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大結局（下）

山巒間，一個水潭旁。

女子一襲月白廣袖長衫，堪堪迤地，三千青絲入瀑布垂墜到了腳踝旁，如星子如月華的氣度，不似凡塵中人。

她的身邊，有一隻小羊，剛從水裡游泳出來，渾身濕漉漉的，正身伸出前蹄在擦臉，蹄子短，顯得憨態可掬。

女子看得不免好笑，抱起那隻小羊，引了月華來到昆崙山，慢慢替它把毛烤乾。

「李長庚說，你不是小羊，你是白澤。」

「他還說，你在這裡等了我十年了。」

淮鏡的聲音清澈溫柔，手上的動作也輕得滿是呵護之意。

「白澤，如果真的是你，你尋著機會了，跟我說一聲。」

「白枕辭，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好不好？」

「這時間的寒木春華，清河宴海，哪裡比得上一個你呢。」

後來，淮鏡在這個水潭邊上，化了一座小木屋，和以前那個小木屋一模一樣。

她在這裡一住就是兩年。

這期間，煓塵來過，給她送來了櫻桃樹種。

懸燭來過，因為阿照想她了，帶他來看看她。

無吟來過，告訴她黃泉已然痊癒，不用挂念他們。

太白來過，他告訴淮鏡，他陞官了，統領九曜。

釀花也來過，她說：「淮鏡，你這地方比我那北荒的等閑苑還要清凈幾分。沒想到，你我這一生，竟也有了同樣守著一物來了卻殘生的念頭。但是淮鏡，神這一生過於漫長，殘生未殘，心也不能殘。」

等釀花走後，淮鏡睡了一覺。

睡夢中，她在思量。

若是這隻小羊並非白澤，她餘下的這萬萬年殘生，又該如何度過啊。

睡意朦朧中，她重回神界走了一遭。

她獨自一人站在粉藍的天地間，頭頂飛過一直碧藍色大鳥，白喙赤翎，只有一隻腳。

「畢方？」淮鏡喃喃開口。

再一眨眼，碧藍色大鳥已不見了蹤跡。

金霞如織的天際，瀰漫著殷紅的霧氣，廣闊的天空壯美而華麗，腳下的平原依舊一望無際。

調皮的囚牛又拿角頂了睚眥的屁股，被睚眥追著跑了三個大圈了，精衛和腓腓站在無患木上嗑著瓜子看熱鬧。

身後有什麼動了動，淮鏡輕輕回過頭，白澤正蹲坐在地上，前腿挺立，低頭看著她，湛藍色的眼睛里充滿了溫柔的寵溺。

白澤通體順滑的毛髮，比雪還要白上幾分，不摻任何雜質。雙翅收於身子兩側，以便淮鏡隨時可以爬到它的背上。

這一睜眼，何止恍如隔世。

睜開眼的一瞬間，淮鏡的眼裡早已噙滿淚水。

這個夢太短了，她和白澤甚至只見了一面。

改天她一定要去仙界瑤池喝一壺瓊華釀，再在桃林里睡上一覺，夢他個三生。

淮鏡正在這麼想著，突然，身後傳來「吱呀」一聲，木門被打開的聲音。

還會有誰能來這裡？

淮鏡猛然回頭，被面前的一幕驚得失去了一切語言能力。

門口赫然站著一個人，逆著日光。

一頭白髮淌著金色流光，通身一件鵝黃色鑲金邊袍子，袍底用金線綉有千里山河。

靜靜站在那兒，丰姿奇秀，神韻獨超，那本該流淌著萬古洪荒的淡漠眼眸里，是無盡的溫柔與平和。

「淮鏡，櫻桃熟了。」

來人薄唇輕啟，低沉清冷的聲音傳來，靜靜在木屋內散開。

淮鏡看著他手上的漆盤，上面是滿滿的一盤殷紅的櫻桃，顆顆飽滿，每一粒都帶著水珠。

淮鏡在原地僵硬著，不敢動，生怕自己一個細微的動作，會打破這個夢境。

他只好主動走過來，把漆盤放到她面前，再輕輕抬手，深邃的眸子溫柔地望著她，溫暖的手指撫上她的臉頰，替她抹去淚痕。

然後，再次開口：「是我，白枕辭。」

……

我護全了蒼生，

夢盡了浮生，

厭倦了永生，

最後才知，你不在，是殘生，你在，才是餘生。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