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紙合約秘密
昨天夜裡又下了一場大雨，早上醒來的時候，窗戶上蒙上了一層水汽，溫度又比前兩天低了一些。
我裹著不太厚的被子，躺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一直到鬧鈴突兀地響起，才慢吞吞地爬了起來。
這是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我竟有點害怕想起上學的事情。
那天的鬧劇發生后不久就是放學時間，而且接下來的兩天都是周末，所以我根本不知道當時的情景已經被傳成了什麼樣子，只記得當人群從突然近距離接觸夜之羽的瘋狂中清醒過來時，我整個身體都快要被女生們仇恨的目光燒穿了。如果不是小美在關鍵時刻立即拉著我逃跑，我能不能平安離開操場都是個問題。
唉……美色誤人啊！
我忍不住仰天長嘆。
說起來，都怪那個夜之羽，沒事總是吸引女生的注意就算了，遇到女生告白了也一點情面都不留，害我得罪了施小薰那個大小姐。
事後我稍微回想了一下，那天在背後推了我一把的，除了施小薰應該就沒有別人了。她為了報復我和吸引夜之羽注意，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為了一個不喜歡自己的男生，竟然這樣瘋狂，我真是無法理解。
還有夜之羽，竟然說什麼「既然這麼有緣，每次遇見你都有人告白，那就麻煩你幫我擋擋吧」……
擋？怎麼擋？總不能只要有女生衝上去想要向他告白，我就跳出來大喊「不許動」吧？
聯想到他後來故意湊近我說話的動作，真是怎麼看怎麼曖昧，也就是那時候，我終於發現了他的險惡用心。
那個傢伙……那個傢伙該不會是因為不想再被人告白，所以拉無辜的我來當傳說中的擋箭牌吧？
不要啊！
我抱著腦袋痛苦地搖了搖頭。
這根本就和我平靜度日的生活原則產生了嚴重的衝突，已經遠遠超出了我能接受的範圍。
越想越煩，我真的要瘋了！
我深深嘆了口氣，再看看床頭的鬧鐘——從我睡醒到現在，時間已經過去了整整半個小時，再想下去就來不及做早飯了。
無奈之下，我只好收起所有亂七八糟的思緒，打起精神走了出去。
今天的早餐和往常一樣只有我一個人吃。
當我準備出門時，舅媽打著哈欠從房間里出來了。
我趕緊停下了腳步，小心翼翼地看著她說：「舅媽，早飯我做好了，留在鍋里。」
「哦……」她似乎還沒有完全清醒，只是隨意答應了一聲，然後擺了擺手，「知道了。」
「那我上學去了，舅媽再見！」
她的臉色不太好，應該是前一天晚上在外面打麻將打到比較晚。不過想到過兩天舅舅就回來了，我並沒有因為她冷淡的態度感到難過。
必要的話既然說完，我背著書包迅速走出家門。
今天是周一，路上行人和車輛熙熙攘攘，公交車花費了更長的時間才到達雲杉學院。
下車后我像平時一樣向學校走去，一切看起來似乎並沒有什麼異常。路上一輛接一輛的豪車從我身旁開過，並沒有出現之前我想象中的自己走到哪裡都會成為焦點的情況。於是我之前懸著的心終於落下了。
經過一個周末，也許大家早就發現了更有樂趣的事情，說不定已經把那天的意外忘到九霄雲外去了……那我豈不是白擔心了整整兩天？
想到這裡，我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一絲輕鬆的微笑。
就讓我永遠當一個平凡又普通的雲一朵吧！最好是離那些閃閃發亮的傢伙十萬八千里！我一點都不介意自己沒有存在感的。
不過很快，我就發現自己高興得實在是太早了。
因為，就在我踏進校門的那一刻，不知道是誰突然指著我喊了一聲：「雲一朵！她就是被夜之羽學長看上的雲一朵！」
轟隆隆——
整個大地似乎都在震顫，之前輕鬆自在的氣氛瞬間消失，甚至連空氣都緊張了起來，一大群從四面八方冒出來的女生「嘩啦啦」一下子朝我擁了過來。
「抓住她！不要讓她跑掉！」
「敢勾引我們的夜之羽學長，看我今天不把她那張可惡的臉踩在地上！」
「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我一定要捍衛夜之羽學長的尊嚴，絕對不能讓他和這樣的女生走到一起！」
……
一時間，我甚至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隻踏進了陷阱的兔子，無數雙的眼睛恨不得把我嚼碎吃掉。
大事不好！
這是我的第一個念頭。
誰來救救我？
這是我的第二個念頭。
我的身體卻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樣，獃獃地站在原地，連動的力氣都沒有。
眼看著離我最近的女生已經快要抓住我的衣領了，我幾乎能夠想象自己接下來將會受到怎樣的對待……於是我絕望地閉上眼睛，等待著即將到來的一切。
