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從美好到幻滅有多遠

與家人團聚的同時，迎來了熱戀中的第一次別離，范欣然行住坐卧，念念不忘賈世源。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燈半昏時，月半明時，兩人抱著手機視頻通話。

「我媽媽做了炸糖糕，讓我放涼了吃，可是外面不燙了，裡面的糖還很熱……」

賈世源竟然哈哈大笑起來：「哈哈，你好笨，你是第一次吃糖糕嗎？」范欣然翻白眼：「我不是第一次吃糖糕，但我確定你是第一次——」談戀愛。

「第一次什麼？」

范欣然正待說話，門被推開了，她下意識地將手機捂在被窩裡，卻見是姐姐，拍拍胸口：「嚇死我了。」

「我推個門，就能把你嚇成這樣？」姐姐挑眉，「跟男朋友聊天嗎？」

范欣然心中忐忑：「嗯。」

姐姐莫名被點燃了情緒：「真是吶！來來來，給我看看你男朋友長什麼樣。」

范欣然只得拿出手機，視頻已經結束了。

賈世源發來一段語音：「怎麼黑屏了？信號不好嗎？」

屏保是賈世源的照片，姐姐看了一眼，隨口說：「長得不賴，家哪裡的？什麼學歷，幹什麼的？家裡條件怎樣？」

幾句不輕不重、稀鬆平常的話，狠狠地捶打在范欣然心頭，你儂我儂的幸事像井中月般被小石子攪碎。彈指間，無數念生念滅，她從忉利天宮瞬間跌落南閻浮提。

范欣然只覺得身心俱疲，懨懨地說：「我困了，明天再說吧。」

姐姐只當她不想說，怒其不爭地點了點她的腦袋：「傻妮子，你沒社會經驗，別被小年輕三兩句好話給糊弄暈乎了，快點，跟我說說，我不跟爸媽講。」

范欣然這才勉強將姐姐劃歸自己陣營里，兩姐妹不太知心地說了一會兒體己話。

散場后，范欣然輾轉難眠，姐姐則遂了願，意興闌珊地離開：沒什麼新鮮感，就是本地普通一青年，沒學歷也沒正經工作，家裡還有個哥哥。

家裡人很多，算起來都是至親，然而久別團圓的熱乎勁沒幾天就消散了，日子一如記憶中那般五味雜陳、百無聊賴。

以前在鄭州天天見面，有時候一整天都膩在一起，回家四五天卻一次面都沒見過，范欣然體驗了什麼叫思之如狂。而且在鄭州時她有工作要忙，忙起來就忘了想他，現在呢，她整天在家裡閑得發毛，所有的精神都用在想賈世源上了。可以說，賈世源不僅承載了她愛的思念，還有無聊時的趣味。後者可比前者重多了！

范欣然在電話上半撒嬌地抱怨說：「好無聊呀！我們村一點兒年味都沒有，也沒有一點兒娛樂。這一天天的，吃了睡，睡了吃，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還不如不放假呢！不放假的時候，還能跟你每天都見面。」

「叔叔阿姨不在家嗎？」

「在家，可是跟他們沒話說呀，他們一個話題說好幾遍，說的人不煩，聽的人都煩了。」范欣然苦惱地說，「那些陳年舊事，我都能背下來了，不想再聽了。」

「沒有追劇嗎？」

「劇也很無聊，不想看。」范欣然掰著手指說，「賈世源，都說回家三天就被嫌棄，你有沒有被嫌棄？」

賈世源笑著說：「能撐到第三天的肯定是女兒，女兒是貼身小棉襖嘛，我當天晚上就被嫌棄了。」

范欣然樂得直笑：「你這話說得真准，我就是第三天才開始被嫌棄的，哈哈。」

「我媽嫌我光知道抱著手機玩，你媽媽嫌你什麼？」

范欣然說：「我媽媽嫌棄的點可多了，又是嫌我起得晚，又是嫌我懶不幫忙幹活，真幫著幹活吧，又嫌棄我笨，礙手礙腳的。你說過年放假，不就是為了放鬆嘛，幹嘛忙前忙后累得跟狗似的，弄一堆吃的，吃得胖墩墩的，還要花力氣減肥，還有的吃出高血壓高血脂來，過了年就往醫院跑，年後醫院裡心腦血管的病人可多了，你說他們圖什麼嘛，傻不傻？」

