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王爺說人話

第三十一章王爺說人話

宵分未旦,月明星稀。

清風殿內,交談聲窸窸窣窣,偶有停頓,燈火在威風中搖曳,映在窗上的影子也微微扭曲。

陸明輔站在床榻前,太醫言之鑿鑿的「陛下已經無礙」像迷霧一樣將他籠罩,他站在小皇帝面前,目光卻仿若見鬼似的看向上宮白。

比他更像見鬼的是錦國公,錦老太爺愣在當場,完全想不到事情會這樣發展,看著上宮白的眼睛里都多了些許詭異的東西。

攝政王……該不會真的是被雷電劈傻了吧?

「……明輔。」

小皇帝輕咳一聲,葯碗在床邊輕輕一放,「陸明輔,天色已晚,朕已無恙,您老回去吧。」

陸明輔打個激靈,幾乎是條件發射地搖頭,「不行!陛下身體尚未痊癒,老臣——」

「明輔!」小皇帝皺眉,慘白的小臉上露出不悅,「朕很好,有皇叔在,朕很安心。明輔佐年紀大了,太醫也辛苦了一天,就讓他們休息會吧。」

陸明輔漲紅了臉,「陛下……」您這說的是人話嗎?!

他氣得面紅耳赤,但心裡卻跟鏡子一樣敞亮。無論上宮白是為什麼沒有對小皇帝動手,小皇帝既然已經醒了過來,事情就算過去了,上宮白……上宮白不會真的跟傳說中的一樣,生了重病了吧?

陸明輔一面起疑,一面又歡喜。若是上宮白真的重病在身,對小皇帝來說無疑是件天大的好事,但另一方面,他又覺得擔憂,畢竟小皇帝還年少,無論是朝堂還是邊關、外戚,基本都是靠著上宮白一力壓下的。若是上宮白身體果真出了問題,消息一旦傳開,這些勢力,還能如現在這麼安分嗎?陛下的皇位……難道就真的能坐得比現在穩妥嗎?

想到這裡,陸明輔忽然神色有些恍惚——其實上宮白做的事情,並不比自己少,甚至,比自己還多很多。

可誰讓他有篡位之心呢?他是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況是為陛下鞠躬盡瘁?

陸明輔心緒不寧,再對上小皇帝那含笑的眼,心裡也明白了幾分。當即拱手,「既然如此,那老臣就告退了,陛下身體不適,明日早朝可以暫歇,老臣會讓人通知下去,陛下保重身體才好。」

「知道了知道了,」小皇帝不耐煩地揮揮手,「你快走吧,我還要跟皇叔說說話呢。」

陸明輔點頭,一轉身,就看見目瞪口呆滿頭霧水的錦國公。他頓了頓,眯起了眼,神色露出幾分得意,冷笑道:「我都走了,老友,你也一起吧。」

說罷,他上前一把拽住錦國公的頭髮,「走吧朋友,讓老朽送你一程!」

錦國公人還恍惚著,就被報復性地抓住頭髮往外拖,頓時氣急敗壞,「姓陸的你!」

「閉嘴!」陸明輔心情大好地呵道。

兩人拉拉扯扯地離了清風殿,小皇帝掀開被子,指腹的刺痛讓他動作滯了一瞬,隨即又若無其事地站起來,走向一邊。

上宮白從始至終都閉著眼,這秋夜的寒涼像是凍結了他的體力,他靠在椅子上,手裡捧著新換的熱茶,卻沒喝一口。小皇帝在他面前停下,目光沉沉地打量他的臉,而後驚訝地發現,上宮白好像在打著淺淺的酣?

他……睡著了?!

小皇帝揉了下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卻還是猶豫著喊道:「皇叔?」

上宮白沒反應,過了會兒,小皇帝試探著伸手,碰了下上宮白的手。那手捧著茶盞,卻冷得沁人,手指的顏色比瓷器還要白,小皇帝手指一縮,上宮白倏地睜開眼。

他的視線並不凌厲,卻很清醒,眼睛睜得快,視線卻放在水平線之下。過了幾秒才抬起眼帘,看向站著的、比自己稍微高一點的小侄兒,想了想問:「好些了?」

往日上宮白也不是沒有關心過小皇帝,那時候的他表現得甚至會比現在更加殷勤熱諾,至少聲音是疏朗有力,眼神是灼灼自信的,總帶著說不出的得意與蔑視。

但好像沒有哪一次,比現在這次更加真心。

小皇帝有些捉摸不准他的路數,說話也小心翼翼了很多,「嗯……啊,好多了,皇叔你——」

「好些了,就穿衣服。」上宮白言簡意賅,放下茶杯,站了起來。

穿衣服?

小皇帝愣住,「皇叔?」

上宮白看他一眼,表情冷淡,目光沉靜,像是死水一般,「十三歲,不是十歲,還需要本王幫你穿?」

小皇帝眼皮一抽,他記憶里一向不錯,剛登基時起不來,這位不可一世的皇叔風風火火闖進宮殿,二話不說就拿龍袍給他套上,就跟麻繩套螃蟹那樣的套法一模一樣,簡單粗暴且極其不耐煩。

那實在不是很好的記憶,他記得自己在朝堂上被朝臣取笑的畫面,羞憤地紅了臉。

他沒說話,訕笑著轉身,臉色陡然陰沉下來,取了椸架上的常服穿上。直至這時候他才想起來阿蠻的去向,但側頭看看上宮白那懶懶散散的樣子,又閉上了嘴。

套上衣服后,上宮白就出了門,小皇帝自然得跟上。

「皇叔,我們去哪兒?」小皇帝問。

殿外有些冷,已經快入冬了,上宮白其實是很怕冷的人,他在門口停了停,不答反問:「有披風嗎?」

小皇帝心下一動,神色古怪道:「……有。」

「拿一件出來。」上宮白道。

小皇帝說:「皇叔別擔心,我……」

「我要用。」

小皇帝:「……」您真金貴!

