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推開房門，一股暖氣撲面而來。葛嘉若在玄關摘掉帽子圍巾，掛好羽絨服。楚冬燁像只大兔子一樣蹦過來，貓腰就往葛嘉若腳下撲。葛嘉若嚇了一跳，伸手扶住旁邊的衣架。楚冬燁蹲在她腳下，一邊幫她解鞋帶一邊說：「諾諾，你腰直了，以後我幫你換鞋。」葛嘉若坐在鞋凳上，揉揉兒子的大腦袋，胸口就像房裏的暖氣一樣暖融融的。

「回來了？」陸平津背對着她們喊話，脖子後面和腰上系著粉色的圍裙繩兒，像兩隻大蝴蝶落在他的脖子和腰上，讓他高大的背影有種迷之的憨萌。「快給宋雅詩打個電話，她可把我訓慘了，好像她才是你老公似的。我燉了老母雞，好好給你補補。」

葛嘉若眼眶紅了，從身後抱住陸平津，趴在他背上委屈的像個小孩子。陸平津晃晃身體，「幹啥呢？孩子在呢！」楚冬燁用小手捂住眼睛，邊後退邊說：「我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沒看見。」

葛嘉若趴着不動，陸平津便也不動，「激素又不穩定了？讓孩子笑話你。」「謝謝。」陸平津攪著鍋里的雞湯，「謝我什麼？這鍋雞湯可不是給你一個人喝的，都喝了營養就過剩了。」葛嘉若在他背上蹭蹭鼻子，「不謝，我自己的老公，我謝什麼！」陸平津笑了，後背嗡嗡的震動着，「也不是不用謝，就是不能光用嘴謝。」

那天晚上，葛嘉若用實際行動真誠的感謝了陸平津。折騰一輪后，靠在床頭上的陸平津神清氣爽，忍着想來根煙的衝動，放在葛嘉若背上的手還是不老實的滑來滑去。葛嘉若像只小懶貓，趴在陸平津胸口舒服的半眯着眼。聽着他胸腔里穩定結實的心跳，覺得特別的滿足，如果用那十年顛簸可以換來這個男人，那麼這浮世匆匆也是值得的。

這一年的最後一天，北京又出現了久違的藍天，冬日的陽光也是難得的溫暖。葛嘉若在這一天披上嫁衣，在父母和姐姐的陪伴下等着陸平津來接她。楚冬燁也被裝扮停當，今天他要和甜甜、囡囡一起做花童，還要小心囡囡的口水不要把粉白色的小公主裙染成黃色。

葛嘉若正被姥姥、大姨還有一個提着方盒子，黑眼圈、血盆大口的女孩圍着。姥爺在廚房裏用他的小奶鍋煮水包蛋，楚冬燁看的出鍋里的水還沒開，可水面上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小小的水花冒起。沒有規律，時大時小。楚冬燁覺得奇怪，抬起頭想問姥爺，姥爺卻也抬着頭，就是不肯低頭看他。客廳里的舅舅、姨姨們正三一群兩一夥的聊天，沒有人肯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楚冬燁有點兒無聊，他轉身出了廚房，決定到院子裏去晒晒太陽。

離商定的接親時間還有一段時候，陸續還有親戚上門來祝賀，院外的大門並沒有關上。有朱嘉露埋在陸平津身邊的周四海時時彙報，宋雅詩領隊的小冰、珠珠、沫沫幾位娘子軍一點兒也不怕接親團會搞突然襲擊。

楚冬燁在靠近門口左邊的院牆上發現一隻背着淺灰色殼子，拖着乳黃色尾巴沿着牆縫努力向高處爬的小蝸牛。楚冬燁伸出一隻手指，小心翼翼的去摸它的觸角，兩隻小棒在他指尖分別畫了兩個圈，蝸牛的頭卻沒有要縮回去的意思。楚冬燁很開心，蹲下身子繼續認真研究小蝸牛。楚冬燁跟着小蝸牛一路爬，他也一路繞出大門，直到小蝸牛爬到一塊陽光最好的青磚上，縮進自己的「房子」里不出來了。

楚冬燁用指尖戳了戳蝸牛殼，小東西沒有動靜。楚冬燁又等了會兒，確定小蝸牛不打算再動彈了，他站起來要走回院裏。甬路對面掉光葉子的大柳樹下，穿着黑色長款呢子大衣的男人在楚冬燁抬起頭時也看見了他。他朝他招招手，小貓崽兒撇了撇嘴，還是朝他跑了過去。