但是，等了很久，都沒有人觸碰到我。我難以置信地睜開眼睛，卻看到了一個牢牢擋在我身前的背影。
「能問一下你們是在做什麼嗎？」沐浴在晨光中的少年彷彿從天而降的天使，甚至連他的聲音，都遙遠得好像從天邊傳來，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卻溫柔得讓人想哭，「如果是欺負同學，那可是不太好的行為哦，我想聰明又美麗的你們應該不會做吧？」
「啊……當……當然，我們只是……只是……」沖在最前面的女生臉漲得通紅，一雙眼珠來迴轉動，就是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我們只是來和雲……雲一朵同學打個招呼，不是故意要欺負她的，蘇辰櫻學長。」
「對對對！蘇學長，我們只是聲音大了一點，其實沒有惡意的，你要相信我們啊！」
後面有人在附和。
有了人帶頭，越來越多的女生走過來和蘇辰櫻解釋，一個個乖巧得好像純潔的小白兔，好像剛才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覺。
「是嗎？」被眾人圍在中間的蘇辰櫻看起來一點都沒有不耐煩，他稍稍後退一步，和我站成了並排，讓我終於看清了他清雋如水的眉眼。
此時，他正溫柔地望著七嘴八舌和他說話的女生們：「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好了，因為雲一朵同學是我的朋友，所以希望大家能和她好好相處。如果有什麼誤會的話，我願意從中協調一下。」
「啊？」
蘇辰櫻的話音剛落，我就看到那群女生瞬間變了臉色，好像聽到了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但是很快，她們的臉上都堆起了甜蜜的笑容。
「原來……原來雲一朵是學長你的朋友啊，真是太巧了，哈哈……」
「對哦，我們怎麼會和學長的朋友有誤會呢？沒有啦，什麼誤會都沒有……」
「學長，我很喜歡看你的直播呢！請問你能幫我簽個名嗎？」
……
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從我身上轉移到了請蘇辰櫻簽名的事情上。站在蘇辰櫻身邊的我就像個不起眼的背景，漸漸被大家遺忘了。
鬆了一口氣，我趁著沒有人注意，悄悄退出了人群。
但是我的心像是突然開始充氣的氣球，一點點鼓脹了起來。
一種被稱為「溫暖」的感覺漸漸把我籠罩。
原來……這就是被人保護的感覺啊！我似乎有好久好久沒有體會過了……
我望著被人群包圍的蘇辰櫻。
他正含笑傾聽著大家的要求，然後一一滿足。人群里不時發出激動的歡呼。
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了我的目光，簽名的間隙里，他突然抬起頭向我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在對上我感激的目光后，他像是有意又像是無意地朝著教學樓的方向眨了眨眼睛。
收到訊息的我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轉身朝著教學樓跑去。
事情發生后的第一場危機，就這樣在蘇辰櫻的仗義相助下悄悄化解了。
但是，我沒有想到的是，這只是一個開始，接下來等著我的，簡直就是噩夢。
不管我多麼小心翼翼，拚命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都被證明只是徒勞。甚至因為蘇辰櫻意料之外的維護，我遭到了更多女生的仇視和嫉恨。而這種仇視和嫉恨，直接導致我不管走到哪裡，都會遭遇各種各樣的「意外」。
比如去餐廳吃飯，會有人「不小心」灑我一身菜湯；去上衛生間，會有人「不小心」把我鎖進隔間；走在走廊上，會有人「不小心」潑過來一盆污水；回到教室里，會發現我的凳子不見了，課本上也被畫上了一個大大的骷髏頭……
而這些都還不算，最讓人無法接受的是，每天早上我的課桌里都被塞滿了恐嚇信，裡面寫滿了千奇百怪的咒罵。
「雲一朵，識相的就趕緊離開我們的夜之羽王子，否則我一定不會饒過你的！」
「臭丫頭，不要以為夜之羽是真的看上了你，所有試圖獨佔我們王子的人，都是要被消滅的！」
「竟敢接近夜之羽！有本事放學後到小樹林里來，不來就算認輸，認輸就給我滾出雲杉學院！」
……
我沒有去小樹林，也沒有滾出雲杉學院，但是我曾經平靜如水的生活徹底變得一團糟。
就在這樣艱難的時候，我在雲杉學院唯一的好友小美，因為家裡的公司業務向別的城市發展，臨時轉學到了新的城市。我們只在她回來辦理轉學手續時匆匆見過一面。她雖然對我的處境非常擔心，卻再也幫不上什麼忙。
