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山魈

第四章 山魈

吃完飯,天色尚早,秦所長說離計劃的第一站還有近五公里,爭取在天黑以前走完五公里,然後早點休息。

胖子看了看時間,才下午兩點,差不多七八點天才會黑,五公里不算什麼。但朱笑東卻搖了搖頭,接下來的路不好走,關鍵是秦所長帶的東西太多,屈子常跟段海又不肯幫忙,五六個小時,要走完五公里,怕是有些吃力。

胖子厭惡地看了一眼纏着秋可儀的段海,幾次想上前去教訓那傢伙,朱笑東死死地拉着他,告誡他說,這裏看似平靜,實際上危機四伏,千萬別惹麻煩,忘了他差點兒被人用方術幹掉了?

胖子忍着一肚子氣,說:「有機會,一定讓那兩個傢伙吃點兒苦頭。」

「有機會再說。」朱笑東勸道。

路越來越難走,根本就是在樹林里開路,行進的速度自然很慢,兩個小時也未必能走一公里。

密林里光線不足,才走了不到三公里,視線就暗了下來,看不了多遠。秦所長沒辦法,只好選了個還算平坦的地方,稍微清理了一下,安營紮寨。

煮飯的時候,胖子在營地周圍轉了一圈,回來的時候,手裏拿了半捆野蔥。沒洗,只把第一層蔥皮撕掉,取了裏面的蔥白,掐成幾段,然後跟辣椒拌在一起,下飯菜一下就美味了很多。

用野蔥拌辣椒,是農村人的一道家常菜,味道不錯。除了段海嫌胖子弄得不幹凈沒動筷子,其他人都吃得讚不絕口。

段海見沒人附和他,頓時不高興了,一碗飯也沒吃完,本來是想沖胖子發火的,偏偏胖子裝傻,不理他。段海想找其他人出氣,除了朱笑東,其他都是本地人,他不敢隨便發火。

段海強忍着怒氣,想着找機會收拾胖子。

秦所長吃完飯,忙着把自己的寶貝儀器、工具收進帳篷,收拾完,也不讓人守夜,倒頭就睡。

這也難怪,秦所長年紀大了,一路走來,早已筋疲力盡。再說,他們不是專業在野外混日子的,對這樣的樹林,也感覺不出有什麼危險,所以沒安排人守夜。

晚上倒也平靜。第二天一早,秀姐用最後一點水煮了早飯,讓大家吃了,接下來只能看運氣了,如果再找不到水源,就算有米,也煮不出飯了。

吃過早飯,一行人繼續艱難地向老龍灣進發。

不料,到了中午,天氣突然變壞,天色陰沉沉的,看樣子用不了多久就要下雨了。秦所長有些奇怪,出門前他特地看了一下最近幾天的天氣預報,明明說最近一個星期不會下雨的,怎麼突然就變天了呢。秦所長正在奇怪,一陣大霧飄過,隨即是一陣雨點,還好不是太大。

秦所長趕緊吩咐大家就近找平坦的地方,安營紮寨,把儀器先放進帳篷,以免淋濕。一邊安排一邊哀嘆,這麼走下去,到老龍灣,要走到猴年馬月!

朱笑東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老天爺,這陣雨過去就算了,要不然計劃就泡湯了。

胖子支好帳篷,望着發獃的秀姐,笑了笑問道:「在想什麼呢?」

秀姐苦着臉,說:「這一路過來,都沒發現哪裏有水,待會兒大家餓了怎麼辦?」

胖子看了看天,這雨不大,想要接些雨水來煮飯,不大現實,但是沒水,就煮不了飯。

這時,屈子常已經躺在帳篷里大聲吆喝,要秀姐趕快想辦法做飯,肚子都餓得貼到後背上去了。

徐大方跟那四個專門背東西的人,鑽進帳篷,雖然沒叫嚷,但也不大管事。

見秀姐為難,朱笑東拉了胖子,到屈子常跟段海的帳篷前,叫了幾聲:「屈大哥……段海兄弟……」

南方的天氣本就熱,剛開始下雨,身處密林,那個悶熱勁兒,別提多難受了。屈子常和段海聽朱笑東在外面叫,惱怒地從敞篷里探出頭來,低聲罵了句:「號喪啊……這又悶又熱的,老子想涼快一下還要來攪和,找死嗎?滾!」

