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狂風平地起，長河落日圓（二）
陳路難以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身體，又深吸一口氣，環顧四周。
那些外表看上去破破爛爛但實則兇殘無比的燎原狼，確實已經離開了，周圍只剩下一片在暗紅的烈日下被曬得奄奄一息的紫色草木，以及無數飛盪在空氣中肉眼可見的灰塵。
大難不死的陳路趕緊爬上岸邊，癱倒在地面上大口大口的喘息著那得來不易的空氣。
這一刻，他感覺自己好像剛剛從地獄裏面走了一遭，好不容易才又活了過來。
隨即一股令人顫抖的記憶浮現在他的心底，那是在他剛才逃亡之前，親眼看到自己的至交好友、同窗夥伴們，被一隻只燎原狼撕成碎片，吞入腹中，那血淋淋的殘值斷臂，那漫天飛舞的猩紅的血液和慘叫聲，令陳路突然忍不住翻起身來，在地上瘋狂的乾嘔了一陣。
他恍惚中記得，除了自己以外，好像沒有其他人再能逃過那群燎原狼的毒手了。
所以……曾今朝夕相處、嬉笑打鬧的朋友們、夥伴們，就這樣全都悄無聲息的葬身在狼口，甚至沒來得及享受他們大好的青春年華，或是實現他們曾經一起許下的種種看似荒誕不羈卻又充滿希望的誓言和願望？
這一刻，陳路突然又湧出一股難以言喻的仇恨，那是對燎原狼兇猛殘暴的憎惡，也是對命運不公的怨憤和不甘。
「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們！」他狠狠捏緊了自己的拳頭，此時此刻，陳路已經在心底默默許下了一定要將所有的妖獸都斬盡殺絕的毒誓。
但是他知道，以自己此時的力量，根本就做不到。
除非他能像那些幸運兒一樣，成為一名強大的妖甲戰士，擁有毀天滅地的力量，才能實現自己這個最宏大的願想。
可是像他這樣的平民百姓，要成為一名強大的妖甲戰士，又談何容易呢？
陳路苦笑一聲，勉強收起心底那股還要乾嘔的慾望，撐起了身子，從堅硬無比的赤褐色泥地里站了起來。
但就在此時，他的眼神突然一亮，兩條濃密的眉毛淡淡的擰了起來。
他看到一行淺淺的腳印，從他手下的泥土裏，一直延伸向遠方，緊緻而細密，每一步都好像經過精細的測量，彼此之間的距離一模一樣，完全沒有絲毫分差。
這是燎原狼留下來的足跡！
儘管已經經歷過太陽風暴的污染和變異，但是燎原狼依然保留了它們的祖先很多深入骨髓的動物習性，比如這種精密到絲毫沒有分差的步伐間距，就是狼群曾經最具標誌性的習慣之一。
這行腳印儘管很淺，但卻很清晰，而且腳印的縫隙里還殘留着一些紅色的液體跟粘稠的血肉殘渣，陳路知道，那是剛才狼群在撲殺他的同伴們的時候，沾染到爪牙之間的痕迹。
看到這一切，陳路又忍不住有一種想要嘔吐的慾望，但他強行忍住了這一切，腦子開始飛快的轉動起來。
燎原狼離開了，但它們到底去哪兒了？
是被剛才那陣奇怪的響聲給驚嚇到，所以逃跑了，還是因為被那陣響聲給吸引到，所以跑過去觀察情況了？
根據陳路在學校里學到的那些知識，他認為燎原狼有很大的概率不是被嚇跑，而是跑過去瞧熱鬧了。
畢竟對於妖獸來說，腦子是個沒必要存在的東西，它們只需要殘暴的本能和瘋狂的慾望，隨時支撐起它們對敵人發動最瘋狂的攻擊，這就足夠了。
一般研究認為，只有在至少妖將級實力以上的妖獸，才具備初步的智慧和類比人類一樣的思考能力。
對於普通妖獸來說，它們根本不知道什麼是害怕，也不知道什麼是退縮，面對食物，它們腦海中只有殺戮和死戰到底兩個詞而已。