深夜，我縮在房間里，懷裡抱著父母離開那年我們一起拍的全家福照片。照片里爸爸媽媽的笑容溫暖而寵溺，站在他們身後的小姑娘臉上全是不諳世事的天真。
「媽媽……」我伸出手隔著鏡框撫摸著媽媽微笑的臉，心中泛起濃濃的思念，「我只是想安安靜靜地讀書，為什麼就連這個簡單的要求都這麼難？」
我把臉貼到鏡框上，就像小時候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到家裡躲到媽媽懷裡一樣：「爸爸，媽媽，我好想你們啊！」
一滴溫熱的淚珠從眼角滑落，滴在被我擦得一塵不染的相框上。
而就在同一時間，位於這座城市最繁華地段的一棟高級公寓里，突然爆發出一陣誇張的大笑聲。
「我看到了什麼？我們的冰山王子夜之羽竟然看上了一個女生？簡直是世界級大新聞啊！哈哈哈……」
一個穿著熊貓連體睡衣的男生，舉著手機在沙發上笑得前仰後合，左耳上的紅色耳釘隨著他的動作折射出妖艷的光芒。
「你又發什麼瘋？」一個不耐煩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一身黑色睡袍的少年本來緊盯著電腦屏幕，但是被旁邊巨大的噪音干擾，不得不停下敲擊鍵盤的動作，戴著紅色玫瑰尾戒的右手伸過去一把揪住熊貓睡衣的帽子，強行把那個男生扯了起來：「再吵就滾回房間去！」
「咦？你是惱羞成怒了嗎？」被揪住的男生一臉無所謂，閃閃發光的眸子透出濃濃的笑意。
他甚至還不怕死地舉著手機湊過去繼續調侃：「難道這個帖子上面寫的是緋聞？應該不會吧？連照片都發出來了哦！」
「無聊！」冰山般的少年露出嫌棄的神情。剛想把湊近的腦袋推遠點，眼角的餘光卻掃到近在咫尺的手機屏幕，他突然愣了一下。
屏幕上，橘紅色的夕陽彷彿一層薄紗，籠罩在俊朗的少年和美麗的少女身上，少女微微仰著頭，似乎在對少年說著什麼，而少年的目光輕垂，完美的側臉彷彿被打上了一層柔光，傾聽的動作顯得那麼專註。
「學長，你不要誤會，我真的只是路過！早上是因為快要遲到了才會抄近道，現在是去校門……」
「不管你信不信，總之事實就是這樣的。」
……
畫面里的少女急切而無奈地解釋著，清澈見底的眸子里深藏不滿。那是他第一次沒有從站在他面前的女生眼睛里看到狂熱和迷戀，有的只是淡淡的疏離。
原來，當時有人在旁邊偷拍啊？
少年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然後不在意地移開了目光。
「喂！夜之羽！你看過之後不打算髮表一下看法嗎？」
穿著熊貓睡衣的男生等了半天，都沒等到當事人的反應，氣得不滿地大叫起來。
「你想要什麼看法？」夜之羽只是挑了挑眉毛，「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到處學孔雀開屏嗎，『千歌王子』？」
「你……」被諷刺成孔雀的千歌氣壞了，但是一向自詡不和大冰塊計較的他，只能對著空氣翻了一個不爽的白眼，「我那是風度，風度你懂嗎？不像你，每次遇到女生告白都把人家氣哭！」
「關你什麼事情？」
夜之羽毫不客氣地反擊。
「好了，別吵了！」
就在一場唇槍舌劍一觸即發的時候，從廚房裡突然走出來一個端著托盤的男生。即使已經是深夜，他仍然穿著整齊的襯衣長褲，褐色頭髮在燈光下閃著淡淡的光芒。
他不緊不慢地走過來，輕輕地把托盤放到茶几上，然後在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辰櫻，你和這傢伙不是一個班嗎？你知不知道他看上了一個女生的事情？喏！你看，還有照片！」
還念念不忘剛才話題的千歌，沒等蘇辰櫻坐穩，就飛快地拿著手機跑了過去，獻寶一樣舉到蘇辰櫻面前，臉上帶著唯恐天下不亂的興奮。
誰知，被他寄予厚望的蘇辰櫻只是淡淡地瞥了圖片一眼，卻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對著低頭看電腦的夜之羽露出少見的嚴肅神色。
「夜……」蘇辰櫻猶豫著開口，「你認識這個女生嗎？」
「認識。」
對待蘇辰櫻，夜之羽並沒有隱瞞，他抬起頭，直直地望了過來。
「那你真的在和她交往嗎？」
「沒有！」
夜之羽毫不猶豫地回答。
聽到這個答案，蘇辰櫻好像並不意外，眉頭卻微微皺了起來。
「那為什麼要讓別人誤會呢？」蘇辰櫻不贊同地看著夜之羽，「我聽說之前你當著大家的面，對她做出了很曖昧的舉動，所以這幾天學校里到處都是針對她的女生。她被欺負得很慘，現在又有這樣的照片流傳到了網上……」
他沒有再說下去，但是目光里充滿了憂慮。
「辰……辰櫻。」好奇寶寶千歌終於忍不住出聲了，只不過開口時聲音都是抖的，「你……你不會也對這個女生有意思吧？」
