腳步。
「夜，你太衝動了，朵朵也沒說不願意啊。」
蘇辰櫻沖着我使了一個眼色，千歌也朝我眨了眨眼。
「我願意啊！」我大聲地說，唯恐夜之羽再發什麼神經，所以表現出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那什麼時候學長你有空，我們去那個孤兒院看看好不好？」
就算是被整我也認了，就當去孤兒院看望小朋友好了……我心裏默默地想着。
「哼！」夜之羽轉過身不屑地看了看我，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明天放學后吧，今天晚上我有直播。」
「嗯，好的，好的！」
我把頭點得像小雞啄米一樣。
第二天放學后，我擺脫了想要同行的千歌，一個人戰戰兢兢地趕到了校門口，果然看到面無表情的夜之羽站在非常顯眼的地方。旁邊經過的女生們一個個滿臉興奮地竊竊私語，他卻一臉無動於衷的樣子。
唉！也不知道那群女生為什麼會喜歡這種冰山，真是為她們感到悲哀。
我正在心裏嘆息，一道凌厲的目光突然箭一般射了過來。
「雲一朵，你磨蹭什麼？還不快點！」他不耐煩地大步走到我身邊，繼續命令道，「跟上來！」
「哦。」
我在所有人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中，獃獃地應了一聲，然後飛快地跟了上去。
一路上，我根本連問怎麼去菲亞孤兒院的勇氣都沒有，只顧跟在他的身後拚命地交替邁著雙腿，這樣才能不被他落下。
時間長了，我都有點喘不過氣來，呼吸漸漸變得粗重，背上的書包也越來越重。到最後我連分神看路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機械地邁動腳步，直到「砰」的一聲撞到了一個硬邦邦的物體上。
我捂著被撞痛的鼻子輕哼了一聲，抬起頭，發現夜之羽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下來，正一臉無奈地看着我。
「你走路都不看路的嗎？」
「啊？」我有點沒反應過來，等看到他的眼神時，才驚覺自己剛才撞到的應該是他的胸口，立馬開始語無倫次地道歉，「對……對不起，學長，你走得太快了，我……我有點兒跟不上。」
因為喘不上氣，一句話被我分成了好幾段才說完。
我說完后，卻一直沒聽到夜之羽的回應。我的心裏一沉，他……他不會是又生氣了吧？
我偷偷觀察他的表情，果然看到他一臉不滿。
真是的，這個傢伙的脾氣也太古怪了吧！真讓人頭疼。
下一秒，就聽到他的質問：「你為什麼叫千歌和辰櫻都叫名字，叫我就要叫『學長』？」
「啊？」我張大了嘴吃驚地望着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學長你說什麼？」
「我說……」他不耐地又重複了一遍，「你為什麼只叫我學長？」
「啊！」我只能發出這一個聲音，腦子半天才轉過彎來，得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結論。
「學長你的意思是……」我不太確定地問道，「也要我叫你的名字？」
「隨便你！」
不知道是不是被我獃滯的樣子氣壞了，夜之羽終於放棄了對我精神的折磨。他伸出手，一把拽過我背後的書包，氣呼呼地背在自己的背上，邁開大長腿朝前走去。
我被他的一系列動作驚得差點跳起來，直到眼前只剩他的背影，這才意識到不妥。我趕緊衝上去小心翼翼地說：「學長，哦不，那個……夜之羽，我自己來背書包吧？」
他停下腳步，語氣惡劣地回答：「就你那小短腿，再背個書包，到孤兒院天都要黑了！」
