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見面

那是一個草長鶯飛的季節，經過整個寒冬，大地回春，田裡的麥苗吸收了冬雪，綠色就鋪滿了整個世界，這是一個好時節，天氣回暖了，農忙還沒開始。

一個農家小院里，里裡外外圍了不少人。一件喜事正在邁出他的第一步，兩個到了結婚年齡的年輕人被安排「見面」。

「見面」是這一帶的婚嫁習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個幾千年的中華文化在這個村莊的具體體現。

「見面」又分為「側見面」和「正見面」，「側見面」比較隨意，男女雙方在媒人介紹后，安排到一個地方，兩人共處一室相互看一下，聊一聊。如果雙方都有那方面意思，則再安排「正見面」，這一次比較正式，好事基本就成了。

霍家林拘謹的坐在屋內八仙桌右邊的一張椅子上，左邊的椅子上坐著他的相親對象。

女方叫周燕，是他們本村的。由於女方家只有一個女兒，所以父母想找一個本村的女婿，農村都是養兒防老，沒有兒的還得靠女兒女婿，所以得找一個離得近的，那個年代的交通不方便，即便鄰村也是指望不上的，所以離得近就至少是本村的。

霍家林羞澀的看了一眼女方，但見女方臉型瘦長，柳葉眉，單眼皮，嘴巴略大，但和正張臉很協調，皮膚細膩，滿臉膠原蛋白。霍家林不由的臉紅了，心跳開始加快。

女方倒是很落落大方，看見霍家林臉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還害羞呢？」周燕笑著問到。

「沒有，我害什麼羞。」

「那你臉都紅了。」

霍家林一聽，趕緊摸了摸自己的臉，的確感覺燙燙的。他努力控制自己，可越是努力，感覺越緊張，臉就越燙。

「你叫霍家林？」

「嗯，你叫周燕兒？」

「對呀。」周燕見霍家林挺憨厚的，感覺是個踏實的人，倒是可以託付終身。

「你怎麼不說話了？」沈默了一會兒，周燕兒又問。

「你怎麼也不說話了？」

「哈哈，怎麼我說個什麼，你就說什麼！」周燕咯咯的笑著，看著這個憨憨的男人，有可能還要跟自己過一輩子的男人。

霍家林抓耳撓腮的，一棒子打不出個屁來。他越是想表現一下自己，越是怕自己說錯了什麼話。

院子里的人見兩人在裡面很長時間沒出來，都竊竊私語「看來有戲」。感覺霍家林平時沒什麼話的人，這事上可以，居然聊這麼長時間了，但誰知道裡面都尷尬成什麼樣了。

「你多大了？」霍家林終於又說出一句來。

「我19歲了，你呢？」

「我二十。」霍家林眼睛瞥向一邊，也不敢看女方。

霍家林又問了一些不疼不癢的問題，每個問題問完，兩人都會陷入沉默。

一直都到了中午飯時間了，不知是誰家的大嬸，在屋外打趣：「裡面的還沒說完啊，我們可都餓了，這麼多話以後被窩裡慢慢聊去吧。」

這話有點露骨，整的霍家林更不好意思了：「別瞎說，這就出來了。」

這一問一答，逗的院里的人一陣鬨笑。

「那咱出去？」

「你先走吧。」周燕說。畢竟在農村，周燕還是要矜持的，一塊兒出去怕人說閑話。

霍家林先出了屋，院里的男男女女就開始調侃他，也都是出於善意，圖個喜慶。媒人則進屋，護著周燕一塊兒後腳出屋走了。

第一次「見面」后，兩個人就不能私底下交往了，如果有意繼續，只有逢年過節，男方帶著禮物去女方家，叫做「追節」。

霍家林回到家裡，爹媽早準備好了飯菜等著他，此時霍家峰已經上高中走了，家裡只有他們三個人。

兒子要娶媳婦了，孫梅很開心。盡量把飯做的豐盛點，最後一顆冬儲的大白菜也拿出來切了三分之一炒了一個菜，這次盡量多加了一點油。

飯桌上，霍傳章先開口問到：「覺得女方怎麼樣。」

「還行。」霍家林故意裝作無所謂的樣子。

「什麼叫還行，人家那臉蛋，那身條。比你都要高吧。」孫梅說到。

「還行。」霍家林又說。

「還行，就是對人家滿意嘍。」

「……嗯……」霍家林扭捏的說。

「那你回頭跟人家媒人說，就說我們滿意。」孫梅跟霍傳章說。

「那結婚後就得先跟咱住一個院了，你要做好心裡準備，要當婆婆了！等過段時間，咱再賣一處宅子，再給孩子蓋一套房。」霍傳章說。

「準備，早準備好了，我要當婆婆，絕對不讓兒媳婦受委屈。」孫梅說到。

她這話話裡有話，早年她剛嫁到霍家的時候，還和霍傳章父母兄弟住在一個院子里，吃一個鍋里的飯，那時候家裡很多事情都由婆婆說了算，孫梅受了不少委屈。如今多年媳婦熬成婆，孫梅決定要對自己兒媳婦好點。

「那你這個婆婆不錯，我一會兒去找媒人，跟人家說說咱們的態度，還有家裡的情況。順便探探女方的口風。」霍傳章說完，猛的扒拉了幾下碗里的飯，直到吃的乾乾淨淨，才放下手裡的碗。

吃完飯霍傳章就出去了，孫梅把桌子上收拾乾淨，去洗碗筷了。

霍家林不安的坐在炕沿兒上，等著霍傳章帶回來消息。在霍家林心裡感覺過了好久，終於才等到霍傳章的歸來。

霍傳章進了屋，把孫梅也喚進來，說到：「我把咱家的情況和態度都跟人家媒人說了，他說一會兒再去女方家問問對方意思吧。」

霍家林有點失望，但不至於絕望，畢竟對方也沒有給否定的消息，只是還要再等等。但等待總是一個痛苦的過程，這一夜霍家林睡得很不踏實。

第二天一大早，公雞剛宣布新的一天開始，媒人就滿臉堆笑的來了。人還沒進大門，「咯咯咯」的一陣笑聲早飛入了屋內。

霍家林心中暗喜：「看來周燕兒對我也有意思，我的燕兒啊！」霍家林心裡樂開了花，臉上使勁憋著，以至於面部表情都有點扭曲了，終於他還是忍住了這一段情緒波動。

媒人進了屋內，霍傳章趕緊讓坐於太師椅上，給倒上茶葉水。

「哎呦，恭喜二傳章了！」霍傳章家裡排二，所以大家多以二傳章稱呼。

「人家燕兒願意～」

聽了媒人大聲宣布這結果，霍家林一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霍傳章瞪了霍家林一眼，皺著眉說：「出息！」自己卻也咧著嘴笑了。

看見霍家林高興成這樣，孫梅心裡卻莫名的不舒服，或許是感覺到兒子的愛要被另一個女人奪走了吧，卻使勁把嘴角上揚。

「這女方沒問題，這事就十有八九了。但醜話說在前頭，有些實際的條件咱也不能不說，你說是不是。」媒人這話突然有點轉折，也給大家先有個心裡準備。

霍傳章趕緊給媒人加上水，說到：「您但說無妨。」

但見媒人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緩緩的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