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御前辯論

……

如果多明尼克會、也離科文會遵循炎帝的話，修正教義，以適應夏邦文化，那麼，這對他們來說，這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臉的事了！

何況，他們本就保守頑固！

更不會答應這樣！

林德-查斯爾站了起來，望向劉玄，含怒道：「陛下是要與我景教為敵么？！」

蒙德-加西亞也站了起來！

他們的背後，可不僅僅是景教勢力。

他們的背後，還有西洋諸國！

諸國都是把景教做國教的！

當世最強的普國、硒國、琺國、萂國、盈國，都是尊景教的！

隨著大航海，五國勢力橫行世界，景教勢力也隨著傳往世界！

如果觸犯了景教勢力，他們便能利用影響力，調動西洋諸國的力量去鎮壓、踏碎逆反者！

這炎國的掣電連發神銃雖然神異，但是於戰艦上，卻落後至極，遠不如我西洋！

是以，他們兩個有恃無恐，並不害怕！

羅濟世神色鬱悶，好怕他們交惡起來！

本來，炎帝交惡多明尼克會、也離科文會，將他們斥為邪魔外道，不準在炎國傳播，對自己來說，是有利的。

可是，他們三家，畢竟都屬於景教！

萬一自己也受到牽連，豈不弄巧成拙，大大的不妙？

劉玄望向林德-查斯爾、蒙德-加西亞，淡淡的說道：「你們兩個，能代表景教么？」

「……」他們兩個頓時就被懟住了！

羅濟世道：「唯有教皇，能代表景教。」

劉玄道：「那麼，你們兩個剛才的話，就是僭越了！」

兩人吶吶。

劉玄：「朕給你們三天時間，好好的想想，想通了，可以留在這裡傳教；想不通，那麼便只能將你們禮送出境了。」

兩人怒形於色！

劉玄：「你們可以退下了。」

兩人也不行禮，輕哼兩聲，便就離去！

羅濟世見他們離開，便也告辭，行禮，欲要離開。

劉玄卻笑道：「先生請多坐一會兒，朕還有事，要與你說。」

羅濟世恭謹坐下，「不知陛下要與我說什麼？」

劉玄道：「無他，正要你和談談景教的事。」

羅濟世精神一震，洗耳恭聽。

劉玄道：「你景教來我神州，有史可考的，千餘年前，便有傳教者來了。然而千百年來，間或泯滅，收效甚微，你可知道是因為什麼？」

羅濟世道：「還請陛下賜教。」

劉玄道：「朕聽說你博學多才，通曉夏邦文化，肯定應該知道『刻舟求劍』的故事，傳教之法，於彼處這般這般可以；但是，時過境遷，此處別有情況，與彼處不同，要是還以在彼處傳教的那套來，自然難免格格不入，事倍功半，難有成就。要想在此處傳教，就得修正傳教之法，以適應此處環境，這才是正道，你走的是正道。

朕剛才對他們兩個那樣，並非是要強迫他們改變自己的心意，而是見他們走了彎路，不想他們誤入歧途、一錯再錯！奈何，他們卻不明白的朕的好意，反嗔怒於我！唉！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啊！~」

