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殺機

第十五章 殺機

孟鶴妘悄悄來到柴大妞的院子裏,清冷的月光下,程少卿坐在院子裏的藤椅上發獃。她故意弄出聲響,結果他還是那副獃獃的樣子,彷彿失了魂。

她走過去,彎腰撿起地上的酒瓶子晃了晃:「太醫那邊怎麼說?」

程少卿木木地回頭看她,眼中帶了幾分赤紅:「開了葯,說是中毒不深,若是再多吃一點,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以前柴大妞中追着他的時候,他特別煩,總想着能躲多遠就躲多遠,他既不喜歡她,也不想娶她。可現在一想到她躺在床上生死未卜,心裏就彷彿被人用鈍刀子一下又一下的割。

「她會沒事的。」她仰頭看了眼柴大妞房間虛掩的窗欞,「我也會找到兇手。」

程少卿露出一個苦笑:「其實我也不是特別討厭她的,只是有時候一想到是父母逼迫我娶她,心裏就不舒服,總覺得被人束縛住了。」

孟鶴妘抬頭看他,有些奇怪地問:「那又如何?如果你真的對她一點感情也沒有,那就解除婚約就好,你父母有沒有按着你的腦袋拜堂?」

程少卿被她問得一怔。

孟鶴妘一看他那個獃獃的樣子,瞬時知道問題在哪兒了:「你不會從來沒跟你父母說過你要退婚吧!」

程少卿眨了眨眼,猛地從石椅上站起來:「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總不好那什麼吧?」

孟鶴妘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所以你這麼拖着不成婚,也不退婚,你是幾個意思?」

程少卿臉「騰」地一紅:「我,我能什麼意思?我只是不想成婚。」

「所以你就是個渣男啊!」孟鶴妘一臉嫌棄地看他,「你既不接觸婚約,又不娶她,這不是渣男是什麼?」

程少卿眨了眨眼,突然覺得她說得好有道理是什麼鬼?

「我……我沒說不娶啊!我就是,就是,還沒準備好呢。」他咽了口吐沫,不自在地避開她的視線,「總之,我也不是那麼討厭她。」

孟鶴妘嫌棄地乜了他一眼,覺得男人糾結起來比女人還擰巴,特別是程少卿這種只漲肌肉不漲腦子的直男,誰愛上誰倒霉。

程少卿被她看得一陣發毛,忍不住問:「你這麼看着我幹什麼?」

孟鶴妘嗤笑一聲,起身往外走。

程少卿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你不去看看她了?」

孟鶴妘擺了擺手:「我要忙着抓兇手,然後把他大卸八塊。」

程少卿癟了癟嘴,一回頭,正對上柴大妞的意味不明的視線。

「你醒了?」

顧不得探究她有沒有聽見自己方才的話,程少卿激動地跳起來朝窗邊跑,結果還沒跑到窗邊,柴大妞「碰」地一聲關上窗欞,險些沒把他的鼻子磕掉。

「程少卿,我要跟你解除婚約。」

柴大妞虛弱的聲音從窗內傳來,程少卿宛如當頭棒喝,好半天沒回過神兒來。

他做錯了什麼?

————

「啪!」

一隻死掉的信鴿從屏風后丟了出來,重重砸在地板上。

「她失敗了。」屏風后的人面無表情地隔着屏風看向外間的王福,「邵一白的人一直盯着林同,林玲是你讓人抓的?」

王福連忙搖了搖頭:「不是我們的人做的。」

男人面無表情地擺弄着手上的扳指,聲音裏帶着幾分陰鷙,「一點兇手的線索都沒有么?」

王福臉色微微發白:「應該還沒什麼線索,但是後日早晨就要舉辦桑蠶禮,要是邵一白不能在天後離開之前找到兇手,恐怕……」

「一群蠢貨。」

「屬下知罪。」

屏風后的男人冷哼出聲:「昨晚孟鶴妘獨自離開行宮了,你去查查她去了哪裏,還有。」他微微一頓,「派人在行宮外盯着,看看裴伷先到底要幹什麼?這次的事,明顯是沖着二十年前的鑌鐵來的,絕不能讓他找到那批鑌鐵。」