「別胡說！」蘇辰櫻無奈地瞪了千歌一眼，但當他看到對面的夜之羽也探究似的望著他時，還是決定認真解釋，「我只是聽老師說，她家裡條件不太好，父母都不在了，自己一個人寄居在親戚家裡，能考進雲杉學院讀書很不容易。她和那些家境優越的女生不一樣，所以……」
他沒有再說下去，但是夜之羽和千歌都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件事是我沒有考慮周全。」眸光微閃，夜之羽似乎想到了什麼，眼神變得複雜起來，「給她造成了困擾，我很抱歉，我會想辦法補償她的。」
說完，他不再開口，低頭繼續做起了自己的事情。
剩下千歌和蘇辰櫻兩個人，一個似乎還想挑起話題，另一個用目光制止。
房間里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有圖有真相，冰山王子情迷草根女生！」
第二天我一到學校，就接到了小美的電話。電話里，小美聲音急迫地對我說：「朵朵，這次事情鬧大啦！不知道是誰偷拍了你和夜之羽學長單獨說話的照片，現在整個論壇里都傳開了。你一定要小心哦。」
然後，不等我問清楚，小美就掛斷了電話，然後給我發過來一個論壇鏈接。我一打開，瞬間一個醒目的標題就衝擊得我眼前一黑。
什麼「有圖有真相」？照片上明明就是那天我放學晚走時，在通往學校大門的路上，遇到夜之羽氣跑了跟他告白的女生，我怕他誤會才衝上去和他解釋的情景。為什麼在那些有心人眼裡，竟然就成了我和夜之羽「秘密約會」的證據了呢？
我手指發抖，繼續向下滑動，然後看到所謂的「知情人」在帖子里爆料，說我是一個超級有心機的女生，因為迷戀夜之羽的名氣和外貌，所以採取以退為進的方法，平時故意裝作對夜之羽不感興趣的樣子，背地裡卻想盡一切辦法和夜之羽製造偶遇的機會，甚至不惜厚著臉皮跟蹤，最終終於吸引了夜之羽的注意，成功讓夜之羽當眾向我告白。
看到這裡，我差點直接噴出一口血來。
而下面還有其他所謂的「知情人」不斷冒出來，每個人都聲稱掌握著我「勾引夜之羽」的鐵證，無數次遇到我跟在夜之羽身後窺視他。
我……
我真是佩服網友們神奇的想象力！
就在我想要看看還會有多少傳說中的「內幕」爆出來時，一條看似不起眼的回帖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大家都知道嗎？這個雲一朵身上的秘密可不止大家扒出的那些！我聽我隔壁叔叔的同學的阿姨家的保姆說，雲一朵是個孤兒，她的父母早在五年前就因為空難去世。現在她寄居在舅舅家，卻不知道感恩，每天好吃懶做，讓舅舅一家辛苦養她不說，還不顧舅舅家的經濟情況，非要來上雲杉學院，真是無恥到了極點！」
緊接著無數的回帖冒了出來。
「天啊！真的嗎？想不到我們身邊竟然有這樣的人，簡直侮辱了我們雲杉學院！」
「對！這樣的人根本不配在雲杉學院讀書，我要抗議！抗議！」
「實在是太不要臉了！一定要讓夜之羽學長知道她的真面目！」
……
刷屏一般的回復中，我突然覺得手裡的手機彷彿有千斤重。虛擬的網路中，無數不知情的網友毫無顧忌地用最惡毒的語言攻擊我、謾罵我。但是，所有的對事實的歪曲和猜測，都抵不過他們對我身世的揭露和對我父母死因的提及。
我並不介意自己被孤立、被仇視，但是我不想……不想讓我天堂的父母再因為我受到任何無端的指責和侮辱。
夜之羽！都是因為夜之羽！
腦海中有個聲音越來越清晰：只有找到夜之羽，讓他出面澄清這一切，我才有可能解脫！
如同被烈火灼燒著，我一刻也不能再等，索性趁著上課前的這點時間，頂著周圍無數利箭一般的目光，站起身衝出了教室。
解鈴還須繫鈴人，不管怎樣，今天我一定要找夜之羽要個說法！
帶著熊熊的怒火，我一陣風一樣衝出教學樓，沿著栽滿了綠色藤蔓的植物長廊一路狂奔，直到站在了一棟被花木環繞的小樓下。
開學一個月，我在雲杉學院的生活單調而重複，每天都是在家和學校之間來回。除了教室、操場和食堂，我沒有逛過學校的其他地方，更沒有來過這座被無數女生奉為「聖地」的教學樓。
所以，當我憑著胸中的一口氣支撐，毫不考慮後果地衝到這座教學樓前時，我才發現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
我不知道夜之羽在哪一層……
而就在我猶豫著要不要打個電話問小美的時候，突然有一個不太確定的聲音在我的身後響起。
「雲一朵學妹？」
我驚訝地回頭，看到一個背著光的男生緩緩地朝我走來。
他的臉上露出了好像綠茶般清新自然的笑容。
「蘇辰櫻學長。」看到這個幫了我幾次的人，我驚喜地叫出了聲。
「不是快要上課了嗎？你怎麼會在這裡？」學長微笑著走近我，關切地問道。
「那個……我是來找夜之羽學長的，我想……想請他澄清一些事情。」不知道為什麼，從第一次見到蘇辰櫻開始，我對他就有一種很信任的感覺，所以聽到他的問題，想了想還是老實回答。