這也是為什麼人類很難獲得妖獸的認可，成功和它們簽下血誓並成為妖甲戰士的原因，畢竟像妖將級實力的妖獸，人類要想收服它們，本身實力就已經要比它們高了，這樣的人類，如果不是早就已經成為妖甲戰士，那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
而普通的妖獸，人類又無法與它們溝通，也能很難讓它們感受到畏懼，除非在瀕死之前最軟弱的那一刻，否則它們幾乎不可能會向人類表示妥協。
可是都已經瀕死的妖獸，又有幾個能夠支持到漫長的血誓簽訂完畢的那一刻呢？
所以強大的妖甲戰士，至今在人類當中的比例還是萬中無一，以長安城為例，重建后的長安城，至今以擁有超過3000萬的龐大人口，可是能夠成為妖甲戰士的強者，也不過區區一兩千人而已。
陳路很清楚，像自己這樣無權無勢又沒有任何背景和靠山的平民，要想成為妖甲戰士，那必須要有巨大的毅力和無比的幸運，那才有一絲絲的可能。
所以他從不會輕易放棄任何機會，哪怕是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他都會竭盡全力去嘗試，哪怕為此付出自己的一切！
這一刻，他就從眼前的這一排整整齊齊的腳印中，朦朦朧朧的看到了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
從剛才的那聲巨響來看，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東西落地發出的聲響，可是陳路知道，連燎原狼都能因此被吸引，放棄了已經唾手可得的食物，眼巴巴的跑過去看熱鬧，那說明，傳來巨響的地方必然發生了十分奇特的事情。
這個時候，如果自己跟過去看看，會不會有可能撞大運，正好看到一些能改變自己命運的東西？
陳路倒也沒有多想，他只是覺得自己想試試有沒有機會，逮到一條落單或是瀕死的燎原狼。
畢竟人類雖然可以和妖獸簽訂血誓，成為強大的妖甲戰士，但也不是什麼類型的妖獸都可以符合這個血誓的簽訂標準的。
根據書本上學到的知識，只有至少兵長級以上的妖獸，才具備簽訂血誓的能力，而太過弱小的妖獸，很可能撐不過這種血誓帶來的巨大反噬和能量剝奪，直接導致簽訂儀式的失敗。
而燎原狼，恰恰就是符合這種儀式標準的最低級的妖獸之一。
要知道，兵長級的妖獸平時很難會出現在這樣專供菜鳥們練手的新手區，一般來說，兵長級以上的妖獸出現，就意味着一場血腥的廝殺和小規模戰爭，即使是專業的軍隊，要想解決掉這樣一群燎原狼，在不具備重火力和坦克、炮車等重型軍械裝備的支持下，也會顯得異常艱難。
曾經就有一場在面對妖獸的圍剿戰當中，一個排的士兵包圍了兩頭已經傷痕纍纍的燎原狼，結果因為缺乏重火力的支持，這一個排的士兵差點兒被那兩頭燎原狼屠殺殆盡，最後也是因為兩頭燎原狼失血過多，傷重不治，才讓那個排的士兵勉強留下了幾個幸運兒。
自此以後，哪怕是面對已經奄奄一息的兵長級以上的妖獸，人類也不敢再粗心大意，他們一定會先用遠程火力進行致命的打擊，然後才會嘗試去靠近這些已經瀕死的妖獸。
陳路當然不會以為憑藉着自己的力量，就能對付一頭哪怕已經落單的燎原狼，不過他覺得，自己只要跟過去看看，說不定就能找到一絲萬中無一的機會。
哪怕是沒有機會，但自己只要找到這群燎原狼的行跡，然後再回去向長安城的城防部隊報告，不也是軍功一件，同時還能為那些冤死的同學們報仇？
