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藤田義男

第十七章藤田義男

李旭陽接過話茬,又道:「其實好好想想,咱們村還真離不開二蛋,他跟我一起讀過書,勤快本份膽子也大,村裡的油鹽眼看不多了,肯定還要去鎮上,而今風頭正緊,將全村老少爺們兒挨個理一遍,也就他去最合適。」

「可不是,有些人要麼膽小不願意去,膽大的能去,我能放心嗎?」李青山這般說著,突然想到什麼,趕緊抬頭問李旭陽:「最近你沒跟秀秀接觸吧?」

李旭陽一邊幫父親擦腳一邊回道:「肯定不會的,小時候關係是好,年歲大了攙和在一起也不妥,男女有別人言可畏啊。」

「你對秀秀沒心思,我可看得出來,這丫頭心裡有你。」李青山坐在床上,拿起床頭柜上的水煙,點燃后狠狠抽了兩口,又想到慶嬸的言行,臉色旋即沉了下去,「即便你有那心思也不行,只要我活一天,秀秀別想進咱家的門兒!」

他這話還沒說完呢,張氏走進來端洗腳水,一字一句的道:「瞧你說的什麼話?咱兒子是什麼身份,安平城大學堂出來的文化人,怎麼會看上秀秀?她被山上的土匪頭子看上,祖上不知燒了多少香。」

李旭陽是個很念舊情的人,即便內心深處對秀秀沒什麼感覺,父母如此評價秀秀他怎麼都覺得刺耳。

可細細想想,父母說的不對嗎?亂世中,女人能找個喜歡自己還能保護自己的男人是福氣。

安平城那些女同學,她們......秀秀真比她們幸運多了。

從父母的房間退下,坐在書桌前,想到在安平城最後的那些日子,李旭陽握緊了拳頭。

可是想到日本鬼子的兇悍和殘暴,緊握的拳頭又鬆了下去。

國軍精銳都被日本人打得團團轉,作為一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他拿什麼反抗?除了無謂的犧牲,又能怎樣?

山裡的夜很黑,山裡的夜風也很冷,相較而言,安平城的風暖了很多,只是在李旭陽的記憶中,那裡的空氣中都瀰漫著血腥。

關上窗戶,躺在床上,李旭陽深吸一口長氣,竭力讓自己的身子不再顫抖。

都過去了,李旭陽,不要再想那些可怕的事情,好好活下去,一定能好好活下去。

李旭陽永遠都不想回到安平城,那裡是他夢想破滅的地方,也是在那裡,他看清了自己。

原來他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勇敢,亂世中也成不了英雄,至於那滿腔報國的熱血,好像也漸漸冷卻了。

其實人不遇到挫折不會準確認識自己,安平城憲兵隊隊長藤田義男便是如此。

上海第二次事變(淞滬會戰)前,他一直生活在春天,事變之後,他徹底掉進北風呼嘯的冬季。

二十四歲就領少佐軍銜,這在大日本帝國軍隊歷史上並不多見,藤田義男可謂前途無限。

他萬萬沒有想到,支那南部那個叫做羅店的地方,成了自己的滑鐵盧。

在此之前也沒人相信在支那南部,大日本帝國軍隊會遭遇支那軍隊的頑強抵抗。

柳條湖事件(九一八事變),帝國沒費一槍一彈佔領了富饒的東北三省,很多日本軍官無比樂觀的認為,帝國的精銳軍團一旦開拔到淞滬一線,支那軍隊便會望風而逃,投降是他們唯一的出路。

槍聲響起來之後,以藤田義男為代表的日本軍官發現自己錯了,並且錯得很嚴重。

支那軍隊不是泥巴捏的,他們用鮮血和生命捍衛了軍人的尊嚴。

雙方在那個炎熱的夏季展開了你死我活的較量,陣地幾經易手太平常了。

這一場拉鋸戰的慘烈程度不亞於凡爾登絞肉機,那時的羅店,似乎空氣中都瀰漫著血霧。

藤田義男為輕敵付出了代價,他所率領的中隊在羅店傷亡慘重,為了懲戒,師團將他降為安平城憲兵隊隊長。

這等於變相剝奪了藤田義男奔赴戰場的資格,對軍人世家出身的藤田義男來說,這是不折不扣的恥辱。

此刻,他坐在豐田180型卡車副駕駛位置,那把代表著家族榮耀的武士刀,跟往常一樣橫放在雙腿間。

跟剛上任時的沮喪不同,現在他嘴角掛著一抹神秘的微笑。

這盤棋下完之後,他會再次為人認知,不說官復原職,至少能離開安平這個鬼地方,奔赴炮火連天的戰場。

只有在戰場上殺死更多的敵人才能洗刷恥辱,才是對天皇盡忠,才不愧自己的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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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1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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