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復讀
周燕的鬧劇最終平息了，因為除了她，沒人感覺霍家峰會在給弟弟建房這件事上「貪污」。
這事過後，霍家峰的精力又回歸到了學校，學校的事業還要繼續。那天霍家峰的一個學生找到了他，此時他已是學校的副校長。
找他的不是別人，就是李廣生，來的時候李廣生垂頭喪氣的，進了霍家峰的屋子，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霍家峰和李廣生之間發生過很多事情，在霍家峰鬧緋聞期間，李廣生幫著他去查找「元兇」之後，兩個人之間又經歷了不少事情，他們的關係如今卻已經逐漸從師生向朋友的過度。
「廣生？怎麼了？」霍家峰皺著眉頭問。
「唉，考砸了！」
這是中考後的第三天，李廣生說考砸了，就是中考成績考的不行。
「考砸了？什麼意思？現在成績還沒出來呢，你怎麼知道有沒有考好？」
「剛才跟同學對題，最後一道大題審題出錯了，看來沒戲了。」
「先別想了，成績沒出來之前，不要想這麼多了。」
「唉，看來這次進上不了中專了。」李廣生嘆氣到。
近幾年，不知怎麼的，大家更中意於初中畢業后直接上中專，所以成績考不好，意味著上不了中專了。
更令人奔潰的是，縣教育局明令禁止不讓復讀，這就意味著一旦一次考不好，這一生就沒有第二次機會了。
所以，李廣生唉聲嘆氣的，在霍家峰處待了很久，才搖頭走開。
幾天後，當中考成績出來的時候，霍家峰果然看見李廣生的成績已經與中專無緣了。
這使他不由自主地和自己聯繫了起來，一個平時成績優異的學生，在真實的高考時，卻因某種原因，沒能如願考入自己理想的更高學府。
成績出來的當天，李廣生又找到了霍家峰。這次算是做實了自己成績考砸的事實了。
「霍老師，我......」
可能由於之前自己已經知道了成績應該會考不太好，李廣生此時倒是情緒穩定。
霍家峰見李廣生進來了，安慰到：「沒事，上不了中專還可以上其他學校，總歸有一條出入的。」
「謝謝您，霍老師。其實，我是現在倒沒什麼情緒波動，之前已經猜到有這結果了。」
「嗯，看出來了，這就好，接下來有什麼打算？」霍家峰微笑著問。
既然不能復讀，無非是輟學走向社會，又或者上高中，然後再考大學。
但李廣生似乎有別的想法：「霍老師，我想復讀一年！」
由於整個國家的教育資源有些緊張，縣裡已經明令禁止，不讓學生復讀。
聽了李廣生的話，霍家峰吃了一驚。
「你確定？現在縣裡明令禁止，不讓學生復讀，現在你復讀無疑是頂風做案。」
「我確定！我要復讀！」李廣生堅定的說。
「但你復讀一年很有可能都無法參加中考，即便參加了，你被發現后，成績也有可能作廢。」霍家峰還是想勸一下這個小夥子。
「霍老師，其他的您不用擔心，只要您能接納我來學校上學就行！」李廣生言語間透露著堅定。
別的，霍家峰可能無法掌控，但就接納李廣生來學校上學這事，霍家峰卻可以做主。
「這......我是怕你浪費一年的青春。」
「我不怕......」
「這不是怕不怕的事......」
「霍老師，如果我的信息沒錯的話，您也復讀過吧。」
李廣生雖然十五六歲的年紀，但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明顯的他比同齡人成熟不少，說起話來，也有板有眼的。
李廣生問霍家峰有沒有復讀這話，卻把霍家峰問住了。
他當然復讀過，確切說還復讀了兩次，一開始是沒有機會高考，後來是考了沒選好學校，那種與自己的理想失之交臂的感覺他永生難忘。
「我......」霍家峰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答他。
「如果您當年沒有復讀，會後悔嗎？」李廣生像是逼問一般，又緊隨其後來了一句。
李廣生的堅定令霍家峰心生敬畏，因為當年自己在復讀這件事上，根本做不到像他這樣的堅定，他如果放棄了代課老師的職位，一心一意的復讀，結局應該跟現在完全不一樣。
霍家峰看了一眼李廣生，有些慚愧。他想同意李廣生的復讀，但是自己如今身居副校長的位置，自己理應去聽從上級的政策，制止李廣生的復讀行為。
但作為一個同樣有過多次復讀體驗的他，卻從內心深處感覺自己應該去幫他一把，畢竟人生能讀書的年齡也就這幾年，現在如果勸他放棄，很有可能就是一輩子的遺憾，是李廣生的遺憾，也是自己的遺憾。
這些想法在霍家峰腦子裡飛速閃過，他沒能給出答案，先讓李廣生回家了，沒有說可以，也沒有否決他。
李廣生沒有等到霍老師明確的答案，心思忐忑的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騎上自己的二八大杠，一路上慢慢的朝著自己的家而去。
天空陰沉，李廣生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裡。哪個人的青春不曾迷茫啊，霍家峰當年不是也不知所措了過嗎。
來到家裡時，已是傍晚，推開那扇勉強可以算做門的東西，李廣生走進了自己這個家，甚至不能用家徒四壁來形容了，因為這院里似乎是沒有一面牆壁的。
走進屋，是永遠的昏暗的燈光，簡陋而破舊的傢具，還有永遠叼著煙袋鍋子，抽著廉價煙葉的父親。
「回來啦......咳......咳咳」
常年抽煙的父親，經常時不時的咳嗽幾下。
「嗯。」李廣生依舊用一個字作為回答。
「聽說你考的不怎麼樣？」
說這話的時候，父親似乎是開心的。都說望子成龍，但這個父親似乎是希望他不要去繼續上學的。原因其實很簡單，就是一個字「窮」。
但窮則思變，李廣生認定了讀書可以改變命運，越是在這個家中感受到窮的悲，越是想要追逐優異成績帶給他的喜。
「我想復讀。」
這話一出，父親沒有馬上回絕，他吧嗒吧嗒連續抽了好幾口煙袋鍋子，沉默了。
見父親沒有回答他，李廣生轉身準備回到自己的屋裡去。
此時，父親卻開了口。
「家裡沒能力再繼續供你上學了，你和你妹妹只有一個人可以繼續讀書。」
這話一出，李廣生突然喉嚨一梗，幾乎哭出來。
上學對於一般人而言是多麼普通的一件事啊，但對於他卻變成了似乎如此遙不可及。
自己上學，妹妹就不能上學。一個是自己的夢想，一個是自己妹妹的夢想，面對這種你死我活的選擇，李廣生又將怎麼去做決定啊。
「我不上學了。」
屋內傳來一個女孩子的聲音，是妹妹。
一個扎著馬尾，眼睛大大的女孩子從屋裡走了出來。
「胡說！」
李廣生馬上否定了她。
「我是說真的，我不是學習的料。繼續學習下去也不會有好的結果，何必浪費時間。哥，你的成績一直名列前矛，這次是失誤了才考成這樣的。」
李廣生再次否定了她：「再有兩年你就畢業了，怎麼能輟學呢，好歹要有一張初中文憑才是。」
自己無力支持兩個孩子上學，聽著兩個人互相謙讓上學的名額，父親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道怎麼面對，如果此處有一個地縫，他非得鑽進去不可。
這邊，妹妹又說了：「反正這學我是不上了！」
說完，進屋關上了門，留下李廣生父子兩人四目相對，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