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香煙

辛星起身開了燈，整個房間立馬充斥了光亮。她跨上沈流川的腰間，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沈流川，我是辛星！不是陳嘉！」

「小星……」

沈流川話音未落，辛星的吻便如雨點般落下，觸碰著他每一條敏感的神經。

其實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男人和女人都是一樣的。每個人的心理承受都會有一個度，而同一個人對待不同的事物，這個「度」也會有所不同。這既是與生俱來的一種本能，也是後天學習和經歷所造就的一種提升。陳嘉這件事，對於沈流川來說並不是因為覺得對辛星的背叛，而是來自靈魂深處的一種拷打，這種拷打使他一想到那天晚上就覺得噁心。

客觀地講，陳嘉各方面條件其實都不錯，學院里也不缺追她的人，照理說她能主動獻身，一般人都求之不得。眼下他的這種身理反應，極容易被人說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可他是沈流川，便註定是與眾不同的。

而更糟糕的是，現在每次與辛星親近，沈流川都會想起那天晚上的事……作為一個男人，沈流川覺得這樣的事情很不齒，可這樣的事，卻又真實地存在於他的身體和思想。

姑且不說我國法律有沒有將男性列入被性侵的保護範圍，即使今日他沈流川沒有同情心泛濫，而是將陳嘉繩之以法，眼下的這些反應也還是真實存在的，他躲不開，也甩不掉……

沈流川當然也知道辛星遲早有一天會發現這個問題，可即使如此，他也不知該怎麼向心愛的人開口，告訴她，眼下他對做愛產生了恐懼……

辛星脫了衣服，吻得愈發囂張，從臉龐到喉結，從唇齒到身體……沈流川極力地配合，可辛星還是感受到了他的心猿意馬。他豎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皮膚以極快的速度降了溫。辛星停下動作，將自己的身體整個伏在沈流川身上，如同柔軟溫暖的天鵝絨毯子……

「流川，別人的錯，沒必要讓我們來買單，對不對？」

沈流川不語，默默感受著溫存。道理自然也是懂的，可是身體的自然本能，他卻似乎無能為力。

辛星將頭埋進沈流川的頸間，說：「沒關係，我們慢慢來……你相信我……」

說著，辛星像是不氣餒似的，蹭著沈流川的敏感，再次不緊不慢地動了起來。各種方式都試遍了，可效果微乎其微。最終以沈流川衝進廁所的一陣嘔吐，頹敗收尾。

半晌之後，沈流川看著鏡中的辛星，說：「等過了年，我去找個心理醫生吧……」

辛星咬了咬唇，從身後攔腰抱住了沈流川。這是他倆第一次交換了位置，辛星以保護者的姿態擁抱著沈流川。沈流川發著抖，背部硬朗的線條虯結著。看得出他的隱忍和掙扎，辛星便愈發將他抱緊。

「早知道這樣，那天我就該狠狠地揍她一頓！青雲踹她那一腳，太便宜她了！」辛星故作氣憤，只為博得沈流川一笑。

沈流川自然明白她的意圖，會心地笑了笑，轉過身抱緊了她：「傻瓜，沒有早知道那回事，要是有，這些事就都不會發生了……」

早知道的事，跟如果的事，實質上是一樣的。世界上沒有「早知道」，也不會有「如果」。人們總是願意用「如果」去摧毀那些已經發生、卻不盡如人意的事，試圖從「如果」里去尋找到一種希冀、一個奇迹。可是其實我們比誰都清楚，那僅僅，也就只是一個假設罷了。大江東去不復返，萬物不能起死回生，已經發生的事，亦極難得到扭轉，冥冥之中，一切自有乾坤。

讀書的時候，辛星總愛幻想，幻想著帶著現在的記憶回到從前，去彌補曾經落下的遺憾。可是後來一想，能彌補的，便不能稱之為「遺憾」，換言之，遺憾是無法彌補的。再退一步想，若是曾經犯下的種種都能被撥亂反正，那麼是否就能確保萬無一失，不會再留下其他的遺憾了？事實是，當你今天自以為是地做了一件自認為對的事，或許在多少年後的某一天，你還是會為今天所做的事而後悔。這不是鐵律，但發生的幾率卻是極大的。

