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教訓

而金軟軟和林默離開后，鹿小允也擱下筷子，小手撐著粉嫩的臉蛋，看著窗外，有些百無聊賴。

她們的桌案靠窗，透過古香古色的窗欞，可以看到下面繁華熱鬧的街道，衣著裝扮，悉如古人。

陳諾瞥了一眼她，貌似無意道：「那件事，你打算什麼時候跟林默說啊？」

「為什麼要說啊？」

鹿小允頭也沒回，淡淡道：「等他自己發現不是更好嗎？」

「難道我上趕著跑到他家樓下買了一套房子，還得巴巴告訴他，那我不要面子的啊！」

少女撇了撇小嘴，明顯有些惆悵，亮晶晶的眼眸里閃過一絲黯淡。

「哼！等房子下個星期裝修好了，咱們搬進去之後，我是絕對不會主動去找他的，等他自己發現了再說！」

「口是心非的女人啊……」

算了，好良言難勸墜入情網的少女，看林默鹿小允金軟軟他們三個人之前的情感糾纏可比電視劇有意思多了。

反正對這個閨蜜她勸也勸過了，也焦急腦汁幫忙支了招。

她也是個寶寶好嘛！

幹嘛操心這些破事，像個老媽子一樣。

陳諾撇了撇嘴，站起身來，夾了一片魚膾，沾了點山葵醬，放進了旁邊的碗碟里。

「安姐姐，這個可好吃了，你嘗嘗！」

安紅豆抬起頭，沖著陳諾點了點頭，目光朝著樓梯看去。

「客人，你們點的蒓菜羹來了！」

服務員端著白瓷砂煲從樓梯上走了上來，砂煲揭開，滾燙的熱氣伴隨著清新的蒓菜香氣撲鼻而來，在場其他兩個女人喉結滾動，同時咽了咽口水，而鹿小允還是惆悵地在那張望著窗外的風景。

一群衣衫襤褸的乞丐坐在街角，在冬日的暖陽下頗有些懶散的味道，他們面前的地上擱著破碗。

「那些乞丐扮的還真像……」

鹿小允手撐著下巴，斜陽晚照灑在她柔順的長發上，帶著點點金色的光澤，少女挺巧的瓊鼻和下巴勾勒出完美的側顏弧線。

上菜的服務員放下盤子，站起身掃了一眼樓底的乞丐，隨嘴接了一句，「什麼扮的啊，那就是真的乞丐………」

「這裡不都是遊客裝扮的嘛？」

鹿小允撇過頭，有些好奇道。

看到這個小姐姐投來的疑惑目光，小二裝扮的服務員笑著解釋道：「這個就說來話長了，我記得還是幾年前，那是咱們這個影視城還沒這麼火爆，來往的遊客也沒這麼多，但是因為劇組需要大量形形色色的群眾演員，單靠當時遊客的數量遠遠不夠……」

「於是幾年前影視城的管理公司發布了一則通知，歡迎附近無家可歸的流浪漢進駐。」

「這幫無家可歸的可憐人，平時需要穿著戲服在這影視城裡晃蕩，雖然不提供住所，但是每天可以領到兩餐飯……」

鹿小允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這個辦法倒是不錯，既省了請群演的錢，又給影視城帶來了人氣，還解決了這幫流浪漢的生存問題，一舉三得……那個公司的人還是蠻有頭腦的嘛！」

「誰說不是呢？」

這個男服務員笑了笑，把空了的托盤夾在胳膊下面，看到這個美少女被自己話題引起了興趣，他也願意多聊兩句。

「包括遊客進來這裡必須穿著古裝的規定，也是影視城承辦公司頒布的，此舉吸引來了大量的遊客，咱們影視城一下子就火爆了起來，而且這些遊客還無形中充當了群眾演員的角色……」

