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內情

第六十章 內情

「這班享受慣的惡奴打手既貪安逸,又怕遇上蒙面人送死,只第一夜,恐老賊暗命心腹監查探看,還在官道上去走了些時;第二夜狗子聽了蠱惑激將,說敵人馬快,庄中那多人尚被逃出,怎追得上,去也無用,只有合力將其擒住,才是正理,何必如此怕他?

那夜初出變故,誰也不曾防到,再要任其隨意往來,這人就丟不起。狗子竟被激動,新來教師再吹大氣,越以為仇敵如來,至遲不過第二夜,如何三天未見動靜,分明眾商客由遠方請來的飛賊,出其不意,把人救走,就在近處,知道庄中戒備森嚴,月光又好,來必送死,已然不敢妄動,於是鬆懈下來。」

玲姑說時,陳四早把何首烏洗凈,捧了出來,從旁插話,補說詳情和近來聞見。等話說完,也準備停當,笑呼「賢侄請看」。李強見那何首烏旁放杵臼石磨。陳四先用一把玉刀將其割碎,放入臼中搗爛,再行細磨,下設大碗,用口袋兜住磨口,一會成泥,笑對李強道:「這東西最忌鐵器,放人口內,連渣嚼吃更好。我恐四嬸體弱氣虛,磨成漿汁好喂。你忙着走,不妨先吃。」隨說,隨取了尺許長一段整的遞過。李強知道這類成形首烏有返老還童駐顏靈效,更是延年卻病滋補聖葯,忽想起仲猷父女,笑問:「這東西放過多少時候才失靈效?」陳囚笑答:「至多一個對時,還要保存得好。最具妙用,是那漿汁。磨過的渣,如用磁瓶裝好,不令透氣,連蒸九次,照樣也有靈效,只差一點。

生的怕它汁水流凈,天氣又熱,容易腐爛。只要能夠保存,封人磁瓶,蒸上幾次,並非不能久留。方才我因來人不肯拿走,說這類東西留它無用,一半也是真情,故意那等說法罷了。」

李強早就聞到滿屋清香,入口之後,先覺微澀,跟着甘芳滿頰,心神皆爽,越吃越香,咬了幾口。聽完前言,便不舍再吃,打算與龍姑帶去。正在四顧,想找包的東西,陳四看出他的心意,笑問:「你是想帶走么?我早想到,請先自吃,難得為數甚多,我已備好磁瓶,為你灌上一瓶乳汁,再將藥渣用布包好,一同帶去,以免糟蹋。否則,一個病人,哪要許多。你帶回去,只要放在陰涼之處,不見日光,過一兩天,生吃都行,無須費事再蒸了。」李強喜謝,便將自己這份吃去多半,仍留一小段帶與龍姑嘗新。玲姑隨尋一布袋,代為裝好。陳四也把所磨乳汁連渣分裝兩瓶,用布包紮,放入袋內,由玲姑代李強斜掛肩上。李強見她殷勤周到,連聲感謝,玲姑笑道:「聽爹爹說,首烏有駐顏之功,送與你那位未來的賢妻,再妙沒有。像我這樣薄命人,真用不着,活得年久,更多受罪,留得顏色與誰看呢。」李強見她辭色凄苦,老大不忍,忙勸慰道:「話不是這樣說。人的精力更比青春還要可貴,有好些話無暇細談,玲姊聰明絕頂,幾時聽我細談,自然明白。我等玲姊吃完,也告辭了。」玲姑心已傷透,本不願吃首烏,當着李強不肯露出,旁觀未取,不料露了口風,一聽李強要等她吃完再走,父親面容愁急,母親又在床上嘆氣,念頭一轉,笑道:「我是在說笑話,這好東西,百年難遇,你們當我真箇不吃么。」說罷,取了一塊,放在口內,連聲誇好,說道:「這東西又脆又香,吃上一點就行,吃了這多,該走了罷。」

李強方始告辭,一看天上星月,時已不早。空中有雲,月光時隱時現,惟恐誤事,忙往馬棚趕去。到后一看,內里靜悄悄的,驢馬甚多,牢門大開,防守人已然睡熟。門外有鎖,上面釘著一把尖刀,一張紙條,竟和自己身邊所帶口氣差不多,只多了「因事他往,晚來三日」兩句,知道囚人又被大俠七星子救走,空身一人,越發放心大膽,正順上月所行之路前行,打算到了出口,如有阻礙,相機應付。忽聽前面馬蹄之聲,與常馬不同,還未想到自己的馬會在此時尋來,剛往側面樹后一閃,立定窺探。忽然雲開月現,一匹白馬已悄沒聲由前面暗影中輕輕走來,正是大白,心方驚喜,又有一人一馬,由左近樹林中閃出,定睛一看,竟是龍姑,騎了二花來迎,越發驚喜,連忙騎馬迎上。