想到這裏，陳路決定不再猶豫，強拖着自己已經濕漉漉的身體，跟着那排淺淺的腳印朝遠處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只覺得剛才還濕噠噠粘在身上不是很舒服的衣服，都已經快要被頭頂那毫無遮掩的暗紅色烈日給烤乾了，陳路才終於聽到不遠處傳來了一陣低沉的屬於妖獸獨特的咆哮聲。
是那群該死的燎原狼！
陳路對這聲音已經非常熟悉了，哪怕只短暫的聽到過一兩次，但他敢發誓，自己一輩子都不可能再忘記這有如夢魘般的聲音了。
於是他趕緊壓低身子，開始掩藏自己的行跡，並且依靠着從學校里學來的那些知識，小心翼翼的朝着前方咆哮聲傳來的方向匍匐前進。
當人類從神王星的大災變之中緩過神來，重新回到地面之後，學校里所學習的知識，就已經不再是單純的文化學識那麼簡單了，生存和戰爭，成為了即使是幼兒也不得不學習的技能，從小學開始，鍛煉身體和教授基本的戰鬥技能，就已經成為課堂上最主要的內容。
所以即使是像陳路這樣的馬上就要畢業的高中生，也具備一些基礎的格鬥知識和一副強健的體魄。
當然，在面對屬於兵長級的妖獸燎原狼時，這些東西都顯得如此不堪一擊，不過和大災變之前的「孱弱」的人類比起來，陳路還是要強上好幾倍的。
這也是他為什麼剛剛才死裏逃生，卻仍然敢冒着巨大的危險跟着那群燎原狼錢來一探究竟的資本。
躡手躡腳中，陳路小心的躲開了上風口的位置，沿着一片又硬又乾燥如同未能燒制完成就被移出窖的瓷土一樣的地面，陳路如履薄冰般的來到了一片小山坡之後。
探出頭去，引入眼帘的，是一個如同剛剛被巨大的隕石砸出來的龜裂的圓形深坑。
深坑中間，卧著一個看不太清楚形象的人影，他的面朝下，匍匐在地上，毫無聲息，如果不知情的人，可能會以為他已經死掉了。
但是從他周圍橫七豎八的躺卧著的十幾頭燎原狼的屍體，陳路可以猜得出，這個人一定還沒死。
否則剩下的那兩三頭燎原狼，不會只是圍繞在他的身邊，不停地作出前肢伏地的威脅姿態和發出陣陣低沉的咆哮聲，卻不敢靠近他半步了。
低階妖獸雖然沒有智慧，但它們也知道面對強大的敵人需要隱忍，求生是每一種生物哪怕是妖獸都必然具備的天性和本能。
而看到這一幕，陳路的心一下子就緊繃起來，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臟開始不受控制的瘋狂跳動，那顆火熱的心，好像隨時都要從喉嚨里跳出來，讓自己瘋狂嘶喊一樣。
因為他看到那倒卧在地上的十幾頭燎原狼中，還有一些並沒有死透，依然在不停地試圖掙扎著站立起來。
這些都是瀕死的兵長級妖獸啊！
如果沒有此時還依然圍繞在那個人影周圍的三頭燎原狼，陳路敢肯定，自己此時一定已經迫不及待的衝下山坡，然後試圖和那些燎原狼簽訂血誓了。
畢竟除非在戰爭當中，哪有機會出現這麼多瀕死的兵長級妖獸，就這麼簡簡單單的擺放在他面前？
陳路這一刻覺得，自己決定跟着這群燎原狼來看熱鬧這個選擇，真是選對了！
如果沒有這一時的好奇，他怎麼可能找到這麼好的機會，見到這麼多瀕死的兵長級妖獸？
只是……眼前的這剩下的三頭燎原狼，似乎成為了他巨大的阻礙。
地下躺着的那道人影，不知道是死是活，陳路也不知道，他是否還有剩餘的力氣，來繼續解決掉那剩餘的三頭燎原狼。
而憑他自己？陳路敢肯定，哪怕此時給他一挺口徑超過12mm的重型機槍，他也無法解決掉那三頭燎原狼，畢竟雙方的實力差距，實在是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