「哦，原來你是來找夜的。」蘇辰櫻恍然大悟地點點頭，不過還是露出了一點奇怪的神色，「那為什麼不上去呢？」
「我……我不知道他在哪一層。」
我羞愧地低下了頭。
真的好丟臉，來找人竟然連對方在哪個教室都不知道……
耳邊傳來蘇辰櫻的一聲輕笑，我的臉也熱了起來。
「他和我在同一個班，都是二年級三班，就在二樓最東邊的那個教室。」也許是看出了我的尷尬，蘇辰櫻的聲音更加柔和了，雖然仍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不過，這會兒你不用再上去找了，因為他就在你的身後。」
「啊？」
我不敢相信地抬起頭，然後順著蘇辰櫻指的方向，像機器人一樣「咯吱咯吱」地轉過身體，果然看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那裡的夜之羽。
頭頂陽光燦爛，身旁花木扶疏，整個世界都帶著明亮的色彩，而夜之羽站在教學樓的陰影里，給人一種沉默而孤寂的感覺。
突然看到要找的人出現在自己面前，說實話，我真的嚇了一跳，差一點就驚叫出聲，幸好我及時捂住了嘴巴，才沒在蘇辰櫻面前失禮。
「好了，你想找的人已經找到了。」蘇辰櫻笑著從我身旁走過，走到夜之羽身邊時，他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夜之羽的肩膀，「夜，別忘了之前你說過的話。」
說完，沒等夜之羽回應，他就笑容燦爛地朝我揮了揮手，然後快步走進了教學樓。
現場就只剩下我和夜之羽兩個人。
剛才蘇辰櫻叫他「夜」，聽起來很親密的樣子，他們應該是很好的朋友吧？
不過我還真是想象不出來，這兩個給人感覺完全不同的人竟然會是朋友。
「你找我有什麼事情？」
我正想要找個合適的詞來形容夜之羽古怪的性格，卻突然被他的問話給打斷了。他幾步走到我的面前，目光沉沉地望過來。
「我……」我鼓起勇氣剛要開口，卻突然看到不遠處的幾間教室里，黑壓壓的人頭從窗戶和門口探出來，一個個目不轉睛地望著我們的方向，眼睛里閃爍著八卦味十足的光，甚至還有人掏出了手機想要拍照。
「那個……我們能換個地方說嗎？」
我實在是沒有勇氣在這麼多雙眼睛的注視下說出自己來找他的原因，所以艱難地請求道。
察覺到我的猶豫，夜之羽先是狠狠皺了一下眉頭，然後突然回頭，望向蠢蠢欲動的人群。
在我驚詫的目光里，那些剛才還明目張胆、肆意窺視的身影「嗖嗖嗖」地全都縮了回去。
我以為這樣就結束了，所以準備說出自己的來意，但是下一秒，夜之羽就抬腳越過我，直接朝著旁邊的小花園走去。
「跟上來！」
我呆愣了三秒鐘，才趕緊跟了上去。
我們就這樣一前一後來到了小花園裡。
這一次我沒等他先開口，直接飛快地把自己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學長，對於之前我無意間看到的那些場景，還有那天不小心用籃球砸到你的事情，我真的感到很抱歉，但是……」我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但是因為那天學長的一些不太合適的行為，最近在學校里引起了一些流言。而這已經影響到了我的生活，想必給學長您也造成了很大的困擾。所以，我今天來，是想請你出面澄清一下，我和您真的沒有任何關係，請大家不要再胡亂揣測了……」
說到這裡，我微微停頓了一下，然後看著他似乎不為所動的臉色，最後問了一句：「行嗎？」
沉默，漫長的沉默……
我的話都說完半天了，他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甚至連眼珠都沒有動一下，整個人就像是雕塑一樣站在那裡。如果不是兩隻眼睛還在睜著，我都懷疑他是不是睡著了。
我的問題有那麼難回答嗎？還是他在思考要不要去澄清？
拜託！這件事本來就是他引起的，他總不會置之不理吧？
「學長？」
我忐忑不安地叫了一聲。
這一次，他的嘴唇終於動了，只可惜說出的話並不是我想聽的。
「如果我不澄清呢？」
不澄清？這下我徹底急了。
「學長！」我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語氣也變得更加焦躁，「我們本來就沒有關係，不澄清對你有什麼好處？」
「當然有！」沒想到，他竟然毫不客氣地打斷了我的話，還非常正經地回答道，「自從有了那個傳言，學校里就再也沒有女生來向我告白，這不是好處嗎？」
「你……」我簡直快要被這種論調氣死了，頭腦發熱之下，也開始口不擇言，「可是學長不覺得這樣做很自私嗎？就因為你不想被女生告白，所以就要利用我……」我大聲質問著，連聲音都在發抖，「如果你真的想找個擋箭牌，學校里有很多女生都會樂意，但是這之中不包括我。我只想……」
「如果我給你補償呢？」
