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對弈（二）

梅林中有風徐徐吹過，吹動林間的枝葉，隱隱有花香傳來。

梅林正中的放着一處棋盤，棋盤兩旁坐着的兩人男子。

兩人相貌都極為不凡，若是在白雲縹緲處，被人看作下凡的仙人也並不稀奇。

棋盤四周圍坐着許多人，都凝神靜氣望着兩人。

柳空如臉上的蒼白淡了幾分，只見他拿起一枚黑子，輕輕放在棋盤之上。

蕭墨雨看他落在位置，也不遲疑，一枚白子也輕輕落在棋盤之上。

眾人都以為，兩人下棋必然是十分謹慎，下的不會太快。

誰知兩人似乎並沒有思索多久，只一會功夫，棋盤之上已經被佔據大半。

……

……

離亭中的空氣似乎凝固一般，再也沒有任何變化。

過了許久，才聽見枯槁老僧慢慢說道：「柳空如竟然輸了，落木陣以後勁著稱，剛才已經完全壓制了奇音陣，想不到到最後還是被奇音陣攻破。」

「竟然是那個不通武道的少年，看出了破綻。他到底是誰？怎麼會有如此見識？」

錦衣老者沉默許久，說道：「我說過我不知道。」

說完這句話，他看到兩人身前的棋局。

只見右手在空中不停揮動，一道縱橫交錯的棋盤憑空出現在兩人身前。

枯槁僧人看空中棋盤已成，一道真氣從手指間噴涌而出，落在棋盤之上。

兩人縱橫交錯，只一會功夫，棋盤之上也已經落子大半。

錦衣老者看着縱橫交錯的棋子，問道：「這棋局誰能贏？」

枯槁僧人看着棋盤說道：「從當前的局勢來看，柳空如無異是佔據着上風。」

錦衣老者正要點頭，突然看到白子在棋盤之上隱隱連成的那條線，驚呼道：「不對，不對，這是生死劫。」

枯槁僧人聽到生死劫三個字，瞳孔驟然微縮，盯住棋盤許久，才慢慢說道：「不錯，正是生死劫，這場棋下不多久，柳空如恐怕就會敗下陣來。」

錦衣老者死死盯住棋局，過了許久，說道：「原來他從第一個白子落時，就已經開始布這條生死劫。偏偏過了這麼久，也沒有露出任何痕迹，這種心算能力真是恐怖。」

……

……

柳空如望着自己在棋局之上的棋子漸漸佔據了優勢，目光中閃過一絲冷笑。

這一局已經下了大半，應該很快就能分出勝負，在和蕭墨雨下棋的過程中，他也不得不承認蕭墨雨的棋藝的確是十分高明。

可是這對於他來說並沒有什麼分別，因為最後的結局都是輸。

在場的人真正精通棋道的人並不多，可是總有人看出柳空如的黑子氣勢極足，不斷去衝擊白子的防線。

那些黑子就如同一個能爭善戰的兵士一般，不斷攻擊白子陣營。

反觀這些白子，雖然防守還算嚴密，沒有潰敗之勢，可是已經有幾枚白子被黑子吃掉。

白子不斷向前推進，銳氣十足卻又不失穩重，眼看着白子的陣營就要被衝破。

場中眾人的的表情也各有不同。

許春，秦笛看到蕭墨雨馬上就要敗下陣來，心中隱隱有了一份釋然，他們也看出蕭墨雨的棋藝的確有些手段，可是只要不敵柳空如，那麼風頭就不會被蕭墨雨完全搶去。

若雲公主望着那副棋盤，眼中滿是遺憾之意，今天的梅林論劍中周雖然比前兩年好了許多，可是依然沒有呈現出絕對的優勢。

冬雪雖然勝了柳空如，說到底很是逃不掉蕭墨雨指點的嫌疑。柳空如雖然表面之上沒有說什麼，可是北魏方面話中隱藏的意思已經表明，他們輸的並不服氣。

若真是這場棋局贏了北魏，想必他們就也沒有任何閑話可講了。

可是要想贏一個被楚三先生讚譽的棋道天才，談何容易。

她在心中微微一嘆，想起了一些陳年往事，不由得更是多了幾分傷懷。

冬雪靜靜看着棋盤，看着棋盤之上的縱橫變化，她臉色依舊平靜，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樂。可是在她的內心，卻已經升起了淡淡的愁容，這盤棋局在她眼中已經十分明顯，恐怕不久蕭墨雨就會敗下陣來。

她看了蕭墨雨一眼，只見他如玉的臉龐之上，看不出任何變化，依舊平靜如常。似乎這局棋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她雖然有些擔心，卻也不禁為蕭墨雨的這份沉穩喝了幾聲彩。

明喻眼神中閃過一絲輕蔑，輕蔑中同時帶着幾分喜色，這份輕蔑自然是送給蕭墨雨的，而那份喜色卻是因為這場棋局柳空如馬上就要勝利。

他已經看到柳空如的黑子攻破的白子的陣營，眼看着白子陣營就要四散而逃，徹底敗下陣來。

蕭墨雨等柳空如的黑子落下，抬頭看了一眼柳空如，從他蒼白的眼神中看出一絲淡淡的喜色。

蕭墨雨緩緩拿起一枚白子，緩緩落下棋屏一角。

隨着這一枚棋子落下，場中突然之間驟然安靜下來，眾人隨着白棋望去，卻發現本來零落的白棋因為這枚棋子而練成一條線，由線向外看去，竟然隱隱有一道圓。一道連續不斷的圓。

柳空如手中的棋子驟然間如同石雕一般，停在空中，他眼神中那份淡淡喜色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是一絲震驚。

本來趨於平靜的臉上也瞬間蒼白了幾分。

「生死劫。」他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隨着他這三個字一出口，明喻臉上那一份輕蔑瞬間變成了震驚。他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蕭墨雨竟然在用棋局下出了生死劫。

他盯住那副棋盤，盯了許久，才確認就是生死劫。

他有些不可思議望了一眼蕭墨雨，眼神中滿是不解和疑惑。

秦笛臉上的表情變得極為難看，他沒有想到這棋局突然之間變化的如此之快。

若雲公主從沉思中被驚醒，她看着場中棋局，又看了兩人的表情，心中不禁多了幾分欣喜。

冬雪怔怔望着這盤棋，臉上依然沒有多少變化，可是眼神中卻充滿了一絲疑惑，她看了一個面前的這個白衣少年。在心中暗暗念道：「你明明不能修武？為什麼我卻看不透你。」

柳空如手中的棋子，一直舉在空中，過了許久，也沒有落下來。

他眉頭微微蹙起，正在苦苦思索生死劫的破局之法，無數的念頭在他腦中閃現。

他臉色也越來越蒼白，嘴角處隱隱有血跡滲出。

顯然剛才那一番思考，無論對他的身體和精神，都損耗極大。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緩緩放下手中的棋子，說道：「我輸了。」

蕭墨雨沒有再說話，他臉上也沒有多少喜色，他站起身來，向眾人隨意的拱了拱手，帶着清晨施施然向外走去。

眾人看着他一身白衣，飄然向外走去，不覺間他的身影似乎高大的幾分。

柳空如望着蕭墨雨遠去的身影，一口鮮血從嘴中噴出，落在棋盤之上，就像無數朵盛開的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