「說回那個流浪漢，像這種穿的破破爛爛，整天蹲在街角的，就是那些無家可歸的流浪人員，你想啊，正常來遊玩的人，誰會裝扮這麼邋遢……」

「那倒也是……」

鹿小允話還沒說完，就聽到旁邊閨蜜氣憤的聲音。

「這影視城也太過分了吧！」

陳諾眯起眼睛，打量著街邊那個正在曬太陽的乞丐，開始替這幫流浪漢打抱不平，一臉不忿道：「連件好衣服都不給他們穿，簡直太摳門了！」

「好歹他們也充當了群眾演員，為這影視城做了貢獻……」

清脆的少女聲音逐漸擴散出去，旁邊的包廂里，一個年輕人猛然站了起來。

這個包廂整體是黑金色的裝潢，看起來既大氣又低調。

包廂最大，擺設卻不多。

地上鋪著雲紋榻榻米，正中一張烏木桌案擺在主位，下首是相對放置的一對黑漆金紋小案。

跪坐上首主位的銀髮老人放下手中的曜目天變酒盞，清亮的酒液在酒碗中晃動，倒映出一張清癯的臉，臉上遍布著老人斑，昏黃的眼眸有些渾濁的絮狀物，眼角幾抹細長的魚尾紋，狹長的鳳眼還能看得出年輕時的神韻。

老人搖了搖頭，蒼老的聲音有些冷硬。

「溪河，你幹什麼……不過是一些閑言碎語罷了，何必理會！」

銀髮老人身著黑色長袍，看起來位高權重。

坐在下首左案的年輕人五官神情和上面的老人如出一轍，只是年輕了許多，看上去十分高冷。

「溪河心境修行確實達不到祖父這般境界……」

他離開案邊，捋平玄衣上的褶皺，振振寬大的袖子，拱手朝著老人行禮，動作一板一眼，聲音恭敬中帶著清冷：「不過，這畢竟事關我令家的名聲，祖父，既然溪河恰好聽到了，又怎麼能充耳不聞！」

幾步走到門口，年輕人停住腳步，側頭低聲道：「還請祖父多飲幾杯五穀酒，溪河去去就回……」

說完，令溪河推開移門，走了出去，房間里只剩下銀髮老人令玄愚在自斟自酌。

蒼老青癯的臉上浮現一絲冷笑。

「令家的名聲，呵呵……身為一幫異類，竟然要靠名聲這種東西維繫著存在，真的是……」

「……莫大的諷刺！」

微不可聞的自嘲聲在包廂里久久回蕩……

而大廳，靠窗的桌子上。

「可不敢這麼說，我們東家說起來算的上仁義了……」

服務員倒是有些尷尬，正準備辯解幾句。

「你們東家？仁義？」

陳諾難得的智商在線，若有所思道：「這麼說，影視城的老闆同時也是你們這家飯館的老闆……」

「也是我多嘴了，咱不說這個……」

自覺失言的男服務員面色一白，趕緊攔住陳諾的話頭，苦笑道：「菜都上齊了，幾位客人慢用……」

而衛生間前面的氣氛卻顯得有些沉重。

不是怪物？

林默眯著眼睛，看著掀開的布簾，一個中年男人從裡面走了進來。

一身紫色的綢緞，烏紗帽，活脫脫一個古代的富商員外。

「現在年輕人真會玩？」

一眼就看到外面兩人的曖昧姿勢，富態男人不由地一愣。

「那個……不好意思，沒有打擾到你們！」

「沒事……」

羞惱的小丫頭抬起小腦袋順著男人難以言喻的眼神看到了自己盤踞在林默腰上的腿，怒視著他說道：「這位大叔，你沒見過情侶秀恩愛嘛！」

「我看大叔你肯定是個單～身～狗～吧！」

面對小蘿莉的無情嘲諷，男人似木雕一般呆立當場。

林默卻抱著羞惱的小丫頭，挪動身子越過這個胖男人，伸頭朝衛生間裡面探去。

裡面已經空無一人！

奇怪了！

林默轉過身子，逡巡的目光最後落在了這個胖男人的手上，他正抱著一套衣服……西裝，襯衫，褲子，皮鞋，十分齊全。

「您這是……在裡面洗了個澡？」

「哦，這是在地上撿的……」

富態男人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衣服，撓了撓頭，嘟囔道：「衛生間里已經沒人了，也不知道是誰扔在裡面的，我尋思著撿起來交到前台……你們繼續！」