羅濟世身世凄慘，是個孤兒，父母是誰也不知道。是教會收養教育他長大。他從小聰慧，但也因此深受排擠！

教會裡面，也是腐敗重重。高職上位，都被關係戶把持著。他雖才幹出眾，卻鬱郁不得志。

不想荒廢此生，於是，痛下決心，賭了一把，申請離開西洋老家，隨著商船，到數萬里之外的充滿了神秘的東方神州去了。

他以為，躲到了這數萬里之外，天高皇帝遠，沒有那些尸位素餐的傢伙掣肘，便能自由的施展才幹，一展抱負了！

他充滿了激情的學習夏邦文化。

積極的傳播教義！

然而，處處碰壁，一開始並不順利！

碰了許多的壁后，他忽的豁然頓悟了！

從夏邦的文化中，得到了靈感，開始自覺的自我夏化！

他把教士法袍脫下，換成了夏邦儒服。

這麼一夏化，再行傳教，果然效果就好了許多！

他取得了成就！

然而，在景教內部，他的這般傳教法，卻引來了非議！

曾經的同道，把他視為受了邪靈蠱惑的異教徒了！

同道的反目，令他深受打擊，心力憔悴。

這事甚至鬧到了本宗長老那裡。

最後，羅濟世勝出了，他長期擔任神州也蘇會總會長。

他之所以能得到宗長老的支持，是與他的傳教業務有所進展放不開的！

業務有進展，就預示著能有財務收入！

西洋諸國，景教勢力籠罩之下，有祖傳財收秘法：什一稅！

《聖典》中說：農牧產品的110「屬於雅威」！

後來，經過演進發展，成了信徒收入的110屬於雅威！

教會以此為依據，收取信仰稅。

除了這項收入之外，還有其他的收入，比如賣「道具」，賣經書、配飾什麼的都是小意思。最騷的操作，是想當年，賣贖罪券。

羅濟世在神州傳教，還沒到收什一稅的地步，只是賣些配飾經書之類，現在每年也能有萬兩銀子的收入！

除了維持神州也蘇會的運轉、發展，還能向宗長老、教皇那裡貢獻五千兩，去奉養雅威！

這五千兩，在神州採辦貨物，經過海商，販運到西洋去，又有三四倍的利潤。

有利可圖，才是景教積極向外擴張的原因！

他能給教里提供這樣的收入，是以即便傳教之法受人非議，地位卻還是穩固的！

但是，他的精神上，則難免痛苦、空虛了。

明明是被雅威的事業奉獻了一生，卻不被理解，只被視作個吸金工具。

唉！~

教里，太腐敗了啊！

而這番，他又受到了教里的別宗的攻訐、鬧事！

心裡的鬱郁苦痛，可想而知！

然而，炎帝剛才的那一番話，卻直指人心，說到了他的心坎里！

劉玄對他們會裡的事，有所了解，對他的生平，也調查過了。

剛才的那番話，拿捏人心，純是早有預備！

沒得到本教教友的認可，卻得到了炎帝的認可，羅濟世心有一熱，感慨不已：「教皇、長老，弄權的弄權，享樂的享樂，利令智昏，年紀一大把了，卻還不及這個二十齣頭年輕君主！唉！~」

「陛下高見。」羅濟世由衷的讚歎道。

劉玄微微笑，「海納百川，有容乃大。我夏邦，雖然自有道統，但對於外來聖教，只要是不違正道的，不是擾亂人間的邪魔外道，從來都是來者不拒。釋門非我本土之教，然而釋門十三宗我神州大地都能容之。你景教與我神州，遠隔數萬里，而來傳教，所謂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我神州，自然是歡迎的，沒有將你們拒之門外的道理。只是，我神州有此厚德，你們卻也得爭氣，要懂得變通，不能像剛才的那兩個，固步自封、固執己見！」

羅濟世恭謹的聽著，又回道：「是。」據他所知，景教在世界各地傳播，所到各地，受到當地抵制，十有仈玖！而他到神州來，雖然也碰壁，卻未受到極端的抵制。現在又聽炎帝的這番話，心中更是又驚又喜，心想：神州真是個神秘的地方啊！我雖然已經來這裡幾十年了，卻還是不能看透他！

在他的認知中，受到極端抵制，才是正常的現象。

這般的不受抵制，反倒不那麼的正常了！

抵制最典型的，就要數他景教在神羅大陸上，要往東面傳播，結果受到了隔壁的[目速曼教]的堅決抵制！

雙方爆發了曠日持久的戰爭！

累代宿怨，直到今朝！

乃至於說，神羅大陸諸國走向海洋，也是被「目速曼」相逼迫的！

向東無路可走！

目速曼勢力阻擋著！他們壟斷了來自於神秘東方的絲綢瓷器茶葉等商品貿易！

神羅諸國想要獲得這些商品，就必須向他們高價購買！

巨大的商業利益，促使神羅諸國，尋找著去往神秘東方的商道。

往東走不通，那就只能別選他途！

最終，走向了海洋！

像神州這樣開門放進的，實在是奇之又奇！

羅濟世感嘆不已，神州這地方，實在是太神奇、太神秘了！每每出乎意料，實在是令人費解！

他主動的提及了景教在別處傳播的境遇，尤其提到了與目速曼之間的恩怨，順便把目速曼黑了一通。

劉玄聽著他的話，從中篩選著信息，笑道：「我神州夏邦，豈是那些坐井觀天之輩能相比的？三人行，必有我師。一切好的東西，我們都願意學習。一花獨放不是春，百花齊放春滿園。我神州夏邦就是個大花園，來者不拒，歡迎百花來爭艷。只有一個條件，那就是這花不能有毒，不能害人！」