王福:「是。」

房間里一下子陷入沉默,屏風後傳來一陣輕咳。

「王爺,您的身體……」

「無妨。洞天閣那邊有什麼動靜?」男人淡淡地問。

王福道:「暫時沒有動靜。」

「提防著點,如果裴伷先真的找到鑌鐵的下落,就讓他們去,無論如何,要把鑌鐵搶回來。」男人輕咳一聲,擺了擺手,「下去吧!」

王福擔憂地看了眼屏風,張了張嘴,終是什麼也沒說出口。

王福出了松鶴樓,從後門上了一輛早就等在那裏的馬車。

「你怎麼在這裏?」

王福皺眉看着突然出現在馬車裏的小孩,下意識伸手去摸腰間的匕首。

小孩嗤笑一聲,右手一翻,一根峨眉刺已經抵上王福的咽喉。

王福面色一沉:「你是什麼人?」

小孩咧嘴一笑,中腰間的小包里拿出蜜餞丟進口中:「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跟你說的話。」

王福:「你想說什麼?是誰派你來的?劉偉達是你們的?」

小孩不悅地皺眉:「你的話有點多。」

王福心裏嘔得要死,目光陰鷙地看向對面的小孩:「你到底要做什麼?」

小孩嗤笑一聲,從盤子裏又拿了個蜜餞丟進嘴裏,含糊道:「受人之託給你帶句話,張平昨夜偷偷進宮了,並且調集了五百千虎賁軍在城外。」

王福的臉色幽地一寒,身子猛地向後縮了一下,抬腳去踢小孩手裏的峨眉刺。

小孩哼了一聲,身體像泥鰍一樣從窗口鑽了出去。

王福連忙跳下車,小孩已經消失在長街盡頭,而趕車的馬夫已經昏倒在車邊。

————

次日,裴伷先一大早便帶着孟鶴妘離開行宮,在西城郊與一隊虎賁軍匯合,之後,這一隊虎賁軍從永定門離開,直奔與京都緊鄰的徐州。

當晚,王福收到了行宮的密信,裴伷先破開了七星鎖的秘密,帶着虎賁軍去了徐州長風觀。

當天夜裏,洞天閣幾乎傾巢而出,繞路去徐州長風觀。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天後便讓彩琴為她梳妝,一個時辰后,正式在行宮後院的桑園裏舉辦桑蠶禮,為這一年的秋蠶祈福。

「各位宗婦都準備好了?」天後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抬手輕撫眼角的紋路,面無表情地問。

彩琴為她簪好最後一根步搖,笑着說:「都準備好了,在桑園候着呢。」

天後點了點頭,抬起手,讓彩琴扶着她站起來。

卯時末,桑蠶禮正式開始,整個蠶園裏站滿了朝中三品以上官員的家中女眷。

天後站在正中央的蠶台上,面前擺着三個蠶盤,上面是今年最好的秋蠶。

「祭拜蠶神嫘祖!」黃忠的聲音高亢尖銳,隨着他的聲音,天後緩緩轉過身,朝身後的嫘祖像跪拜。

「拜嫘祖!」

「拜嫘祖!」

……

拜完嫘祖之後,便要眾人紛紛去外面的桑園採摘新鮮的桑葉喂蠶。

孟鶴妘今日做了丫鬟的打扮,臉上黏了兩顆大痦子,又畫了胎記,從桑蠶禮一開始就跟在柴大妞身邊,時不時看向天後身邊的彩琴。

「要摘這裏,這裏的葉子最鮮嫩。」柴大妞抬手指著一處最嫩的桑葉,心不在焉地問旁邊的孟鶴妘,「程少卿和裴伷先呢?為何我沒見到他們?」

孟鶴妘壓低頭,幫她把最鮮嫩的桑葉摘下來放進竹樓,推着她往天後的身邊靠去。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所有婦人便採摘好了桑葉,三五成群地朝着中央枱子上的三組蠶盤走去。

孟鶴妘偷偷拉了虛弱的柴大妞一把,自己悄悄靠到彩琴身邊。

「哎呦!」這時,人群中突然傳出一聲驚呼,所有人的視線都朝着琅琊王妃看了過去。

「啊,着火了,着火了。」

一時間火光衝天,把整個琅琊王妃曹氏團團包裹住。

「啊啊啊啊!救命!」

被火光包裹住的曹氏瘋了似地尖叫着,四周的女眷們紛紛四散開來。彩琴尖叫着喊人救火,園子裏的小黃門們紛紛拎着水桶衝過來,對着曹氏便潑。

「沒用,沒用,快保護天後。」不知道誰喊了這麼一嗓子,所有人更往四周散去,一時間場面亂成一團。

孟鶴妘的視線始終落在天後身上,在把柴大妞送到安全的地方之後,她連忙逆着人群朝天後的方向跑。

事情發生得又急又快,滾滾黑煙從曹氏的身上竄起,整個桑園亂成一團,到處都是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聲。