方想詢問怎會同馬來此,龍姑已迴轉馬頭,把手一招,當先馳去,李強忙把鋼鞭取出,縱馬趕上,加急前馳,一晃到了出口,見道旁防守人的屋中燈光未熄,柵門大開,不見一人,一同越過弔橋官道,馳往對面林野隱僻之處。遙望後面來路,桃源庄一帶,仍無動靜,好生奇怪。

龍姑當先催走,一同趕往東南山洞之中。剛一下馬,龍姑笑道:「你奇怪么?那位蒙面大俠真是一位奇人,早在白天就進了桃源庄,並還將我們的兩匹馬帶去認路,就在賊巢之中就地訓練,使其穿行各處隱僻小徑,以為你我改日遇事再來之用。他對我說,馬性極靈,一教就會,兩馬又是他騎那匹白馬所生,從小曾加訓練,故肯聽話,隨他同行,任意指揮。今夜所救兩人,便騎此馬,已由他送到這裏,由另一人引去。我在外面等了半夜,見他悄悄把人救走,送往森林,又趕回來,你還不見出現,不甚放心;又知把守出口的幾個廢物已被誘往林中,分別綁向樹上,這條路上無什行人,狗子和手下爪牙聚在樓內吃酒賭博,料你正和玲姑談天,許還不知此事,反正夜深人靜,不曾遇見敵黨。這位七星子大哥,曾說庄中全是廢物、馬棚防守的人膽子較小,牢中囚得有人,不敢去往狗子家中聚賭,氣憤狂飲,已早吃醉,倒在地上。大哥把他三人手腳綁上,搭進房內卧倒,門外上鎖。才救的人,此時不會醒,醒也無用,說你快來,必往馬棚一行,不妨尋去。」

並說:「他為了一事,晚到兩日,幾乎被土豪父於輕視,誤了兩個人的性命。他已在庄中尋到住處,一草一木他都熟悉,這兩次手到成功,鬧得仇敵心膽皆寒,手忙腳亂,一半由於十年苦練,機警膽大,一半也由於平日用心觀查,精於地埋之故。此時秦賊父子的狗命,本已握在他的手內,但有一點顧忌,時機未到,便宜他們多活些日。我們這面將來必佔上風,但有一事可慮,便是山洪暴發之時,須防仇敵決口。近半年多,你我和村中掌管公糧的人,雖有密計,糧已多半藏好,又在暗中開出幾條逃路,那原是防備勢力不敵、棄家逃亡、另闢樂土、重建新村之用,現在形勢已變,已用不着。除非天時難知,事情湊巧,和那年一樣,上半天還是好好,又非雨季,雪化之後,突發蛟水,決可無害。為防他因事遠行、往返數日之內,萬一驟然之間山洪暴發,仇敵乘機下手,就有退路,也有極大損害,為此想探細底,和仇敵的陰謀毒計。決口倒灌,並非容易,是否聘有這樣能手。如無輕巧極好的黨羽,便可放心靜待,時至下手,一舉成功,暫時不去理他。

「這位大哥誠信強毅,言出必行,狗子惡性難移,早晚仍要殘害土人商客,現用重金到處聘請能手,決不服氣,以後不問他是否在此,只聽有人被困受害,便須往救,代他踐言。所騎白馬已先送人騎走,回時騎的是二花,大白空馬後隨。和我談完,便自跑進庄內。我想有他藏在裏面,怎麼也不妨事。行時,又說你一會要往馬棚,不妨帶馬迎去,藉此認路演習也可,越發膽大,在外面等得心焦,試尋了去。本由林中任馬自行,月光正被雲遮,大白忍然搶前跑去,月光才現,你便走來。玲姑見面,說我沒有?」

李強告以前事,並將首烏取出,龍姑喜道:「你那舊情人就這樣好么?首烏如此靈效,到家和爹爹同吃多好。」李強笑說:「這一段是我吃剩下的,另外還有兩瓶乳汁,本為岳父和你磨的。回來稍晚,便由於此。」龍姑笑道:「我又不疑心你們,何必表白。

那位大哥叫我們換完衣服,快些回去,仍騎二馬,到了山口再放回來,還不快換舊衣。

這首烏真箇清香,你再分吃一半。」李強說已吃了不少,龍姑不聽,只得分吃,匆匆更衣上馬。馬行絕快,晃眼馳出山口。剛揮手令馬回去,走出不遠,忽見斜刺里、崖坡樹林後面,箭一般竄出兩條黑影,往身後山溝內馳去,其行如飛,身材又都矮小,那麼快的馬,竟被追上,也未見怎縱躍,竟由後面騎上馬背,和走上去的一樣,晃眼飛馳而去,不見蹤影。