朱笑東瞥了一眼帳篷裏面,隱隱看到屈子常和段海脫得只剩下一條內褲,是挺涼快。只是,沒有水煮飯,你舒爽了涼快了,又該喊肚子餓了,到時候,肯定又要罵人。

胖子見段海一臉兇相,拉着朱笑東走了,一邊走,一邊把段海罵了十來遍。

秀姐、秋可儀坐在那裏發獃。胖子拉着朱笑東,找來兩件雨衣,拿砍刀砍了幾根樹樁,將雨衣展開搭在樹樁上,做成簡易的雨水收集器。可惜,雨下得不大,半晌也沒收集到多點兒水。

朱笑東嘆了口氣,跟胖子商量,看樣子今天也走不了,出去轉轉吧,或許會有意外的收穫。

胖子知道朱笑東的意思,這密林里野物不少,但是有那兩個傢伙盯着,很多動物都不能動,只能看看有沒有野兔、山雞之類的。

跟秦所長打了個招呼,秦所長一怔,搖搖頭說:「還是算了吧,這山高林密的,萬一迷了路,到哪裏去找你們。再說,這山都封了十幾二十年了,要是碰到野物,危險得很。」

朱笑東遲疑了一下,問秦所長:「秦老前輩,你看這雨下得不大,又沒水煮飯,待會兒大家都得挨餓。我們想就近逮幾隻野兔、山雞什麼的,將就烤著吃上一頓,省得大夥餓。不知道秦老前輩還有什麼好辦法?」

說什麼都是枉然,解決肚子溫飽才是至關重要的,秦所長當然明白這個道理。猶豫了片刻,秦所長才遲疑着說:「別的辦法我也沒有,這樣吧,你們往前走個百十米,別太遠。我想辦法趕幾隻野兔、山雞過來,別太貪心,能讓幾個人勉強吃一頓就成,千萬別貪心。」

貪心?貪心什麼?這裏又不是雪山高原,更不是深冬臘月,打來的野味一頓吃不了就變質了,打多了也是白打。

幾人的話讓出帳篷小解的屈子常聽見了,不知道是出於什麼目的,他回到帳篷里把段海叫了起來,全副武裝跑到秦所長和朱笑東面前,覥著臉說:「我喜歡打獵,只是沒什麼經驗,你們誰打過獵,給我們帶個路,我保證,抓幾隻回來,讓大傢伙兒都解解饞。」

段海也拍拍腰間的手槍,一副老子有傢伙的臭屁樣子,催促朱笑東和胖子兩人去攆,把野物攆出來,他們開槍打。

胖子氣壞了,這傢伙狗屁不懂,還讓別人去攆野物,這不是把人當狗使!再說,他們拿槍打,傷了人怎麼辦!

一看胖子不樂意,段海刷一下把槍掏了出來。他早就看胖子不順眼了,口裏不乾不淨地道:「信不信老子崩了你,讓你去攆是給你面子,你他媽去不去?」

朱笑東往段海面前一站,沉聲說道:「兄弟,你們是被派來保護我們的,希望兄弟自重!」

段海顯然不是什麼好鳥,平日裏仗着哥哥段鵬作威作福慣了,其實他根本不是警察,最多算是個協警,還不算是正式的。他雖然人比較混,但對朱笑東的身份還是頗為忌憚,畢竟剛剛還拿了朱笑東的錢。臨走之前,段鵬還特地交代過他,這次出來就是讓他賺點兒錢,別在朱笑東面前弄出什麼岔子。所以,段海雖然拿着槍,但也不敢對朱笑東怎麼樣。