又是一句沒頭沒腦的話插了進來，我不敢相信地問：「你說什麼？」
「我說，對於這件事對你造成的損失，我會給你補償。」
他看起來極其認真，好像在商量一件非常重大的事。
但是很可惜，我對他的提議一點都不感興趣：「我不要補償，我只想學長你能澄清真相！」
我狠狠地盯著他，用堅定的目光顯示自己的決心。
對於我的拒絕，他似乎一點都不吃驚，只是錯開了我的視線，似乎接下來的話很難說出口。
「對於我利用你擋掉那些花痴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
過了好半天，他才說出了一句話。雖然嘴上說的是「很抱歉」，從他的臉上我卻看不到一點抱歉的意思。
果然，接下來他就說出了自己真正的想法：「但是事情已經這樣了，澄清起來實在太麻煩。比起澄清，我覺得讓這件事變成真的反而更容易一些……」
「你……」
如果不是從小到大的教養，我真恨不得撲上去試試他的臉皮究竟有多厚——竟然這樣毫不羞愧地說出這樣的威脅？
對！就是威脅！
換成這個校園裡的其他任何一個女生聽到這句話，說不定都會幸福得暈過去，但是很顯然，我不包括在「其他任何一個女生」當中。
而他，似乎也清楚地知道這個威脅對我的反作用遠遠大於誘惑，所以很快拋出了另一個條件。
「如果你不願意的話，那麼還有一個辦法。」雖然他的神情依舊冰冷，但是我從他的目光中讀出了一絲波動，「我可以在自己的公寓樓里給你提供一個房間，租金免收，租期隨你意願，算是我對你的補償。你覺得怎麼樣？」
怎麼樣？我覺得很不怎麼樣！
我真是快被眼前這傢伙神奇的思路給氣暈了！他以為這是在談合同嗎？用一個供我免費住的房間，來換我當他的桃花擋箭牌？而且我在舅舅家住得好好的，為什麼搬去和他一個陌生男生住？鬼知道他有什麼企圖？
他還一臉施捨模樣地看著我，好像篤定我會答應。
「我拒絕！」
下一秒，我就斬釘截鐵地回答，然後再也不想看他那掩飾不住震驚的目光，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小花園。
真是太討厭了！我寧可被同學們欺負死，也不願意再和這個討厭的傢伙產生任何交集，因為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爛人！
而指望這樣的爛人來澄清事實的我，更是個徹頭徹尾的笨蛋！
我從來沒有這樣生氣過。回到教室，本來還在高談闊論的同學們看到我殺氣騰騰的樣子，瞬間消了音，一個個目瞪口呆地看著我，甚至有些人已經做出了防衛的架勢，似乎在擔心我會找他們單挑。
我看都懶得看他們，直接目不斜視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然後抽出課本放到桌面上，沉默地預習起來。
過了好幾分鐘，整個教室才終於像活了過來，又有那些刺耳的話開始在周圍響起，其中以圍在施小薰身邊的那些人聲音最響。
可是我根本就沒有心情去聽那些人在說些什麼，更不在意施小薰時不時回過頭來瞪我一眼，因為這幾天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待遇。
之前是我太衝動，才會跑去找夜之羽幫忙澄清，其實對付那些人最好的方法就是無視，反正我和那些人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接下來的這一天，我過得非常淡定。雖然在施小薰的領導下，班上不論是男生還是女生，都自覺地和我劃清了界限，甚至自從小美走後，我旁邊的座位都一直空著，但是我不再難過，而是和以前一樣認真聽課，認真做作業。
只是，最後一節課開始前，我的手機突然收到了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簡訊。
「我是夜之羽，這是我的號碼。如果你改變主意了，可以告訴我。」
我的手一抖，差點直接把手機摔了。
這個傢伙，到底從哪裡弄來的我的號碼？我記得這個號碼除了家人之外，就只有小美和班主任老師知道啊。
想不通的我下意識地想要把簡訊刪掉，但是手指剛碰到屏幕，上課鈴聲就響了。老師夾著一大摞作業本走了進來，我趕緊把手機塞進口袋，開始專心上課。而那條簡訊則被我遺忘在了角落，一直躺在了我的收件箱里。
放學后，我帶著滿身的疲憊回到家裡。打開門的時候，我突然看到旁邊的鞋架上放了一雙已經半個多月沒見的男士皮鞋，欣喜之情從心底油然而生。我飛速換好鞋子沖了進去，「舅舅」兩個字在我的嗓子里，馬上就能脫口而出。
但是，就在這時，我突然聽到主卧里傳來舅媽大聲地抱怨：「這個月工資怎麼比上個月還少？」
「最近經濟不景氣，業務不好跑，能有這些就不錯了。」
舅舅聽起來很累，聲音都是沙啞的。