小皇帝冷著臉回了清風殿,看看椸架上的披風,翻了個白眼,從柜子里又翻出一個,先給自己穿上了才溫溫吞吞拿了大披風給上宮白帶出去。

上宮白平靜接過,「走吧。」

小皇帝無言以對,當今天子給你拿東西,連聲謝恩都沒有,未免太張狂了些罷。

然而過了片刻,他才知道那句張狂想得早了。站在紫華殿內,坐在滿山奏摺前,盯著被驚醒的太監宮女們不可置信的視線,小皇帝看向上宮白,「皇叔,我……朕才剛醒!」

上宮白掀了掀眼帘,「哦。」御史跑他門外哭訴天子不理朝的時候,他有時候還沒醒呢。

小皇帝見他無動於衷,人簡直要氣笑了,「皇叔,現在才過子時!」

上宮白打了個哈欠,招呼太監給搬個躺椅過來,然後對小皇帝道:「而今天色漸寒,秋冬更替,北地多大雪,南方有決堤,四大家族明爭暗鬥,都仰賴陛下天威恩重賞罰分明,其下不知多少黎民百姓等著陛下開創太平盛世。陛下為萬民之表,自然要為萬民殫精竭慮日理萬機。陛下睡了一天玩了半個月,本王覺得,陛下體弱多病,興許就是奏摺批得少了,多活動活動也就身康體健了。」

小皇帝:「……」人話?

「放心,皇叔就坐在這裡陪你,正好陸明輔說明日陛下可以不用上朝,時間足夠得很。」

小皇帝盯著那鋪著厚厚軟墊、旁邊放著香茶點心的「坐」,嘴角一抽,眯起眼睛。

他懷疑上宮白純粹是自己沒休息好也不想讓他好過,他有證據,很多!

上宮白抬了抬眼,「陛下,擱置了半個多月的摺子,請吧,別辜負了天下萬民的期待。」

說罷,他打了個哈欠,對小太監說:「給本王再拿條毯子,擺個炭爐過來。」頓了頓,又似乎有些嫌棄地瞥了眼小皇帝,「給陛下來碗粥吧,少吃點,頭腦更清醒。」

小皇帝握著御筆的手隱隱泛白。

「那可真是多謝皇叔關、心、了。」

「不客氣,」上宮白勾了下嘴唇,「應該的。」

小皇帝:「……」呸!

韶華宮。

內殿。

錦瑟坐在床頭,神色嚴肅,兩隻眼珠子像是快要瞪掉出來了,注視著手上的披風。

元元的小腦袋點了又點,眼見著就要磕到地上,阿泱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然後兩手一彎把人抱倒了旁邊的小榻上。

「這丫頭今天跑得累了,」阿泱放低聲音,走到床邊,伸手替錦瑟抖抖枕頭,「睡吧娘娘,興許只是我看錯了。」

「不,不會!」按照女主光環定律,雪媚兒要是真想進宮,天助她也!錦瑟愁眉苦臉地拉著阿泱過來,「阿泱你坐,我跟你合計合計。」

阿泱:「……」

錦瑟語重心長道:「你看啊,我覺得雪媚兒這個女人很有問題!她不是都給外面定親了嗎?怎麼還想著入宮呢?」

阿泱安撫道:「娘娘,其實她進來了又能怎麼樣呢?那也不過是個宮女。您不是說了要將她拿捏在手裡,我們大可以將她放在韶華宮當個掃灑宮女,便是十年八年她也出不了頭。」

那是你沒見識過女主光環的厲害。

在錦瑟的認知經驗里,但凡女主跟男主深處同一座建築物中,無論這座建築物有多大,最後他們一定會狗血的相遇!

錦瑟心裡還是不放心,「阿泱,你明兒多跑一趟,送信出宮,問問爺爺到底是怎麼回事。雪媚兒入宮不可能半點消息都沒有,除非她是自己偷偷入宮,瞞著爺爺跟我……」

女主按說是沒錯的,可她又做錯了什麼?憑什麼要被女主光環碾壓籠罩?

「雪媚兒不會無緣無故入宮的,」錦瑟一把摁住阿泱的手,目光凝重,「阿泱,你相信我,雪媚兒這個女人不簡單。」

錦瑟的擔心不無道理,事實上,阿泱看見雪媚兒的瞬間,頭皮也是一緊。

雪媚兒在府中是以知書達禮、溫柔敦厚出名,既然已經定了婚約,怎麼可能會悄無聲息的潛入皇宮?入宮程序繁瑣,她無人脈,如何能進?她若有人脈……又是誰的人脈?如果以前都是裝的,那麼在國公府里那好幾年的時光,未免有些太虛偽,也太可怖了些。

「放心吧娘娘,」阿泱鄭重道,「這件事,我會去處理。」無論雪媚兒有什麼目的,她都不會讓這女人傷害娘娘半分!

翌日,阿泱起了個大早,打算親自出宮一趟。

行至紫華殿,腳步忽地一頓。

小皇帝一大清早站在門口對大紅石柱拳打腳踢,而後朝天無聲怒吼,之後蹲在地上無聲長嘆,最後抬起手臂朝裡面狂舞,彷彿在扇什麼人巴掌。

阿泱:「……」中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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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妖妃后我拐走了攝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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