二人看不出是什麼路數,好生驚奇,情急想追。龍姑想起此馬性烈,外人不能近身,日前豬兒幾被踢傷,后經自己發話,才得騎上馬背。這兩人上馬時,兩馬毫未倔強,如無其事,跑得更快,必是蒙面大俠七星於一起的人,想是有什急事趕回,就便騎去。如有惡意,早已對面動手。前遇七星子,也是這樣行蹤隱秘,對面都不開口,便將李強勸住,一同迴轉家中。仲猷竟未入睡,和衣滅燈,暗中坐待。二人驚問何故,仲猷答說:

「自你二人去后,朱四已來過三次,未了一次,天已深夜,先說感你二人救命之恩,前來道謝。后說,他已看出賢婿不是常人,尤其今夜把羊送回,人卻不歸,庄中又囚有兩人,此行也許有關。並還明言,他是秦賊遣來的姦細,不過知恩感德,為了事太兇險,趕來相勸,最好由他設法化解,兩不相犯。如真不行,他捨不得這裏,也就不回去了。

辭色甚是誠懇,惟恐賢婿犯險闖禍,更是愁急。我因人心難測,關係太大,再三分辯。

未了聲色俱厲,要和他聚眾評理,方始嘆息走去,為此憂疑。賢婿曾說,此人頗有良心,你看如何?」李強笑答:「無妨。岳父一夜未睡,且先吃下好東西,明日我去尋他,再作商計。」

次日一清早,李強、龍姑趕了羊群正往前走,朱四忽由林中趕出把二人拉往無人之處說道:「昨日我還覺得從小便在主人家內,他雖不好,不應幫助外人和他為難。後來遇見那位蒙面英雄,勸了我一陣,才知那日誠心不肯殺我,只用飛刀將斗笠穿了一洞;否則,早死。事後想起主人行為,受害的人不知多少。再和本村一比,兩方面土人,簡直一個天堂,一個地獄。我就助他為惡,結果無非多得一點錢財,早晚冰山一倒,終有用完之時。哪似這裏,終年安樂自在,越過越好。我已受了你們感化,如再回去,將來難免同歸於盡,我看出你最得人心,表面雖在放羊,暗中好似具有絕大力量,不論明暗,必是眾人之首,為此預先求你寬容,免得將來同受其害。我也不肯害舊主人,他如有陰謀被我知道,定必暗中報信,遇事儘力化解。只求將來能和大眾一樣,於願已足。

「昨日我曾伏在東南山口偷看,見你換了衣服走出,先還當是蒙面英雄,后見有龍姑一路,由樹林走往官道,才知真相。正奇怪那日眼見蒙面大漢睡在崖下,后又突然出現,殺傷兩人,如何化身為二,猛一回顧蒙面大漢正站身後微笑,和你身材打扮無一不同,只較年長,聽不出哪裏口音,如非親見你夫妻二人剛越過官道,走出不遠,以為人又迴轉,幾乎喊出聲來。先極害怕,后聽對方發話,並無惡意,才放了心。我非惡人,你也知道,務望到時救我。」

二人一面靜聽,暗中觀查朱四神色,並無虛假,李強微笑點頭道:「朱四哥能夠棄暗投明,改惡歸善,再好沒有。本村向無首領,不過同心同德,全村男女老少,合成一個力量,遇事全憑公意而行,不到事來,也不知何人為首。就有幾個主持的人,並不能有一毫私意,想要違眾護庇,誰也不肯。如無他念,在此安居,哪怕以前是個惡人,只知悔過,照我以力自給、親愛互助的村規,全能安居下去。我們不久還要開闢許多肥美土地,全仗人力,怎會不容外人久居?如有惡念,或是好吃懶做,取巧害人,就他說得多麼好聽,將來仍就容他不得。此事全仗自己做人好壞來定,誰也不能作主。

「你既看破,我也不再瞞你。全村人的智力,雖不免有高下之分,但都同一心志,各盡各的能力,以謀公眾安樂,假使秦氏父子,能夠痛悔前非,不再欺凌善良,殘害土人,各以自身之力,求取生活,一同開發富源,免去自私,照樣也有生機。我們要的是人和力,來者不拒,按照來人的心力智力和技能,公私相利,各得其所,全村人眾,自來就是一個整的,像我這樣人,不知多少,能力雖有高低大小之差,平日專心耕作,使公私兩面,日臻富強。誰都喜歡和平安樂,不想侵害旁人,表面自看不出,一旦有事,立時個個爭先,全力從事,有勝無敗,不成不止。

「秦氏父子多年仇恨還在其次,最可憐是,庄中許多土人日受殘害,呻吟暴力凶威之下,朝不保夕,我們說什麼也要將他們拯救出來。爭鬥自所難免,惡人也不容其存留,雖然時機未至,暫時隱忍,但那受害人的苦痛呼號之聲卻聽不得。難得東南山**了一位蒙面大俠七星子,來此救苦救難,動作如神,不可捉摸,本領大得出奇,越發鼓勵我的勇氣。每次救人,均他所為,我不過和他志同道合,神交已久,隨在後面學他的樣,被你看破,當我也是異人,眾中之首,那就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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