但是舅媽的聲音更加尖利了：「就這一點錢，怎麼養老婆孩子？還要加上個拖油瓶……」
「不要說了，我休息兩天會再出去。這點錢你省著點花。朵朵爭氣，自己考上了好學校，又不用我們出學費，就是多一張嘴吃飯而已，我還養得起。」
舅舅疲憊地打斷了舅媽的話，顯然不想讓她再說下去。
舅媽還在嘟囔些什麼，我再也聽不清，只是沉默地回到門口，然後走出去再一次打開了門。這次我故意製造出了挺大的動靜，果然，當我再一次走進門時，舅舅已經從房間里出來了。
「朵朵放學了？」
舅舅看到我就露出一個親切的笑容。
「舅舅！」我讓自己的聲音里充滿了驚喜，並放下書包迎了過去，「您出差回來了？累不累？」
「不累！不累！」舅舅慈愛地望著我，從口袋裡掏出一個亮晶晶的發卡，「舅舅回來也沒給你帶什麼東西，這個發卡你看看喜不喜歡？」
我看著舅舅因為勞累而顯得更加蒼老的臉，眼眶一熱，連忙低下了頭，裝作打量發卡的樣子：「嗯，真漂亮，我很喜歡！」
「喜歡就好！」舅舅摸了摸我的頭，欣慰地說，「轉眼間，我們朵朵也成了大姑娘了！在學校里和同學們相處得好嗎？」
「挺好的，同學們都很好相處。」
我正笑著說謊話，卻看到舅媽臉色難看地從卧室里走出來，不耐煩地沖著舅舅大聲吼道：「該去幼兒園接君君了！」
「知道了！」舅舅回過頭去應了一聲，然後對著我笑了笑，走出了家門。
「舅媽，那我去做飯了。」
舅舅剛出去，我就趕緊沖著舅媽點點頭，隨手把書包放到桌子上，以最快的速度鑽進了廚房裡。
等到舅舅接表弟回來，我們一起吃了一頓還算豐盛的晚餐。飯後我像往常一樣要收拾碗筷、打掃衛生時，舅舅攔著我不讓我做，但是因為表弟非要纏著舅舅一起玩，我還是堅持把家務做完，然後，用要寫作業的借口回到了房間里。
其實作業在學校里就已經寫完了，我只是不想像個多餘的人一樣待在客廳里，看著表弟一會兒哭鬧，一會兒撒嬌，聽著他一聲聲叫爸爸媽媽。因為我早就失去了哭鬧和撒嬌的權利，也沒有人能在現實中答應一聲我叫的「爸爸媽媽」。
外面的玩鬧聲一直到很晚才停了下來，疲憊的我躺在床上無法入睡。回家時聽到的對話一直在我的耳邊回蕩，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在這個家裡的地位，也不想讓舅舅為難，所以真的該想辦法安排自己以後的生活了。
想到這裡，我翻了個身，面對著窗戶。窗外淡淡的月光灑進來，勾勒出床頭柜上那張我珍藏的全家福的輪廓，我伸手把相框拿過來放在頭邊，喃喃地說：「爸爸、媽媽，我長大了，自己出去住好不好？」
沒有人回答，照片里的爸爸媽媽還是微微笑著，但是我的心一點一點安靜了下來。
第二天我比平時更早起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手機在網上發布了求兼職和租房的信息，這是我想了一夜的結果。
離開舅舅家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現在手裡只有這些年舅舅陸陸續續給我的一些零花錢，加到一起也只有幾百塊錢，想要在這個城市裡租個房子並且維持生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我只能先找一份兼職來賺一點錢，這樣至少能夠先堅持第一個月。而且如果以後出去租房住的話，我晚上和周末做家務的時間都可以省出來去打工，那麼，慢慢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不過，我也不能完全依靠網路。最近這段時間，我也得趁中午休息的時間，到學校附近看看是否有適合的兼職，如果有，我可以利用中午的時間來賺錢。
我越想越興奮。
當天中午放學，我匆匆吃過午餐之後就行動了起來。
我首先去自己平時下公交車的地方走了一圈。這裡臨近雲杉學院，平時也是大家上學放學的必經之路，再加上雲杉學院里的學生都是富家子弟，消費能力不可輕視，所以附近也有好幾家生意火爆的店。
我按照平時的印象一家一家找過去，高檔品牌的服裝店、充滿趣味的漫畫屋、琳琅滿目的飾品店……
每一家張貼著招工廣告的店鋪我都會進去詢問，但是有的店鋪不招兼職，有的工作時間和我的上課時間衝突。最後，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西餐廳願意僱用我。我感激地向經理道謝，還想順便問問經理知不知道附近有沒有房子出租。
這時，通往二樓的樓梯上方傳來了一聲嗤笑。
「咦？這不是那個搭上了夜之羽的雲一朵嗎？怎麼，你舅舅家終於忍受不了你，把你趕出來了？要在這裡找兼職和住處了嗎？」
不懷好意的話是從一個穿著雲杉學院校服的女生嘴裡說出的。她站在高高的樓梯上，神態傲慢地看著我，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