賈世源笑笑：「傻！」

范欣然叨叨地說：「一群人，光知道吃，整天研究吃這個吃那個，多無聊，人生就沒有別的追求了嗎？比如，減肥。哎，源源，你可不要再把自己吃圓了。」

「不會，我一點兒肥肉也不吃，瘦肉也不會吃飽。」

范欣然眉眼彎彎：「嗯！這就對了，真把自己吃胖了，減肥的時候受罪的還是你。」看著手機屏幕上賈世源的臉，怎麼看怎麼好看，在一起這麼久了，還有心跳加速的感覺，可惜看得到摸不著，想捏他臉，怎麼辦？

「賈世源~」

「哎？」

「賈世源！」

「嗯？怎麼了？」

「沒事兒，就是發現你好像胖了。」范欣然說著還點點頭，「就是胖了，臉都圓了。」

賈世源大為驚駭：「什麼？臉圓了嗎？又胖了嗎？我很注意的，回來這麼些天，我沒一頓敢吃飽的。」

范欣然說：「不信你捏捏臉看看。」

賈世源果真捏捏自己的臉，然後悲哀地發現：「真胖了，感覺臉上的肉厚實了。啊，我晚上不吃飯了。」

「別，別！」范欣然說，「我是學醫的，相信我，冬天別減肥。你是不是發現一到冬天就飢餓感特彆強，特別容易餓，有時候不餓還不受控制地想吃東西。」

賈世源連連點頭：「就是這種感覺。」

「因為身體要儲存能量過冬啊，」范欣然笑眯眯地說，「而且我覺得你太瘦的話，臉上的皮都鬆弛了，顯得老了好幾歲。」

猝不及防，又被插了一刀，賈世源痛呼：「啊？！」

「還是胖點兒好看。」

賈世源拍拍心口：「你說話能不能不要大喘氣，嚇死我了。」

「嚇你一下你就不敢減肥了。」

「不敢了，不敢了。」

范欣然痴迷地看著手機：「你現在這樣就很好。」好想抱抱，好想……

「賈世源~~」她扯著嗓子叫。

「哎，在呢。」

「賈、世、源。」她一字一頓地叫。

「哎，怎麼啦？」

「沒事兒，就想叫你。」范欣然懶洋洋地說，「想你怎麼辦？」

「我們不是正在聊嗎？」

好獃！在一起這麼久，范欣然習慣了他的呆，倒也不會生氣，就是有點兒鬱悶：「你就不會說來找我玩啊！」

賈世源驚喜：「真的嗎？我可以去找你玩？那我得給伯父伯母帶什麼禮物？你幫我參謀參謀，看看他們喜歡什麼。」

范欣然翻白眼：「讓你來找我玩，不是來我家玩。」

一盆冷水澆在火炭上，賈世源瞬間心裡哇涼：「啊？」

「我家人還不知道你呢。」

賈世源涎皮賴臉：「那你給他們介紹介紹唄！你看，你男朋友又高又帥，多拿得出手。」

「臭不要臉，有這麼誇自己的嗎？」

「有啊！我不就是那個嗎？」

「說正經的！你來找我玩。」

「我倒是想去啊！可你不是說我不能去你家嗎？」

范欣然說：「我們可以一起去縣城，剛好我想逛街買衣服，順便再吃點兒垃圾食品。」

兩人便約了第二天上午十點，在縣城中心廣場見。范欣然滿心甜蜜地等著佳期的到來，賈世源也覺得空氣都清甜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