說完，他繼續飛快地走了。
我……
小短腿？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腿，有點不服氣。我雲一朵好歹也是168厘米的身高，站在女生們中間根本不矮。而且腿也很修長的，不過……
我氣餒地看了一眼前面那個足足有185厘米的傢伙，決定還是咽下這口氣。
算了，每次和那個傢伙在一起，我都會又幼稚又衝動，再這樣下去可就不像自己了。
我慢慢平靜下來。
沒有書包，確實輕鬆不少，我很快就趕上了夜之羽。
不過，走在他的身後，我卻發現他的耳朵似乎有點紅紅的，而且聽到我的腳步聲后，他好像被誰追着似的，越走越快，到最後都快變成跑了。
我納悶了半天，都不知道這個傢伙到底是怎麼了。
一路上走過了好多條街，眼看着道路越來越窄。我正好鼓起勇氣，想問夜之羽還要走多久，菲亞孤兒院到了。
這是一條小巷的盡頭，橘紅色的夕陽下，一個看起來很不起眼的小院上方掛着一個掉漆的牌匾，上面寫着幾個大字——
菲亞孤兒院。
「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站在這裏的夜之羽看起來好像和平時不太一樣，連他的聲音似乎都多了一些溫度，不再是冷冰冰的。
他敲了敲門，裏面很快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誰呀？」
「方爺爺，是我。」
聽夜之羽回答的語氣，他和裏面的人很熟悉。
破舊的木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頭髮花白的老爺爺從裏面探出頭，渾濁的眼睛在看到夜之羽的瞬間便亮了起來，滿是皺紋的臉上盛滿了笑意，聲音聽着也輕快起來。
「是小羽啊？這麼晚你怎麼過來了？快進來。」
方爺爺熱情地伸出手去拉夜之羽，我想要阻攔卻沒來得及。
糟了！夜之羽好像很討厭別人靠近他，他不會對老爺爺發脾氣吧？
然而，我看到夜之羽很自然地回握住方爺爺枯瘦的手，同時，還不忘回頭對我說：「進來吧。」
我驚呆了。但是看到方爺爺慈祥的目光，我趕緊收起自己的思緒，乖乖地跟了進去。
「小羽，這個小姑娘是誰呀？」
關上門，方爺爺拉着夜之羽的手，好奇地問。
臉一紅，我剛想做自我介紹，卻被夜之羽搶先了。
「方爺爺。」夜之羽似乎沒發現方爺爺打趣的目光，很認真地說道，「之前不是聽您說孤兒院裏缺一個園藝工嗎？她是我的同學，叫雲一朵，想要找一份兼職，您看她行不行？」
「咦？」聽了夜之羽的話，方爺爺的眼中多了一分驚訝，「這麼漂亮的小姑娘，怎麼能來做園藝工呢？修剪草坪的工作又臟又累，來這裏你爸爸媽媽同意嗎？」
「我……」這一次，我沒等夜之羽開口，自己走上前去，對着方爺爺認真鞠了一躬，「方爺爺，我爸爸媽媽都去世了，我想要自己養活自己，所以才出來找兼職。您放心，我不怕臟也不怕累，只要您願意雇我，我一定會做好工作的。」
說完，我有點忐忑地站在那裏，等待方爺爺的回答。
夜之羽也沒有出聲，只是看了我一眼，還沒等我捕捉到他眼裏的情緒，他就收回了視線。
過了一會兒，方爺爺才嘆了口氣，蒼老的臉上多了一分心疼。
「別擔心，小姑娘，我願意給你這份工作，不過可能工資不會很高，希望你別介意。」
「不……不介意！」我喜出望外地說，「謝謝，謝謝您！」
「謝什麼呀！和小羽一樣，都是可憐的孩子……」方爺爺走過來，拍拍我的頭，然後指了指旁邊的小路，「走吧，我帶你去看看那塊草坪。今天晚了，等下次你有空過來時再工作。」
「嗯！」我用力地點頭，伸出手扶住了方爺爺。
這時，方爺爺轉過頭對着夜之羽揮了揮手：「小羽，你不要跟着我們了，去看看小磊他們，他們總念叨你呢！」