彼時曹氏已經力竭,整個人摔倒在地,身上的火舌越燒越旺,彷彿頃刻間就能將人燒成灰燼。

孟鶴妘動作極其迅速地朝着天後衝去。這時,變故再次發生,原本好好的蠶台下湧出數條色彩斑斕的毒蛇。

「啊!有毒蛇。」

尖叫聲傳遍整個桑園,一條人影趁著眾人不注意,快速地跑到天後身邊。

「蛇,天後小心。」彩琴驚呼一聲,抬腳踢開一條爬過來的毒蛇,拉着天後往後退了兩步。

「嘶嘶嘶!」

一條碧綠的竹葉青從後面的蠶盤爬了上來,兩雙陰冷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天後。

「蛇!」天後驚呼一聲,下意識想要躲開,斜地里伸出一隻玉手抓住她的手臂,將她向後拖拽了一下,從彩琴的手中將她拉了過來。

天後微微一怔,是個長相醜陋的小丫鬟。

「你……」天後還未說話,四面八方便湧來更多的毒蛇朝她撲來。

孟鶴妘拽著天後一再向後,袖裏刀左右翻飛,踢開所有撲過來的毒蛇。

「快讓人拿雄黃。」孟鶴妘喊了一聲,袖裏刀翻飛,將一條爬到天後腳邊的蛇釘死在草地上。

不遠處的黃忠苦着臉大喊:「這,這沒有雄黃啊!」

孟鶴妘暗罵了一聲,拽著天後滿園子跑,結果這些蛇像瘋了似的,不管不顧地朝着天後的方向爬行,很快便把她們逼到牆邊的角落。

「用火把!」

月亮門外突然傳來一道低沉的喊聲,孟鶴妘抬起頭來一看,不由得露出一抹輕笑:「裴伷先!」

一隊虎賁軍訓練有素地從他身後奔襲進來,很快便將園子裏的蛇全部清除出去。

虎賁軍迅速接管整個桑園,將桑園圍得水泄不通。

孟鶴妘把天後送到黃忠身邊,這才撕掉臉上的兩顆大痣,長長出了一口氣兒:「你可算回來了。方才差點嚇死我。」

裴伷先抬手幫她順了下發頂翹起的呆毛,攏手走到曹氏的屍體旁邊。

大火燒得極快,不過一炷香的時間,曹氏的屍體已經燒得沒有人形,只剩焦黑蜷縮的一大團。

孟鶴妘從地上拔起袖裏刀,用刀尖挑了一點屍體上的灰燼放到鼻端聞了聞,「是白磷!」

「白磷?」裴伷先劍眉微挑,「確定?」

孟鶴妘點了點頭:「確定,而且能在沒有火引的情況下這麼快燃燒起來,除了白磷不做他想,事發時,曹氏就站那裏,是整個桑園陽光最炙熱的位置。」

裴伷先抬頭,朝不遠處的八角亭看去,八角亭的正東面正好掛了一枚八卦銅鏡。事出時,曹氏所站的位置正處在銅鏡反射陽光的位置,此時天氣已經漸涼,誰也不會在意多曬一會兒太陽,但白磷的燃點極低,只要曹氏保持這個位置半柱香的時間,銅鏡反射出的陽光就會點燃她身上的白磷。

「兇手能在琅琊王妃的貼身衣物上撒上磷粉,想來必是親近之人。」孟鶴妘摸著下巴看了看不遠處的人群,「而且這個人不僅能在琅琊王妃身上下白磷的人必然也在桑園之內,否則她無法保證王妃會站在銅鏡反射陽光的位置上。桑蠶禮是重禮,沒個參加桑蠶禮的夫人身邊至多只帶了一個伺候的貼身丫鬟。」

孟鶴妘話音一落,人群里突然傳來一聲驚呼:「對啊,王妃身邊的丫鬟怎麼不見了?」

孟鶴妘一怔,視線在人群中掃了一眼,果然沒有發現那個丫鬟。

「在這兒,在這兒呢!」一個小黃門跌跌撞撞地跑過來,指著一處桑樹叫道,「那個,那個是吧!」

眾人順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然,桑樹下躺着一個臉色青紫的小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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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又暗戳戳換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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