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恨

董芸從學校又搬回了村裡，這是她第二次搬家了，不過也終於有了自己的一個住處，雖然房子略顯簡陋。即便是新房，因為錢不夠充裕，霍家峰和董芸的新房還是顯得簡陋。

屋頂的梁是從別家拆舊房的地方花極少的錢買回來的，房子的內牆只是抹了一層白灰，沒有粉刷。外牆就不用說了，用磚砌完之後黑洞洞的磚縫就留在了哪裡。

小院除了北屋，東西南三面沒有再蓋房子，院牆也是用剩下的舊磚瓦湊合的壘了半人高。院門的地方，是舊房拆下來的一面木門，用鐵絲擰的門環，象徵性的加了一把鎖。

但房子還是有些於是俱進，例如整個房子的牆都是用紅磚砌成，告別了老式的藍磚和土坯相間的建築行使。

董芸就這樣搬了進來，自然也沒有新的傢具，但是她還是十分開心的，因為終於有了自己的一處落腳的地方，中國人向來安土重遷，有了這個地方，她在這個世上就有了自己的根。

搬進來住之後，也有一些煩惱，因為霍家峰不知從那一天起，把更多的精力開始用於學校了，他開始經常的不回家。

雖然現在和平時期，農村又大多是安分守己，可以說是夜不閉戶，但一個婦女獨自住在一個空曠的小院子里，單單是夜裡的黑，就足以讓人感到恐怖。為此，董芸每當一個人在家時，晚上就時常的心驚肉跳，夜幕一但降臨，就匆匆躲進被窩不再出來。

搬進新寨后，董芸發現自己陪嫁的嫁妝還在老宅並沒有搬過來。她給霍家峰說過幾次，但霍家峰一直沒有時間去拿，或者他沒有把這個當成事。

縱然有一萬個不願意，董芸還是決定去老宅一趟，把自己的東西要回來，別的她不在乎，那可是自己陪嫁的嫁妝，其中一套精緻的茶具，她一直沒有捨得拿出來用過。

那天，吃過午飯，眼見下午陽光明媚，萬籟俱寂，閑來無事，董芸想起來了自己的嫁妝，於是收拾了一下，關上院門，朝著老宅走去。

她也有些許猶豫，一小段路她慢慢吞吞走了半晌。她始終不知道怎麼去面對這個孫梅，自己受過的壓迫，她的那些刺耳扎心的話，還有她間接的「殺」了自己的兩個孩子。所有這些，使得董芸對孫梅如今只有恨，發自內心的，她希望這個人早點死去，而且她不會去參加葬禮。

雖然心裡有不盡的恨，她還是不會像如同周燕那樣從嘴上說出來，或把情緒傾瀉到那個人身上，性格決定她只會心裡默默地恨，嘴上卻只會以沉默回擊。

等她來到老宅門口時，裡面先傳出來一陣笑聲，從聲音不難判斷出，那笑聲是周燕的。

對於周燕，董芸也是愛恨參半，在對待孫梅這一統一立場上，董芸暗自感謝周燕，是她替自己出了一口惡氣。但同時，周燕又從自己手裡奪走了一處宅子。

院內屋裡的笑聲，使的董芸有些猶豫不決，同時面對這兩個強勢的女人使她有點發怵。

站在老宅門口的過道處，猶豫著要不要進去，屋內的笑聲和門口董芸的凄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猶豫變成了濃濃的恨意，就如同你看見自己的仇家越春風得意，你的恨意就會更加一層。

董芸還是進去了，如果換做周燕這種性格的，進去必定是一頓大鬧，但董芸註定不會，可能她即便進去開始鬧了，沒幾句話她也會詞窮而終的。當然，周燕這種性格是不會受到像董芸這樣的待遇的，誰敢像對董芸一樣對周燕呢。

董芸緩步走進老宅，原本人大概是會對自己生活過的地方有感情的，更何況這套宅子還是村裡當時的經典之作。方正的戶型，牆表面全是藍磚覆蓋，有北屋、東屋和南屋，除了這些還有考究的院牆。雖然現在已經略略的顯舊，但當年的風韻猶存。

但再回老宅，董芸卻無半點漣漪。在她眼裡這裡的每一個房間，每一處物件，哪怕空氣都讓她感到不舒服。

董芸來到北屋，推開了那扇木門，門軸發出木石摩擦的吱呦聲。

剛才孫梅和周燕的歡聲笑語戛然而止，空氣馬上變得凝重起來，董芸自然感覺到了這變化，但是她只是不語，惹的孫梅和周燕兩個各懷鬼胎的人狐疑的看著她。

孫梅見董芸面無表情的朝著衣櫃走過去，嚇得她胡思亂想起來，那裡面可是有剪刀什麼的，倘若董芸拿出來，行起凶來......孫梅甚至開始計劃出逃方案或者抵抗的方式，當然就目前董芸的表情動作，完全有可能。

但是，孫梅還是多慮了，董芸本來的性格就是內向，又喜與人置氣，再加上毫無城府，喜怒全寫與臉上，這一系列特點決定，她現在的表現是完全正常的。至少對於她來說，是這樣。

「董芸，你有什麼事？」

周燕試探的問了一句，卻沒有得到回應。

董芸走到衣櫃前，也不做聲，自行打開了衣櫃。在衣櫃的最下層，有一個紅色包袱，那便是董芸想要的自己的嫁妝。

嫁妝是孫梅「替董芸保管」的，自打結婚後，自己的這些東西就沒有經過自己的手，和孫梅住在一起的這些時間，自己像個犯人一樣失去了基本的自由。現在她有自己的住處了，自然要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董芸解開了包袱，裡面是一個方形的木盒子，盒子一紮高，長寬一樣約三紮，盒子製作考究，外塗黑漆。

董芸打開盒子，裡面東西都在，一套精緻的茶具，一柄牛角梳，還有一些飾品，最貴的也就是那個銀鐲子，鐲子的溝壑處已經成了漆黑色。

孫梅見董芸查點自己的東西，趕緊道：「東西都在，娘給你收著呢，絲毫未動。」

孫梅口裡那個「娘」字，使得董芸無比噁心，但她沒有說出口，她不想再理這個人，甚至不想再看她一眼。

董芸收起東西，把包袱系好，仍然不言不語的，半低著頭，從屋裡走了出來。

走出那間屋，走出那個院子，又走出那條衚衕，她越走遠，越感覺到一種快意，她不太能形容那種感覺，或許是自由的感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