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家族是天然的准黑惡勢力

054家族是天然的准黑惡勢力

賈柳期回到家,見勝勝正在院子里抱著她給媽媽買的糕點吃,不由得皺眉。你看他坐在小馬紮上那畏畏縮縮的樣子,衣服灰撲撲皺巴巴的,還有些小,臉黑不溜秋的,目光獃滯神情麻木,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見到人也不會說話,甚至連表情都沒有,完全沒有這個年齡小孩子應有的聰明伶俐、乖巧可愛,哪怕調皮搗蛋都沒有,這怕不是個傻子吧!

就這傻不拉幾的玩意兒,竟然還都爭。賈敏爭也就算了,當娘的但凡有點兒人性,哪個不愛自己的孩子!武家老婆子爭什麼,武家旁支爭什麼!就算賈敏帶走孩子,難道能左右他DNA?不還是武家的血脈!有人替你養著,何樂而不為呢?

賈柳期想,他父母都不傻,如果這孩子有個好好的家庭環境,怎麼也不會長成這樣!這爭來爭去的人,誰是真愛這個孩子,為他的成長和未來考慮呢?

她想,這孩子跟誰都好,只要不再爭吵打鬧,應該還有救。暴脾氣也有惻隱之心,壓低聲音對媽媽說:「這樣不是個法——」總要有個靠譜的親人養育他。

「說什麼呢?」老爺子以為賈柳期想趕孩子走,批評起來,「賈敏是咱族裡的閨女,勝勝是咱家的外甥,你們咋能不管他!」

大兒媳婦覺得因為這個孩子,賈世源剛訂婚就進去了,天天在家哭罵,說話陰陽怪氣的,大兒子陰著臉,他不能在老大家待著;老二一家不在家,老三雖然也進去了,老三媳婦懦弱,她家倒是能待著,也算找到個人給這孩子做飯洗臉了。

哪料老三媳婦太懦弱了,老三一進去就沒了主心骨,把潑悍的二閨女叫回來了,真是一樣米飼百樣人,老三兩口子都是老實人,怎麼養出這樣的女兒來。出去大半天不知道在幹嘛,回來就想趕孩子走,這麼小的孩子沒個婦女管事能行?

她說什麼了?就劈頭蓋臉一頓批評,還是她最討厭的言論!什麼族不族的,要不是太在意「族」,她爸和賈世源怎麼會跟著老爺子去賈敏婆家,結果呢!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老爺子竟然一點兒都不反思嗎?

在她看來,家族就是天然的准黑惡勢力,你看它組織完善,人多勢眾又宗旨明確、團結對外,只要有人振臂一呼或咬咬耳朵,就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情都能幹出來,還覺得自己很占理!再傳承和發揚一下「親親得相首匿」的優良傳統,其威力就更無窮了。

賈柳期煩惱心驟起,就說不出什麼好話了:「我只記得當年因為一磚頭寬的宅基地,她爸把我爸的頭都砸破了。」轉頭問媽媽,「你還記得不?就算忘了,最近應該想起來了吧。」

「哎,你這小妮子,咋這麼不懂事?咱跟他家是老五支傳下來的,是一大家子。能為了虱子燒棉襖嗎?多大點兒事,就值當的不顧血緣了嗎?」

賈柳期說:「別說棉襖,就是皮草生了虱子我也會燒了。知道你為什麼整天過得不肅靜嗎?因為你棉襖里虱子太多了。」

抬杠!很少有人是賈柳期的對手。

老爺子氣得搬著小馬扎,吆喝著勝勝出去了,勝勝只是木著臉,對去哪裡都沒感覺。

去哪裡呢?村頭風大,怕孩子冷;村室外面陽光不錯,可是不能帶這孩子去見村裡那些老不死的。轉了一個大圈,最後還是去了自己臨時住的,老二家的老屋。

老爺子坐在椅子上,傷心又迷茫,他以為到那裡就能見到武家的人,然後跟武家族裡明事理的人說道說道這件事,就能解決了。事情怎麼會到這個地步呢?