是施小薰！
我清楚地知道，這不是和她發生衝突的地方，所以在看到她后，我就放棄了問租房信息的念頭，只是點點頭，告訴經理我會準時來上班，然後想要轉身離開。
但是，就在我要走出店門的時候，施小薰突然再次開口了。
「秦經理，說起來我也是你們店裡的老顧客了。這家店可不是誰都能來當服務員的，如果你們僱用了人品有問題的人，以後我再也不會來了。」
我猛地轉過頭。
施小薰還站在原來的地方，但是她的臉上已經不再只是諷刺的表情，更多了一絲陰狠，望著我的目光彷彿看著一隻垂死的螞蟻。
我的心裡產生了不祥的預感。果然，之前很痛快就願意留下我的經理，在聽了施小薰的威脅之後，迅速露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極力討好地對著施小薰大聲說：「施小姐是我們店的貴賓，當然要以施小姐的意願為主。」
然後，他立即換上了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面孔，很不客氣地對我說：「雲一朵，你的條件不符合我們的招工要求，你不用來上班了。」
一句話就徹底否定了我之前所有的努力……
我憋著一口氣站在原地，直到越來越多來就餐的客人看過來。而施小薰還是那樣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似乎在等我大鬧一場。
我也很想大鬧，想痛罵施小薰的仗勢欺人，痛罵經理的見風使舵，但是我心裡很清楚，鬧了又能怎樣呢？最終也改變不了什麼。
所以，我什麼都沒說，直接朝著學校走去。
從這一天起，霉運似乎就纏上了我。之後的幾天，不管我去附近的哪家店，甚至不等我開口，只要看到我的樣子，店裡的服務員就會毫不留情地把我轟出來。
無奈之下，我只好把希望寄托在網路上。但是幾天過去了，不管我怎麼發求職信息，都沒有一點回應。
折騰了整整一周，別說房子了，我連個合適的兼職都沒有找到。
又一次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家裡，這次我一打開門，就聽到了客廳里震耳欲聾的爭吵聲。
「我們都養了她五年了，還不夠嗎？難道要養她一輩子？多少像她一樣年齡的女孩子都退學打工賺錢，有什麼不好的？」
舅媽尖銳的聲音簡直快把房頂給掀翻了。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朵朵成績好，書是一定要讀下去的。我堅決不同意讓她退學！」
老實木訥的舅舅這一次好像也真的動了氣，毫不示弱地大吼。
「我不管！」舅媽一看舅舅的樣子，立即拍著桌子開始號啕大哭，一邊哭還一邊說著，「這次你說什麼都沒用，她要麼退學賺錢，要麼滾蛋！君君都快六歲了，連個自己的房間都沒有，她都佔了五年的便宜，早該還了！」
「還？你還要她怎麼還？」舅舅的聲音變得哽咽了，「這麼多年，家裡這麼多家務哪樣不是朵朵乾的？洗衣、做飯、打掃衛生，她做的已經夠多了！」
「那是她應該的！吃我的、住我的，我讓她干點活怎麼了？我告訴你，你要是不讓她走，我就跟你離婚！」
「離就……」
「舅舅！」
已經在門口呆站了半天的我終於忍不住打斷了舅舅的話。
剛才吵得熱火朝天的兩個人，直到現在才發現了我的存在。
舅舅一臉慌張地站起來，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是嘴唇動了半天，只憋出來一句：「朵朵，你別聽你舅媽說的，舅舅不會不管你的！」
「那好！她不走，我走！君君，走，跟著媽媽回外婆家去！」
舅媽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生氣地去扯在卧室里探頭探腦的表弟。
「舅媽！」我趕緊衝上去攔住她，卻被她一把推開，差點站不穩倒在地上。
舅舅連忙從旁邊扶住我，同樣氣得滿臉通紅：「朵朵，你別拉她，讓她走！」
「舅舅！」我只能用更大的聲音暫時震住兩個人，然後對著嚇壞了的表弟安撫地笑了笑，最後深吸一口氣，笑著說道，「其實我今天回來正想跟你們說呢，我在學校附近找到了住處，剛好趁著周末兩天可以搬過去，以後就不……麻煩你們了。」
說到最後，我的聲音有點控制不住地顫抖了一下，但是很快就被我掩飾了過去。
「朵朵……」
舅舅眼眶開始泛紅，舅媽卻瞬間喜形於色。
「那就好！那趕緊收拾東西吧，剛好你搬走了，就能讓君君住進去。」
看到舅媽如釋重負的樣子，再看了看舅舅難過得馬上就要哭出來的表情，我突然酸澀地笑了。
「好！」
當天晚上，我坐在已經收拾好的房間里撥通了夜之羽的電話。
「我答應你的條件。」
我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