楚冬燁在離蘇沐可還有十米左右的地方放慢了腳步，儀態雍容的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站定後用力挺起小胸脯，可因為身材比例的關係，那個動作落在蘇沐可眼裏就像是對着他狠狠腆了腆他圓滾滾的小肚皮。

楚冬燁也在打量蘇沐可，他比他們最後一次見面時瘦了許多，但眼睛很亮，很精神。他按着他的腦袋咧著嘴笑，露出潔白的牙齒。楚冬燁這次沒有躲開他的手，他發現他好像還是第一次在這位蘇叔叔的臉上見過這樣的笑容。

「冬冬今天好帥啊！」蘇沐可蹲下身子，讓楚冬燁可以跟他平視。「跟你老子一樣，不長個兒！」楚冬燁晃晃腦袋想要甩掉他按在上面的大手，蘇沐可似乎早有準備，抬手便躲開了。「奶奶說，我爸是晚長，好苗不愁長！」蘇沐可哈哈笑起來，笑得低着頭喘不過氣來。他用手捂住眼睛，肩膀一聳一聳的，過了好半天才平靜下來。

楚冬燁把小手搭在他肩膀上，輕聲叫道：「蘇叔叔......」蘇沐可抬起頭，笑着又揉了揉小貓崽兒的腦袋。他在身上一陣摸索，半天才從上衣口袋裏摸出一隻藍色的絨布盒子。「冬冬，叔叔請你幫個忙，幫我把這個交給媽媽。」

楚冬燁知道這種盒子是裝戒指的，陸叔叔送給她媽那隻滿是碎鑽的指環就是裝在這樣的一隻盒子裏。他把兩隻小手舉在胸前，擺的像彌勒佛的蒲扇，「諾諾和陸叔叔已經領證了，我不會助紂為虐的！」蘇沐可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你跟我壓根兒都不是一國的，我要搶親也不會指望你！」楚冬燁轉轉眼睛，想想覺得蘇沐可說的有道理。指著蘇沐可手裏的盒子問：「這是什麼？」蘇沐可看着那隻盒子，眼中有細碎的晶光，「這是我曾經擁有過的一個女孩最美好的承諾......」

一輪拍照結束后，葛嘉若坐在大床上渾身像脫了力一樣只想往後躺下去。可是婚紗的群擺在鋪着大紅床罩的大床上擺好了一個圓圈，朱嘉露圍着她不停的轉悠，嘴裏時時恐嚇道：「別亂動！亂了拍照不好看！」

好不容易媽媽和嘉露都出去跟客人寒暄了，房間里只剩化妝師和嘉若。那姑娘很高冷，手腳麻利不愛說話，卻能把嘉若照顧的很好。門縫裏探進一個圓圓的小腦袋，葛嘉若看見了，笑着朝他招招手。小貓崽兒像只小豹子一樣飛快的衝過來，很小心的避開他媽的肚子，一撲騰趴在了朱嘉露擺了半個小時的裙擺上。半圓的裙擺頓時擰成了一片，鋪散的花瓣被楚冬燁碾碎了好幾隻。板寸姑娘回頭時正好看見了，嘴唇動了動，什麼都沒說。

楚冬燁攀着他媽白花花的肩膀，眨著星星般的眼睛，讚歎說：「媽媽，你真漂亮！」葛嘉若捧着他的小臉，在肉乎乎的臉蛋上親了一口，「餓不餓？去找姥爺，鍋里還有麵條。」楚冬燁嫌棄的撇撇嘴，「鍋里有姥爺下得金豆子，我才不吃。」

楚冬燁突然板起小臉，小手在上衣兜里鼓囊了半天，才珍而重之的掏出藍色的絨布盒子，「媽媽，蘇叔叔讓我把這個交給你，他說......祝你幸福快樂！」

葛嘉若沒有猶豫，伸出去拿那盒子的手指卻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她輕輕翻開盒蓋，紅色的絲絨布料上安靜躺着一枚棕綠色嫩柳枝編成的指環。當年鮮嫩的綠色已經慢慢變深，變成偏黑的棕色。指環上有蠟膠樣的薄膜，如果不是因為這個這隻指環恐怕早就乾燥碎裂了。

葛嘉若將那枚小小的指環握在掌心，她抬起頭，看着窗外澄碧如洗的天空，想起那年濟南的蔚藍天空下。17歲的葛嘉若對24歲的蘇沐可說：「18歲我要做你的女朋友，25歲我要成為你的新娘！」明媚的女孩將一枚嫩綠柳枝編做的指環硬塞到男孩手裏，「這是我的承諾，我等着你把它套在我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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