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曲齒

第二十一章 曲齒

回首的時候,那女子已如星點大小。小時候,天邪枕著莫婆婆也見過流星。那時,他問過婆婆,為什麼流星會這麼快。

婆婆說:「因為流星太美了,老天也妒忌他的容顏。」

現在想來,那如流星一般的女子。確實是美艷得讓人妒忌呢。只不過,這顆流星卻深深地在他心房裡,砸下了一個大坑。

帶著橫公魚一路飛行到萬川的上空。橫公魚臉上出現一種驚懼。天邪很誠實地告訴他,十幾天前,正是他和小白捕殺一頭亞龍邪獸,才導致小白受了邪獸的爪毒。橫公魚,一路沉默地看著周圍穿梭的異獸。

「小白是龍族後裔,卻落得終日成飢的病。你是石湖孕育出的橫公魚,也難逃過被人蒸煮。我呢,應該比你們都幸運吧。我,是聖嬰,兩個哥哥都天賦異秉,最正常的我,反到成了異類。其實,我也不想殺你。沒有什麼物種願意任人宰割。小白遇到我,然後受了傷。我呢,歪打正著地抓到你。我沒有什麼大本事,也不懂什麼大道理。但是,我就認小白是我朋友。我的第一個朋友。雖然他是只異獸。但是,比起好多本事大,懂得道理也多的人,更像一個人。為朋友,兩肋插刀挺難的,也很痛。很多人不會願意這麼干。至少,我覺得那些大學問的人不會這麼干。可依然還是有,像我這樣的蠢人會去做這種事。你放心,你死了以後,我會在我弟弟的異獸墳場留一個位置給你。那裡的人多,即使輪為鬼道的虛靈。也不會寂寞。」天邪突然傷感地說了這麼一段話。

「小的時候,我一出生,就全身赤紅。年長一點的大魚,總是會欺負我。說我長得很好看,要娶我回去做媳婦兒。有一天,我被他們打的遍體鱗傷。一個小女孩救了我。他看我浮在水面,就把我撈了回家。養了我七七四十九天之後,又將我放回了石湖。後來,我回了石湖,開始勤奮地修鍊。有人敢擅自闖進來,我就想辦法殺了他們。我怕人看見屍體啊,於是我就吞了他們。如果有人找來,我就一起殺。這樣算來,我殺過的同類,也成千上萬了吧。你應該知道,一條魚的家族後面,總是能延伸出一大群。所以,他們報仇的時候,都是成群地出來找我。後來啊,也許是我殺生太多,挨打也多了。皮就變厚了。如今,一般的法器根本割不破我皮膚。再後來,就沒人敢找我的麻煩,也沒人敢說娶我了。我那時候,即使被人打得半死。我也會浮出水面去看看那個女孩。她其實就是石湖邊上,醉青樓的小藍。小的時候,她只是負責洗衣服。所以,我就能每天都看得到她。一天一天,小藍也長大了。越來越漂亮。老媽媽看她生得漂亮,也不讓他洗衣服,還請人教她彈琴。見不到她,我心裡多慌啊。於是,我更刻苦地修鍊。想要快一點幻化成人型去看看她。等我再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正在為一位客人彈琴。那男人,喝多了酒就對小藍動手動腳。我就氣啊,於是就教訓了那男人一頓。卻不想,小藍說我攪了她的生意。我就以為小藍喜歡錢啊,喜歡珠寶啊。我就每天送一件珠寶給她,她從來沒收過一件。再再後來,便是遇到了你那天見到的一幕呢。我一想到小藍對其他人陪笑,我這心裡就不是滋味呀。與其讓他落如別人的手中,倒不如先吃進我自己的嘴裡!」橫公魚狠狠地說道。

「女人啊,猜不透的。就好象,她寧願對別人賠笑,也不願意收下我的珠寶。然而換作你,拿著我的一箱珠寶送給她,她卻收下了。她一天之內只彈一次《天耀》,也因為你彈了第二次。」橫公魚苦笑著嘆了口氣。

「原來那首曲子叫《天耀》。」天邪自言自語。

「答應我一個請求,我就將我們人型獸特有的內丹,取出來獻給你。」橫公魚似乎已經想透了。

「你沒得選擇。」天邪平靜道。

「不過,我不習慣拒絕一個將死之人的請求。」天邪補充了一句。

「要取出我的內丹,必須在我沒死前取出。否則,即使取出來了,也是一個空的內丹。我只要求,你能取出我的魚泡,交給小藍食用。那樣的話,小藍就不易占上邪氣,也不容易衰老了。」

等他們降落到幽谷的時候,卻沒有見到平時沙灘上的異獸。

天邪直接帶著橫公魚奔向小白的山洞。

橫公魚信守了他的諾言,將內丹交給了天邪。天邪取出魚泡后,就將內丹和魚身一起塞進小白的嘴裡。不一會兒,小白就醒了。

「老大,你怎麼在這裡。我不會是死了吧,你跟著我殉情了?」小白還很虛弱道。

天邪伸出手,扯了扯小白臉上的毛問道:「疼嗎?」

「哎喲,輕點。」小白伸出爪子拍掉天邪的手。

「走,帶你見見我母親。」

「你要帶我這個醜媳婦兒去見丈母娘?」小白說完拋了個眉眼。

「再拋,就把你的那活兒,『喀嚓』掉。」說著,天邪比了個剪刀的動作。嚇得小白,趕緊兩隻後腿夾著爬行。

越往回走,天邪越覺得詭異。按理說,平時這正是異獸們飲水的時候啊。怎麼可能一隻異獸都沒見呢。走著,走著,天邪便看到了令他大為震撼的一幕。那是他弟弟的異獸墳場。上千隻異獸,被釘在一豎豎巨大的十字架上。走進一看,全是乾屍,沒有肉,沒有血。天邪越加恐慌,轉過身飛奔向洞里。一拳打開緊閉的石門。只見,洞里一位女人正在上香祭拜。女子跟前有一個石桌,石桌上放著一個罐子。那女子平靜地望著天邪,卻是不說話。天邪發瘋似地衝過去,望著那瓶子。瓶子旁邊的盤子里放著一小綴頭髮。