富態男人說著，給了兩人一個曖昧的眼神，抱著衣服朝外面走去。

「嘖嘖嘖……現在的年輕人啊，飯店裡脫衣裸奔就夠離奇的，沒想到還有cos秀恩愛的～」

「真是個好心的大叔啊！」

男人走後，走廊里只剩下林默兩人。

林默低頭看在還掛在自己身上的小丫頭，拍了拍她的腦袋，無奈道：「喂，妹妹，你還打算在我身上賴多久？」

「哼，那人家不是馬上要下來了嘛……催什麼催，真是的！」

金軟軟磨磨蹭蹭地從林默身上爬下來，順手摸了兩把塊壘分明的腹肌，雙腳著地，背過身子去，嘴裡小聲地嘟囔著。

「走啦走啦……咱們回去吧！」

小手猛然挽著林默的胳膊，小丫頭拉著林默急匆匆朝外面跑去。

「不好啦，再晚點菜都被兩個吃貨姐姐吃完了……」

你這傢伙不也是一樣！

林默無奈地搖了搖頭，心裡默默吐槽著，被小丫頭肉感的小手拉著，踉踉蹌蹌地朝著通道里走去。

他寵溺地看了小丫頭一眼。

「真的是，一驚一乍的……」

在挪動腳步之前，他回頭最後深深看了衛生間的布簾，手指微動，手上的法戒配合著發出電光，修長的食指指尖無聲無息地深入虛空之中攪動著。

等到手指從虛空中收回，林默嘴裡嘟囔道：「算你這傢伙命好，給你一點小小的教訓！」

兩人走後許久。

「咔嚓！」

一陣微不可聞的雷鳴過後，衛生間裡面上發出了窸窸窣窣的動靜，男士衛生間拖到地面的長長布簾微微一動，朝著兩邊分開，一隻拉布拉多的腦袋露出來。

細長的四條腿有些歪斜，渾身的毛髮彷彿被火烤過一樣，散發著焦黑的煙霧。

它靜靜站在原地，瞳孔望著走廊的過道的盡頭，裡面充滿了恐懼之色。

身上的濃煙慢慢散去，它抖動著身體，焦黑的碎屑從燒焦的毛髮中掉落在地，張口一吐，暗紅色的瘀血噴濺到地面上。

它腳步有些踉蹌，濃黑油亮的黑鼻子鬆動了幾下，朝著一個包廂跑去，直到包廂的門外。

包廂裡面是一陣交談聲。

「謝謝各位之前的幫助，我們家知恩才能安全從那幫小報記者那裡脫身，我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

「助理小姐姐客氣了……」

「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是啊！是啊！」

……

幾個豪爽的男人聲音響起，緊接著是推杯換盞的聲音。

「知恩也給各位敬一杯酒，謝謝各位仗義相助，也希望各位大叔繼續支持我哦～」

李知恩話音剛落，幾個俠客裝扮的男人頓時激動地站了起來。

「知恩醬……」

「少喝點，抿一口就行了……」

「這酒度數高！」

幾個男人操著老父親的心，端起酒杯豪爽地一飲而盡，然後溫聲勸面前的少女少喝點。

可是少女還是一飲而盡，面色不改。

粉嫩嫩的小臉上卻悄悄染上了一抹紅潤，更顯明媚動人。

「待會還有戲份要拍，那我就不打擾各位大叔了！」

和幾個大叔告別之後，在一眾工作人員的簇擁下，推開門走出了包廂。

門外，一條拉布拉多蜷縮在地板上，正撐著兩條前腿，昂著頭顱望著她，虛弱地喘息著，萎靡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