「好！」夜之羽看了看我，轉身朝着另一個方向走去了。
方爺爺帶着我簡單參觀了孤兒院，又指給我看需要修剪的草坪。我從方爺爺的介紹中了解到，孤兒院並不大，除了孩子們住的生活區之外，後面只有一個小操場和一片小草坪。看起來有點寒酸，卻是幾十個孩子的家。
參觀完之後，我跟着方爺爺回到生活區。還沒走近，就聽到了一陣陣熱鬧的歡呼聲。
「一定是小羽帶着他們玩呢！」
方爺爺樂呵呵地說着。
果然，走過一個拐角，我就看到樓前的空地上，有一個高大的身影正在孩子們中來回奔跑，似乎是在玩老鷹捉小雞的遊戲。他的身後跟着一大幫孩子，一個個興奮得滿臉通紅，臉上帶着幸福的笑容。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夜之羽？
夜之羽！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人群中的那個少年，他的身上還穿着雲杉學院的制服，一張臉還是帥氣無比，但是……
誰能告訴我，那個總是冷若冰霜的夜之羽，為什麼現在滿臉笑容？亮晶晶的眼睛盛滿了笑意，渾身都散發着快樂的氣息，不顧形象地充當着孩子王，玩得不亦樂乎……
我一定是眼花了！
我揉了揉眼，再次望過去，眼前的景象絲毫沒有變化。
極度的震驚之中，我終於忍不住狠狠擰了一下自己的腿。劇烈的疼痛讓我「嗷」的一聲叫了出來。
歡樂的氣氛一下子被破壞了。
不管是旁邊的方爺爺，還是玩鬧的孩子們，全都一臉驚訝地望着我。
只有夜之羽，他在看到我的瞬間，立即收起臉上的笑意，恢復了之前冰冷的樣子，緩緩走了過來。
「看完了？」
「看完了。」
我點了點頭，後悔自己剛才用了那麼大的力氣。
「看完了我們就走吧，孩子們該吃飯了。」
他平淡地說了一句，不等我答應，就直接向方爺爺告別了。
我也趕緊和方爺爺約好了下次過來的時間，跟着他就朝門口走去。
而在我們身後，孩子們全都在扯著嗓子大喊：「夜哥哥，下回你還來陪我們玩啊！」
「好啊！不過你們要聽話，不要淘氣，好好讀書、好好吃飯，知道嗎？」
夜之羽轉過身，溫暖地回應他們。
我看着眼前其樂融融的一幕，突然有一種特別不真實的感覺。
不過，等到我們離開孤兒院，走到大街上，之前熟悉的夜之羽又回來了。
我清楚地感覺到他身上的溫暖消失殆盡，他重新披上了堅硬的盔甲，變回了那個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夜之羽。
天邊的夕陽已經落下，街道上的行人漸漸變少，空氣中開始瀰漫出飯菜的香味。
我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錢包，再想想今天得到的工作，追上去對夜之羽輕輕說道：「那個……夜之羽，我請你吃晚飯，好不好？」
夜之羽停下腳步，一臉懷疑地看着我：「你請我吃飯？」
「嗯，是的！」我點點頭，指了指旁邊的小店，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因為你幫我找到了兼職，我想請你吃頓飯表示感謝，只是我的錢不多，所以……」
我忐忑地望着他，不知道他會不會拒絕。
他順着我指的方向望過去，昏黃的路燈下，一間小小的快餐店矗立在那裏。
他狠狠皺了一下眉頭，然後低頭看着我：「你都窮得要找兼職了，還請我吃什麼晚餐？別耽誤時間了，那種難吃的東西我才不吃！」
「你……」其實就在他皺眉的瞬間，我就已經知道了他的答案，但是等到他真的說出來，我還是覺得自己好像被人當頭打了一棒，心裏隱隱痛了一下。