「誰幹的!」天邪陰沉地轉過頭,望向女人。

「。」女子仍舊不說話。眼神空洞地和天邪對視。

「啊!」天邪一拳轟在石壁上,山洞隨著他這一拳晃動了一下。

他知道,莫婆婆說不了話了,而且似乎連思想也沒有了。只重複地做著,祭拜的動作。

天邪突然注意到牆上的一排血字--四年以後,我會再回來。再是一拳打在石壁上。

那夜,天邪和小白一起將幽谷的異獸再清掃了一次。而小白,今天也終於吃得不想吃了。於是他們便停了下來。天邪倒在沙灘上。望著璀璨的星空,開始了回憶。

「你們兩個記住啊,不許戲弄天邪啊。他沒有你們這麼能幹。要玩呢,要帶上他一起。知不知道?」

「那種廢物,帶著他能幹什麼。」說完,只聽「啪」的一聲。

「那是你弟弟!」

「哼,我沒有這樣的弟弟。」

正是因為天邪的平凡,所以柳依依並不要求天邪去修行。也正是因為他的平凡,每次吃飯,最會分到最好的肉。這樣算來,柳依依雖然不管他。確實是對他足夠的溺愛啊。

「小白,我是不是很沒用啊?」天邪頹廢道。

「在沒與你之前,我也這麼想過。可是,在我遇到你的時候,我也想明白了一些事。」小白,也抬起頭,望了望夜空。

「好人和壞人都是人。只要是人,既然活著。人在做,天在看。我也不相信什麼好人好抱的道理。我只知道,要活著,不容易。餓了,我就必須去抓異獸,不然得餓死。渴了,我就要自己去河邊找水喝。也沒有什麼命中注定,老天會每天定時給你掉餡餅。好人,壞人,冷暖自知。我是沒用,可,我也不想餓死。於是,我也就學會了,即使被人打得爬在地上。我也要咬緊他,如果鬆口了,不被打死了。也被餓死了。我也不知道,你所謂的有用是指什麼。可是,對於我自己來說,能夠吃飽,不餓死,那就是有用。」小白難得地沒有再和天邪扯屁。

「我每天都吃得很飽。我的兄弟們再修鍊,我卻只能晒晒太陽。如果不是遇到那個壞老頭,我也許一輩子都在這裡曬太陽。和你一起抓英招的時候,如果我能再厲害一點,你就不會受傷。我也就不會去石湖,更不會發生這麼荒唐的事。雖然,我還沒有能力打敗那些人。上千隻異獸都被掛在我弟弟的墳場。這樣的人,即使再沒用,也能一招將我打入鬼道吧。可,只要我在,我就算是拼了命,也會保護她。死了,也陪她一起。那樣的話,她每天看著我,也應該不會感覺孤單吧。」

「他說的,人在做,天在看。那你為什麼就不能做給老天看看?做給她看看,其實你也很有用?」天藍長裙,馬尾辮,天姿國色。便是天邪轉身後望著這女孩的第一反映。

「有什麼用呢,她已經死了。」天邪嘆了嘆氣。

「她不是死了,只是換了另一個方式再注視著你。」女子沒有任何情緒,淡定地看著天邪。

「死了,便是死了。她能看見我有怎樣。不能和我說話,不能與我相見。」

「我向你保證,你還能見到她。十年以後的今天,我就帶你去找她。能不能見到她,得要看你自己的本事。那裡是所有虛靈聚集的地方。有惡鬼,也有善靈。這天下,也只有鬼王一人,才肯收留這些見到陽光便會魂飛煙滅的虛靈。你覺得,你這樣下去,有能力支撐到去見她嗎?」

天邪再次望著這個女孩。這個無數次出現在他夢裡的女孩。

「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天邪問道。

「玉如。我爺爺給我取的名字。」女孩回答道。

「好,我答應你。十年後的今天,我會救出你的爸媽。」天邪如何不知道這女孩的心思。

「你怎麼知道?」女孩突然一個身體一晃,差點摔倒。

「你的眼睛?」天邪全身一震。

「呵呵,這便是你朋友說的命吧。」女孩露出一個微笑。

「我雖然看不到這個世界,但是我心裡卻有一副畫。在我的心裡,他們一直都在。從不曾離開。這就是我心裡的輪迴。我能感覺到,他們就在前方。我前進一步,他們就離我越遠。我後退一步,他們就前進一步,如此輪迴。你也可以這樣,閉上眼睛,你也可以感覺到。這進在遲尺的輪迴。」女孩閉上明亮的眼睛,伸開雙臂。冷冷的月光就這麼照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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