他只記得在派出所做了筆錄后,他和勝勝就可以回家了。勝勝家裡只有癱瘓的爺爺,誰能照顧他?他是賈敏的孩子,賈家的外甥,他能不管?就帶到自家來了。

然後,就養到了現在。

此時,上面的調解到了關鍵時刻,關於孩子的歸屬,雙方不能達成一致,然後又有別的智計出來。半個小時后,武家族人就到了村裡,這次來的都是在外面教書、經商或從政(當公務員)的,與之前留在村裡,喊一嗓子就能衝過來打架的人截然不同。

他們開了兩輛看起來就很貴的轎車,衣冠整齊,備了重禮,煙酒茶葉、雞魚肉以及各種包裝精美的補品,客客氣氣地打聽著去了老爺子家:「家裡的老娘們不懂事,慢待親家公了,我們來賠個不是。」兩人成親后,所有爸爸輩的人就都成了親家,老爺子自然是武家小輩的親家公。

禮多人不怪,老爺子也客客氣氣地招待他們,然後開始了遲來的說理。

老爺子說武家人上來就打架。

他們說:「這事我們聽說了,也都氣得不行,那就是個傻子,不懂人事,親家來了不說好好招待,就知道瞎胡鬧,我們替他賠不是。」還說修車費、醫療費任老爺子開口。

老爺子也是德高望重的,哪裡會獅子大開口,他甚至不知道該開口要多少,索性繼續跟他們掰扯道理,替賈敏鳴不平:「兒子沒了,不應該好好照顧兒媳婦,一家子好好過嗎?這把兒媳婦排擠走算什麼事兒?往兒媳婦身上潑糞,敗壞她名譽,自己臉上就有光?讓孫子以後怎麼做人?」

武家人滿臉羞愧,遞煙端茶,說勝勝奶奶壞話,捧著老爺子,好話說了一籮筐。

老爺子繼續說教:「聽不懂事的老娘們說幾句,就說自家媳婦不是好人,這是要逼死人啊。要不是他三嬸認出她來,勝勝媽就跳河了,就算你們不把我賈家人放眼裡,不怕我們找你們要人,勝勝總有一天得長大,會懂事,逼死他娘,咋跟他交代?」

武家那老婆子乾的這些事,來賠不是的武家人誰都不是主使,有的聽說過,有的聽都沒聽說過,然而作為武氏族人,有那層血緣來,就抹不開面子,不得不放下自己的生意、工作來聽這些窩人的話。

此刻他們不管心裡有多委屈多恨那婆娘,也只能繼續伏小做低賠不是,甚至老爺子站起來他們都要扶著,伺候自己親爹都沒這麼盡心過。

他們又說了好一會兒話,老爺子指責武勝奶奶,武家就賠不是;老爺子說賈敏的委屈,武家就誇賈敏貞潔孝順、吃苦耐勞。

車軲轆話說了一籮筐,老爺子這才覺得理通了,氣順了。

生命的軌跡也像這車輪一般,看似骨碌碌向前趕,其實輪迴往複,不過一個循環。

終於,老爺子說得口乾舌燥,喝了茶的客人都憋尿到極限,才到了不再忍受的時刻。

武家明事理的人說:「大伯,侄媳婦要是帶走勝勝,這支人煙就斷了。」

你知道續家譜嗎?誰誰誰娶了哪裡的妻子,生了幾個孩子,女兒嫁去了哪裡,兒子娶了哪裡的姑娘,又生了幾個孩子,孫子娶了哪裡的姑娘,又生了幾個孩子。如果武勝被帶走,跟著媽媽姓了繼父的姓,賈敏丈夫這一支的家譜就沒辦法往下續了,香火就絕了,這是天大的事情。

前些年雖不流行續家譜,但是人們的思維還是沒變,更何況如今鳳凰人有錢了,吃飽了,續家譜的事情時有耳聞,人們對香火傳承更看重了。

老爺子也很明事理,說:「你武家的獨苗苗,我不能不讓你們帶走,但是有一點兒,他是武家的人,也是賈家的外甥,賈敏的孩子咋能不讓賈敏去看?這母子天性能斷?多個人照顧勝勝對他們有啥壞處?」

武家人連連表態一定讓賈敏去看孩子,一定好好說教說教勝勝奶奶。

程序到這裡就終結了,老爺子很滿意,武家人帶走了坐在院子里,不知道有沒有聽見屋裡的說話聲,悶頭摳手指蓋里泥的武勝。

武家的車駛出村頭后,失去自由的人也被允許回家。

賈敏媽媽直奔老爺子家:「大伯,我們勝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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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谷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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