人生是一段漫長而又坎坷的旅途，舊時代里人們一日三餐不得溫飽，於是只是為了活著本身而活著；而今時代進步了，生活水平有了質的飛躍，那麼人在追求活著的同時，就會藉機去找尋一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從而餵養潛在在心底、剛剛蘇醒的精神巨人。這絕不是矯情，而是人在不同的環境里所產生的不同需求。

而在追逐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的時候，各種求而不得就會伸出名利之手，抓住那些追逐的人，從而只留下一期一會，帶給他們「如果」。那這些「如果」在虛假地彌補心裡缺憾的同時，就沒有任何積極性的意義了嗎？倒也未必。正如浪花的起伏，一起一伏方才成浪，人生有了缺憾，才會更加懂得珍惜眼下。

「沈流川，雖然沒有早知道，可是你一直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不是嗎？」辛星將沈流川的臉捧在手心，赤誠地凝望：「無論是那天在圖書館的初次見面，還是晚上在煙雨江南的第一次對話，你都清楚地知道，我是辛星，對不對？」

沈流川原本澄澈的眼眸里起了霧，霧色繚繞，模糊了他看向心愛女子的視線。辛星吻上了他的唇、他的眼：「沈流川，我還是當初的那個我，你也還是當初的那個你。當初的你和我，好不容易變成了現在的我們，我不會有那方面的潔癖，你也不必有，好不好？」

「我……小星，你給我一點時間……」

辛星沒再強求，拉著沈流川回到了床上。

半夜時分，辛星醒來發現身旁無人。起身一看，才發現沈流川正坐在陽台上，明明滅滅地抽著煙。大半夜的，也不知他從哪兒找來的煙……

辛星悄無聲息地推開門，為沈流川披上了一條毛毯。沈流川正在出神，並沒有料到辛星會突然出來。再加上在冷風中吹了半天，半晌才回過神來。他滅了煙，問：「怎麼醒了？」

「我爸當年也愛抽煙……」

牛頭不搭馬嘴的回答，一時間沈流川竟不知該怎麼搭話了。

辛星拉過一把椅子在他旁邊坐下，繼續說道：「當時我年紀小，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愛抽煙。現在長大了，才明白，成年人抽煙與學生時代那些學生抽的煙，是不同的。學生們抽煙，只是為了裝酷扮潮，而成年人，卻是因為鬱結於心，又無處訴說，所以只能靠著煙來排憂解愁……」

沈流川將辛星拉進自己的懷裡，辛星便也落進了同一條毛毯之中。

辛星從煙盒裡抽出一根煙，將煙嘴送到沈流川嘴裡，沈流川配合地叼住了煙。辛星又拾起打火機湊過去，沈流川便就著辛星遞上來的火點上了煙。煙霧裊裊地向上，或許是因為這寒冷的天氣，煙霧消散得極慢，像是一幅沒有規則可言的圖騰，慢慢地暈染，慢慢地稀釋。

靠在沈流川的肩頭，辛星拉過沈流川夾煙的手，湊上去輕輕地吸了一口，煙草的味道浸潤過肺腑，而後再慢慢地從口腔里出去……

沈流川詫異：「你會抽煙？」

辛星抿嘴笑了笑：「跟青雲學的，那時候抽的是炫赫門，味道跟你這不太一樣，更甜一些……後來，我爸病了，就戒了……」

不可否認，孔青雲在辛星的成長過程中扮演了舉足輕重的角色。他教她抽煙，給她安全感，給她依靠……若不是孔青雲的性取向不同，或許今天就沒他沈流川什麼事了……

「小星，我好像，有點吃醋了……」

「嗯？吃青雲的醋？」

「嗯……」

辛星哭笑不得，曾幾何時，孔青雲的存在不可否認地擋掉了她不少桃花。可能擋掉的桃花，也僅僅只是桃花；篩選下來，如沈流川這樣的，才是愛情。

沈流川滅了煙，說：「既然戒了就別重染了，今天是我的不是，以後我也不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