我看着他一臉嫌棄的樣子，忍不住生氣地說道：「是，我是很窮，所以只能請你吃這種低檔次的東西，既然你不稀罕，就當我沒說吧！」
說完，我強忍着眼中的酸澀，從他手裏奪過自己的書包，頭也不回地往前跑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後面追趕的腳步聲才消失。
我抬手擦了擦眼淚，腳下的步子更快了。
真是的！雲一朵，你幹嗎要自作多情地請他吃飯呢？他就是個高高在上的大少爺，怎麼會看得上那些廉價的食物？就算是收留你，幫你找兼職，也不過是因為他要利用你擋掉桃花，你竟然還對他感恩戴德，結果自取其辱了吧？
我一邊跑一邊在心裏責罵自己，就這樣一路跑回了公寓。
從那天起，我有好幾天都沒有再理會夜之羽，哪怕他在餐桌上主動跟我說話，我也保持沉默。幾次碰壁之後，他也不再理我了。
之前融洽的「美少年公寓」陷入了一種尷尬的氣氛里。蘇辰櫻和千歌都偷偷問過我原因，但被我搪塞掉了。
至於夜之羽，想要從他那裏知道原因，更是比登天還難。
所以，我和夜之羽開始了漫長的冷戰。
雖然和他冷戰，孤兒院的兼職我卻並沒有放棄，而是按照方爺爺的要求，一周至少過去一次。
只是，等到真正去做的時候，我才發現，原來聽起來很簡單的修剪草坪，做起來卻並不容易。
首先，那台老舊的草坪修剪機十分不聽話。我第一次用它時，甚至被它帶得在整個草坪上來回亂跑，剪出來的草坪也坑坑窪窪，難看極了。
其次是那把修剪灌木的大剪刀，我只是提起它就用了幾乎全部的力氣，更別說用它來修剪稍硬的灌木了，忙活了半天都沒剪下來幾根枝條。
而最讓人崩潰的是，在我做這一切的時候，那些孩子全都聚集在旁邊，每次我出醜，他們就毫無顧忌地哈哈大笑。
不過，看着他們純凈的眼神，聽着他們善意的鬨笑，我一團亂麻的大腦反而冷靜了下來。漸漸地，我摸清了工具的使用方法。幾次之後，我終於能順利地開始工作了。
「哇！姐姐好厲害！」
「真的呢！明明姐姐之前還不會，一眨眼就學會了！」
「姐姐是夜哥哥帶來的，夜哥哥就很聰明，姐姐當然也聰明啦！」
……
孩子們充滿童真的話語在耳旁響起。我轉過頭看到他們一臉崇拜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姐姐！漂亮的姐姐！來和我們一起玩吧！」
有膽子大的孩子熱情地招呼我。
我走過去抱起最小的孩子，手臂一揮：「走，姐姐帶你們玩去！」
孩子們嘻嘻哈哈地跟上來，七嘴八舌地爭着和我分享着他們的趣事。
慢慢地，我和孩子們熟悉了起來。他們就像是一個個小天使，無憂無慮地生活在這間小小的孤兒院裏。每次看到他們，我都會想到自己幸福的童年，不禁想要給他們更多的陪伴。
只不過，和孩子們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是會聽到夜之羽的名字。他們親切地叫他「夜哥哥」，告訴我他們對他的喜愛。次數多了，連我自己都開始懷疑，我真的認識孩子們口中那個活潑開朗、能陪他們玩耍的夜之羽嗎？
而每當快要心軟的時候，腦海中就會馬上浮現出他站在大街上一臉嫌棄地對我說：「你都窮得要找兼職了，還請我吃什麼晚餐？別耽誤時間了，那種難吃的東西我才不吃！」
雲一朵！不要被孩子們說的那些假象迷惑了。他們還小，看到的永遠是人美好的一面，忽略了那個傢伙糟糕的本質。你可不能被這假象欺騙啊！
但是，不管是方爺爺，還是孩子們，甚至就連孤兒院裏做飯的阿姨，提起夜之羽的時候，都讚不絕口，時間長了，我漸漸分不清哪個才是真正的夜之羽了。
我們的冷戰還在繼續。儘管我很多次都看到夜之羽在偷偷看我，但每一次我都裝作沒看見他。
一天，我放學做完值日走到校門口，看到了一直等在那裏的蘇辰櫻。
