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男人

「你們在裡面幹什麼？我們接到報警，說你們這邊可能存在虐待？」

是另一邊的房客聽到了俞陸離的哀叫，覺得不對勁所以報了警。

解釋過後證明不過一場烏龍，俞陸離已經穿上了睡衣站在了孔青雲的身側。民警簡單記錄了一下之後便準備離去，這時突然又來了一個中年男子，看上去五十多歲的模樣，沉穩幹練，氣場全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盯著俞陸離。

那兩個民警叫他：俞隊……

姓余，顯而易見，這是他們的隊長，也是俞陸離的父親。

俞陸離恐懼地往孔青雲身後躲了躲，雖不過是掩耳盜鈴，卻也是無可奈何。

「沒什麼事了，你們先回去吧……」俞計廓對那兩個民警說，那兩個民警很識趣，或許是平日里熟知了隊長的脾性，遇上這樣冷的氣場，都深諳先走為妙的道理。

等那兩個民警離開之後，俞計廓看著眼前兩個身上只掛著浴袍的男人，對著兒子冷冷地丟下一句：你是自己走還是要我綁你走？

俞陸離弱弱地叫了一聲「爸」，抓緊了孔青雲的胳膊沒有任何動作。俞計廓便去拉他，誰知孔青雲將俞陸離攔在自己身後，強悍有力的手瞬間抓住了俞計廓的手腕：「叔叔，有話好好說……」

「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

「可是我有話，想跟您說……」

孔青雲眼神堅定，不容俞計廓拒絕。俞計廓在警隊混了這麼多年，多多少少也算是見過不少的人，面目可憎的、和顏悅色的、目空一切的、愁緒如麻的……凡此種種，都抵不上此時眼前這男子的眼色，如磋如磨，如磐如石。

可俞計廓不是吃素的，絕不會因為這麼一個眼神而動搖什麼。此刻他心中的盛怒，正愁無處發泄，想著只要這個男人膽敢再有多一分逾越，他定會將心中的怒氣悉數傾倒在他身上！

「放手！否則我算你襲警！」俞計廓咬牙切齒，毫不避諱自己對孔青雲的厭惡。就好像孔青雲犯下了十惡不赦的大罪，恨不能除之而後快。可現實是，孔青雲既沒有違法亂紀，也沒有襲警，俞計廓便不能奈他如何。

「好啊，您大可以說我襲警把我抓進去，但是您比誰都清楚，這事，不會就此結束……」

俞陸離已經年滿十八周歲，之前強制把他送去戒同已經是暗渡陳倉，只因為俞陸離的性格他這個做老子的了如指掌，可像孔青雲這樣的，他就犯怵了。他先前是知法犯法，而且還是對自己的兒子，身為警察，俞計廓自知是錯卻還是毅然決然地將俞陸離送了進去，原因無他，無非就是根深蒂固的大男子主義和為人父母愛子心切。俞計廓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兩個男人在一起談情說愛，更何況其中一個還是自己的兒子！這樣的情感，讓俞計廓從骨子裡感到噁心。

可眼下孔青雲說的又不無道理，這事，不會就此打住。如果把孔青雲帶進警局弄得警局裡人盡皆知，那麼他俞計廓這半世英明就會毀於一旦，以他的性格，或許這輩子都抬不起頭了。

沈流川見狀，見縫插針給了俞計廓一個台階：「進去說吧，我們這麼多人站在這兒，太引人注目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幹嘛呢……」

俞計廓這才終於鬆開了手，一群人進了房間。因為著急，剛才俞陸離跑到門口的時候沒顧得上整理床鋪，現在床上一團污穢，純白的床單上暈染著各種污漬。俞計廓盯著這滿床的污穢，氣不打一處來，狠狠地剮了俞陸離一眼。俞陸離只覺的世界末日，或許都比這來得容易些。孔青雲見狀，也不遮掩床鋪，只是順勢將俞陸離往自己身後攏了攏。

俞計廓假裝視而不見，努力平復了一下心情，問：「說吧，你要怎麼樣才能離開我兒子？」

孔青雲秉持著他一如既往的桀驁，笑了笑，牽過俞陸離的手緊緊握在手心：「我不會離開小俞的，小俞也不會離開我……」

「俞陸離，你自己說！」既然在孔青雲這裡得不到想要的結果，俞計廓便轉而將矛頭指向自己的兒子，畢竟，俞陸離的可控性更強。

或許是有了孔青雲在身前，俞陸離竟有了忤逆俞計廓的底氣：「爸，我就是喜歡青雲哥，無關男女，就是喜歡！爸，您就成全我們吧……求您了……」

俞計廓從兒子這裡吃了癟，一瞬間只覺得心臟彷彿被鈍器狠狠地砸了一下，不僅先前的一切功虧一簣，眼下似乎還變了本加了利，更棘手了……

「你……你們……你們仗著人多勢眾是不是？小俞年紀小，不懂事，可他從小到大都是好孩子……你們……你們到底使了什麼壞，讓他變成這樣啊？啊？」

聲淚俱下的痛訴，道盡了這個中年父親的心酸。有些東西，到了這個俞計廓這個年紀，已然被深深地刻進了骨子裡，更何況在人類社會從開始到現在幾千萬年的光陰里，男女匹配才是陽關大道，斷袖之癖畢竟寥寥無幾。他怎麼都想不通，如今這社會究竟是怎麼了，怎麼同性戀愛莫名其妙地就在年輕人裡面開始大行其道……這難道不是道德的淪喪嗎？

「俞先生，容我說一句……」沈流川沉穩地插了話，「小俞的確是個好孩子，這一點，我們大家都清楚；但是我們青雲，也是很優秀的，這一點，或許您現在還不清楚，但是我覺得以後可以慢慢接觸，人與人之間的好感，往往都是在相互的接觸中油然而生的，您總得給青雲一個機會吧？」

「你別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我現在一刻都不想跟他相處，我恨不得他原地消失呢！還相處……」

「不是，您先聽我把話說完……小俞是您的兒子，您是希望他將就著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過餘生，還是與自己心儀的人幸福一輩子，雖然那個人是個男人？我倒是覺得，只要是兩情相悅，男人女人又有何妨？重要的是小俞覺得幸福，覺得生命是有意義的，不是嗎？」

俞計廓坐在椅子上沉默良久，忽然將在場的人都掃視了一遍：「咬文嚼字我說不過你，不過我看你這說話的架勢，倒像極了傳銷的套路！」

「傳銷？我們怎麼成傳銷了？」孔青雲彷彿聽見了天大的誹謗，揚著眉走到辛星身旁：「這位，英語專業出來的古箏老師，文能同聲傳譯，藝能登台獻曲；」然後又介紹沈流川：「還有這位，您說傳銷的這位，更厲害，X學院漢語語言文學教授，年輕有為；至於我，好歹也是堂堂一畫師，經營著一家還不錯的畫社，我們怎麼就成了傳銷了？」

「你們這些藝術家的世界我不懂，我只知道，我兒子是個堂堂正正的男人，是個男人，就該跟女人結婚生子！」

得，敢情講了這麼多，全都是白搭……

俞陸離還在一邊掉著眼淚，孔青雲扯了張紙巾幫他擦。俞計廓怒吼一聲：「哭哭哭！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

說罷，摔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