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魚人心（4）
「你想好了？你如果想好了，我就送你回去。」魚人少年潛到小木船邊，拍了拍船體。
女孩兒以為魚人少年現在就要把她送走，嚇得連連後退：「我還沒......沒準備好......我是想回去，但現在回去，我一定會被祭司們抓去獻祭的！」
魚人少年靠在船邊，說：「也就是說，得先幫你找到避免獻祭的方法才行，對吧？」
此時，女孩兒卻沉默了。她知道眼前的大男孩兒是想幫她，但她的事，並不容易解決——聖女對於元吉鎮來說，真的是太重要了！
在元吉鎮，聖女是海神大人的忠侍，不是隨便什麼女子都可以擔任的。所以，以往的歷任聖女都是在全鎮適齡女孩兒中千挑萬選選出來的。
最開始，人們熱衷於把家中女兒培養成聖女人選，女孩兒們嚮往聖女的高潔、不容褻瀆，也都情願做聖女。
可時間一長，不管是成為聖女的女孩兒自身還是她們身邊的親族，都難以忍受近乎對凡人來說近乎苛刻的清規戒律，於是聖女一職慢慢變成「洪水猛獸」。
加之祭祀處規定聖女不得婚配，到了最後，凡是家中有慧巧聰敏的女兒的，都不願讓女兒與外界接觸太多，並且一到適婚年齡，就會趕緊把女兒嫁出去。
然而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但凡到了重選聖女之時，那些被家人藏起來的女孩兒也會在近鄰的「舉薦」之下暴露於人前。
而被「追殺」的女孩兒提到的鎮民們都對她很好，這也算是元吉鎮對待聖女不成文的規定了。
之所以有這樣的風俗，一部分是源於「舉薦」別家女孩的人家良心難安，想要在最終被選做聖女的女孩兒身上找補寬慰；另一部分則是鎮民們都希望聖女能夠活得長久。聖女活得時間越長，「在位」時間就越長，鎮上未婚配的女孩兒們就越安全。
不過鎮民們對待被魚人少年所救的女孩兒確實比歷任聖女都好，因為正是這個女孩的出現，避免了這屆聖女選舉，這樣就沒有一個家庭需要面對「喪女」之痛了。
可物極必反，一旦女孩兒要被獻祭之事被鎮民們知道，他們對女孩兒的態度就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轉變——現任聖女一死，馬上就會重選聖女！這樣一來，鎮民們不但不會幫助女孩兒，反而會跟著落井下石，埋怨女孩兒。
想到當中利害關係，女孩兒哀嘆一聲，道：「你說得到輕鬆，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
這回輪到魚人少年不出聲了，他一頭沒入海面，消失在女孩兒的視野中。
就在女孩兒覺得魚人少年再不露頭就要憋死在海里時，魚人少年綠油油的腦袋忽然衝出水面。
魚人少年一抹頭髮把綠髮變黑，說：「他們是因為你懷孕了才想獻祭你，你不要孩子，他們不就沒轍了？」
女孩兒聞言露出詫異的神情：「你說什麼呢！這可是我的孩子！可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啊！」
「可你的命不也是人命嗎？它現在又還沒被生出來呢。」魚人少年同樣難以理解女孩兒的想法。
魚人少年有此建議，並不是他枉顧生靈性命，只是獸性使然。
在魚人族，雌性魚人在妊娠期間若是察覺魚胎有異或認定母體不適宜妊娠，可以自主停止妊娠，並將體內魚胎吸收，為母體供給養分。
就算魚胎順利誕生，也未必能長大。因為魚人族是多胎繁殖的海族，雖不像尋常卵生魚種那般一次能生幾百上千枚魚卵，但一隻雌性魚人最少也會誕出個三五個魚胎，若新生的魚胎中有先天不足的，也會被母體吞吃。
即便沒有上述情況，發情的雄性魚人也是新生魚胎的威脅之一。
魚人族沒有配偶觀念，發情期的雌性和雄性可以自由結合。如果發情的雄性魚人找不到合適的雌性，便會偷偷吞吃掉新生魚胎，從而催發雌性魚人的下一次發情。
不過這種「雄魚奪子」的行為，在魚人族險些滅族之後，便被禁止了。
是以，魚人少年並不像地界凡人女孩兒那樣看待生育之事。
可女孩兒並不知道內情，只當是眼前的少年性情涼薄，她有些惱火地說道：「我的命是命！我孩子的命也是命！我不想死，我也不想它死！」
這次魚人少年能夠理解女孩兒的情緒了——在魚人族這叫「護崽」。
魚人少年當即說：「你別著急，你這麼說我就明白了。你如果想生孩子，那就生啊，等生完了再回去，然後就學你聖女娘親那樣說孩子是撿的，不就行了？只要你不說，誰知道孩子是誰生的。」
聽了這個建議，女孩兒的眉頭鬆了松。她也覺得這個辦法不錯，但是孩子怎麼生？去哪兒生？聽說懷孕得好些個月，那這期間她能去哪兒呢？
當女孩兒問出這些問題時，魚人少年又說不出話來。
「總不能一直在這島上吧。在這裡活下去是沒有問題，但等生孩子的時候怎麼辦？」女孩兒焦地看向魚人少年，「我見鎮上婦女生孩子都要去找接生婆接生，這裡只有你我二人......你會接生嗎？」
魚人少年脫口而出：「我怎麼可能會！」
說完，一人一魚又陷入沉默。魚人少年絞盡腦汁地想辦法，甚至不再在海中遊動，就那麼浮在船邊。
過了好一會兒，魚人少年突然一拍腦門，興奮道：「有辦法了！」
女孩兒的注意被他吸引過去，只聽魚人說：「聖女是海神的侍者，你可以這麼跟你們的人說，就說獻祭時遇到海神顯靈，這孩子就是海神給你的恩惠！」
「這......」女孩兒的眉頭擠得像小山一樣，「這能行嗎？」
「嗐！你放心。」魚人少年臉上露出自信的笑容，「你自己是不行，不過你運氣好，遇見了我！有我在，他們絕對不會懷疑你的！」
女孩兒看向魚人少年的眼中露出不解：「你怎麼能保證呢？」
「你看好了！」
魚人少年沖女孩兒咧嘴一笑，然後伸手抹了把頭，把他那烏黑的頭髮變回藻綠色。怕女孩兒不信，魚人少年又用力地一擺尾，讓整個身子便躍出水面，露出他流光溢彩的魚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