「辰櫻，你怎麼還沒回去？」
我走過去驚訝地問道。
「我在等你一起啊！」蘇辰櫻微笑着走到我身邊，順手接過我手中的書包，和我並肩朝公寓的方向走去。
這個有點熟悉的動作勾起了我的記憶。我想到那次去孤兒院時，夜之羽也是幫我拿着書包，只不過和溫柔的蘇辰櫻比起來，他當時的動作實在是粗魯無比。但是此時想起來，我滿腦子都是他當時彆扭的樣子。我忍不住嘆了口氣。
「朵朵，你為什麼嘆氣？」
蘇辰櫻轉過頭，關切地看着我。
「辰櫻，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我迎着他的眼睛望過去，聲音有點低落地說，「但是抱歉，我和夜之羽……可能真的相處不好，所以，你別勸我了。」
「哦。」蘇辰櫻並沒有反駁我的話，只是點點頭，「夜的性格確實挺讓人頭疼，有時候也容易得罪人。他一定是做了讓你很生氣的事情，對吧？」
他深有同感地嘆了口氣，苦着臉繼續說道：「說起來，從我認識他到現在，也被他氣過無數次，每次都好想揍他啊！」
「撲哧……」蘇辰櫻誇張的語氣讓我忍不住笑出了聲。我實在無法想像夜之羽能把蘇辰櫻氣得想揍人。瞬間，我低落的情緒也有了些許緩解。
「呵呵……」蘇辰櫻看到我笑了，臉上也露出了熟悉的笑容，「所以，朵朵，既然我和你同病相憐，能不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呢？你放心，我絕對是站在你這邊的。」
話已經說到了這裏，我就算是再遲鈍，也明白了蘇辰櫻的用心。事情過去了這麼久，當時的憤怒其實已經煙消雲散了。雖然回憶起來依舊很難過，卻沒有再隱瞞下去的必要了。
而且，在蘇辰櫻面前，我似乎總是很容易敞開心扉。他的眼睛和笑容好像有一種魔力，會讓人情不自禁地去靠近和信任。
更何況，他還是那麼溫柔善良的一個人。
所以，為了不讓蘇辰櫻為難，我還是把那天發生的事情簡單地說了出來，包括夜之羽當時拒絕去吃飯的那句話。
我難為情地說：「其實他並沒有做錯什麼，是我自不量力。我也不是生他的氣，只是覺得，既然他看不起我，那我又何必自討沒趣呢？」
「朵朵，不是這樣的。」過了好半天，蘇辰櫻才緩緩開口，「我能體會你的心情，但是這件事，我想你真的誤會了他。」
「誤會？」
我不相信地搖搖頭。
怎麼會是誤會呢？那天他說話的語氣、臉上的表情，我都記得清清楚楚，他目光中的嫌棄騙不了人。
「朵朵，那天的事情，我並沒有親眼看到，所以不想為他辯解，但是有些事情，我覺得應該讓你知道，那或許能改變你的看法。」蘇辰櫻看出了我的不認同，所以並沒有執著於剛才的話題，只是像閑聊一樣告訴我，「你知道嗎？其實夜也是個孤兒，而且是在菲亞孤兒院裏長大的。雖然他後來被一對有錢的外國夫婦收養，接受了最好的教育，但是最終還是回到了這個城市。」
夜之羽……他也是個孤兒？
我被這個突然的消息驚得一愣，不敢相信地望着蘇辰櫻。
「花楹直播間是夜建立的，那間公寓也是他的養父母送給他的禮物。但是，這些年來，他在直播間里賺的所有錢，都用來資助菲亞孤兒院了，而且他還堅持每周都去孤兒院裏陪那些孩子。」
蘇辰櫻還在平靜地說着，我的心裏卻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我想起了夜之羽對孤兒院的熟悉，想起了他在方爺爺和孩子們面前笑容燦爛的樣子，想起了他即使生病也不肯放棄直播的堅持……
這樣的人，真的會因為看不起廉價的食物而拒絕我的邀請嗎？
這一刻，我迷茫了。