羅濟世聽的心裡敬服。由衷的稱讚炎帝聖明，感慨的說道，即便是神羅大陸上的諸國國王，也從未見有如陛下您這般聖明的！炎國在陛下您的領導下，必定會繁榮昌盛，世界無可匹敵！我選擇來神州傳道，實在是畢生最大的幸運！

劉玄笑道：「是你的幸運，也是朕的幸運。這是我們之間的緣分。」

這話羅濟世聽得感覺很暖心。

劉玄從他在神州夏邦傳道之事入手，又發展開來，向他請教景教之事、西洋之事。

兩人相談甚歡。

過了一個多時辰，才放他出宮去，還將他送到宮門口，羅濟世受此禮遇，十分感動，剛走數步，忽的又被炎帝叫住，轉過身去，只見炎帝快步過來，訝然的問道：不知陛下還有什麼事情？

劉玄走了過去，眼中放光，帶著期盼，說道：「不知老先生可願做我炎國的官？」

羅濟世驚愕！

劉玄急迫似的，說道：「朕想留老先生在都城，請老先生做翰林經筵講官，為朕講說西洋之學。老先生意下如何？」

這簡直就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啊！

心想：這對傳道，實在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幾乎是想也沒想，就答應了下來！

劉玄笑道：「我炎國臣子見了皇帝，可是要行跪拜之禮的！」

羅濟世剛才沒有多想這個，聞言遲疑了起來。

神州大陸，卻與神羅大陸不一樣。

神州大陸很早的時候，便皇權蓋過神權了。

亦或者說，皇權就是神權！

所謂天子，即天之子，就是上天在人間的代言人！

天就是神州的至高神！

皇帝就是天子，皇權與神權集中於一人之身了！

所以，臣民們向皇帝（天子）行跪拜之禮，也是理所當然的！

神羅大陸上卻不是這樣。

神權被教會、教皇把持著！

國王的權力，並不能凌駕於神權之上！

在他們的權力邏輯中，神權還要高於國王的權力之上。

配享跪拜之禮的唯有獨一的真神、創造世間萬物眾生的大神——雅威！

教會、教皇作為雅威大神的代言人，當然也配享受這跪拜之禮！

國王是屈居於教皇之下的！

因為，依據《聖典》，管理世間的王，是要雅威大神委任的！

所以，神羅大陸上的各國國王，要登基，還需要教會、教皇代表雅威大神，給他加冕！——相當於任命儀式。

而國王在受加冕時，還需要跪下，虔誠的接受！

如果不舉行這樣的加冕儀式，那麼，這個國王，在神羅大陸上，在他們的信仰體系中，就是沒有受到雅威大神委任的，就是不那麼合法、不那麼的正統的！

雅威大神至高無上！

只有他配享跪拜之禮！

國王也不能與之比肩！所以，頂多只能受人的單膝跪禮！

羅濟世無論是在神羅大陸時——作為教會中人、還是在神州大陸這裡時——自稱西儒，學識淵博，受到尊敬，除了向上帝，從來也沒對誰跪拜過！

故而，一瞬間，天人交戰起來！

以他的本心，是不想跪的。

但是，又一想，好不容易在神州取得的事業，要是忤逆了皇帝——這可是極大的罪！這份畢生功夫取得事業，恐怕會一朝化為泡影啊！

跪，還是不跪？

跪的話，與炎帝交好，事業恐怕還能更進一步！真的是好處多多！可是，怕更違背教義，要更受攻訐了！這樣的話，在景教里還怎麼立足？

只數息時間，他便三番四復，反覆權衡，沉吟不決，陷入了困境之中！

劉玄靜靜的看著他，靜靜的等待著！

十數息后！

·我不想畢生的心血，都眨眼成為泡影！

羅濟世受事業牽累，屈膝跪倒了下去：「臣羅濟世拜見陛下。」

劉玄待他跪下，忙上前一步，彎腰去扶他，「快快起來！」將他扶了起來，微笑道：「朕剛才不過隨口一說罷了。」又道「朕知道你不習慣這樣的禮法，也罷，自此以後，朕准你面朕不跪。」

羅濟世：「多謝陛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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