「朵朵，雖然夜性格有點古怪，但他真的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冷漠。他的內心其實很善良，絕對不會因為你請客的檔次低而故意諷刺你。你不知道，那個傢伙就是口是心非，每次做了好事都不願意承認，就像當初邀請你來公寓住一樣。」蘇辰櫻笑着對我說，「所以，那天他故意裝出來一副嫌棄的樣子，我猜或許只是為了不讓你破費，只是他用的方式可能不太對，結果讓你生了這麼長時間的氣。」
「我……」蘇辰櫻的話讓我有一種無地自容的感覺。我想起自己之前那些先入為主的想法，再看看蘇辰櫻洞悉一切的目光，最後回憶起剛搬到公寓那天，房間里所有的小細節，最終不得不承認，那天的事情或許真的是自己誤會了。
「對不起，辰櫻，我想我可能真的錯了。」
我深深地低下了頭。
「沒事的，朵朵。」蘇辰櫻安慰我，「我只是不想讓你和夜之間產生誤會。至於那個傢伙，只要你不生他的氣了，之前的事情，他不會放在心上的。」
「真的嗎？」我不太確定地問道。
蘇辰櫻看着我微笑，眼神中肯定的意味不言而喻。
……
回公寓的路上，蘇辰櫻安慰了我好久，但是我一想到自己之前對夜之羽的冷臉，心裏就特別過意不去。我如果不做些什麼，一定會一直愧疚下去的。
在回到公寓后，我趁所有人不注意，又偷偷溜了出來。
夕陽墜落，華燈初上，公寓附近的街道上沒有什麼人。我沿着街道走了很遠，才找到了一家商店，挑了一個漂亮的杯子。
杯子是淡淡的綠色，像是春天剛剛發芽的草地，透著美好的生命力。我拜託收銀的美女姐姐幫我把杯子精心包起來，然後抱着它心情忐忑地回到了公寓裏。
深夜，萬籟俱寂，我躡手躡腳地上了三樓，在一間緊閉的房門外停下。這是夜之羽的工作間。
晚餐的時候，我聽到他們聊天時提到，今天晚上夜之羽要直播到很晚。自從我和他開始冷戰，那個所謂的「工作助理」工作，我已經很久都沒有做過了。
我不知道他的直播幾點結束，又不敢回到房間里去等，更不好意思當着千歌和蘇辰櫻的面向他道歉，所以現在只能等在門外。
工作室的門是那種厚重的實木，待在門外聽不到裏面的任何聲音。就在我等得昏昏欲睡的時候，突然傳來了開門聲，然後，一個疲憊的身影走了出來。
他看起來有點兒憔悴，因為熬夜的原因，臉色顯得有點兒蒼白，只是一雙眼睛依然亮得如同暗夜的寒星。在看到我的瞬間，他因為驚訝，瞪大了眼睛。
不管之前想得再好，真到面對的時候，我還是覺得整張臉都要燒起來了。
我直起身體，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不那麼乾澀：「那個……夜之羽，我是來向你道歉的。之前是我誤會了你，所以這段時間對你的態度很不好，希望你能原諒我。」
說完，我視死如歸地把手中的盒子遞過去：「這是送給你的，算是賠罪。你以後要多喝水，別……別再感冒了。」
話音落下后，我等了很久，都沒等到他伸手接禮物。
我忐忑地抬起頭望過去，發現他面帶疑惑地盯着我，之前瞪圓的眼睛已經恢復成了深不見底的寒潭，雙手卻始終垂在身體兩側。
他這個樣子，是不打算原諒我嗎？還是覺得我的誠意不夠？
「呃……如果你不喜歡的話，那我……」
我有點難過地想要收回禮物。
這時，一雙手閃電般地伸過來，一把搶走了盒子。
我驚訝地抬着雙手呆在那裏。
夜之羽一臉冷酷的表情，聲音聽起來很不滿：「送出的禮物還想收回去？連最起碼的禮貌都不懂，哼！」
說完，他驕傲地抱着盒子揚長而去，好像害怕我再搶回來似的。
而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終於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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