他說「崩人」,不過是說順口了,最多就是嚇唬嚇唬胖子。

見朱笑東上前,屈子常出面打圓場:「算了,大家都是一塊兒的,就是想打點野味而已。只是這趕山打獵,我們都沒見過,說錯了話,大家要是見怪,那就是小氣啦。」

說着,屈子常拉着段海遠遠退開。段海見屈子常出面,只得半真半假地跟着屈子常往後退,嘴裏倒是罵得厲害:「要不是屈老哥,看老子今天怎麼收拾你這死胖子。」

徐大方等人可能平日裏見識過段海的厲害,見段海跟朱笑東發生矛盾,躲在帳篷里都不出來。秦所長、秋可儀鐵青著臉,看着段海。

胖子何曾受過這樣的窩囊氣,當下就要發作,被朱笑東狠狠一眼瞪了回去。

「小不忍則亂大謀,你記住我們來這裏的目的,我不想把事情搞砸了。」朱笑東說道。

秦所長見段海被拉遠了,這才鬆了口氣,揚聲說道:「其實,我有辦法讓野物主動過來,用不着拿槍射殺。」

秦所長說話的聲音有點大,當然是說給朱笑東和段海聽的,說明自己有辦法讓野物自己過來,免得兩人又爭執。

在方術中,有個法門是專門針對飛禽走獸的,叫「箍山法」。在獵人趕山打獵的時候,施用此術,可令一座山的飛禽走獸按照自己的意願,順着一條道走,方便自己捕獵。只是這個法門當屬「施術」,也就是比較邪的那一類。一旦施展出來,能捕到的獵物固然不少,但也可能引發一些不速之客跟着來,這就得看施術者能力大小了,能力強的自然不怕,能力弱的,弄不好會把自己搭進去。

本來秦所長也不願用這樣的方術,只是這一趟自己女兒是跟着來做飯的,雖說特殊情況,沒有水,但是眼睜睜讓十幾個人餓肚子也不好。再說,弄不到吃的,也恐耽誤大事。

權衡利弊之後,秦所長就想用「箍山法」攆幾隻野兔、山雞出來,幫秀姐解圍。

秦所長說完,讓朱笑東拿砍刀去砍兩根尺許長,酒杯粗細的木棍,又讓朱笑東和胖子兩人分別拿在手裏等著。

秦所長選了兩棵間隔大約兩米寬的大樹,用砍來的樹枝,在兩個大樹上扎了一個「門」,就是在大樹兩米多高的地方,用藤條紮上一根木棍,再用樹枝樹葉稍微做了點兒裝飾,讓那地方看起來像一道門。

「門」做好了,秦所長讓朱笑東跟胖子守在門兩邊,手裏拿着木棒,待會兒見到有野物出來,就用木棒敲,至於能敲幾隻,就看運氣了。

段海跟屈子常平日裏誰都看不上眼,這會都冷眼看着,他們知道秦所長有些門道,但是沒親眼見過。

見朱笑東跟胖子兩人準備好了,秦所長又叮囑了一遍,讓兩人千萬不得貪心。朱笑東跟胖子兩人應了,秦所長才捏了手勢,嘴裏念念有詞,念完,低喝一聲:「進」。

秦所長喝聲畢,便轉身離開「門」邊,到離門七八米的地方坐下,換了個手勢,閉目凝神,看樣子似在準備以防萬一。

朱笑東跟胖子在門邊彎著腰,舉著木棍,緊盯着那道「門」。在野外,下套捕獵,他們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收穫最大的一次是在長白山,富國棟的套子陷阱捕獲的獵物,讓十幾個人過了一個多月。

富國棟憑的是經驗技術,那是硬本事。此時,秦所長煞有介事地立了個門,說是要用「箍山法」趕些獵物出來。這麼神奇的事,朱笑東、胖子兩個人還是第一次見,心中好奇得不得了。

段海跟屈子常也緊張地盯着那道「門」,尤其是段海,緊張得不知不覺間又把手按在裝槍的皮套上。

過了五六分鐘,朱笑東正準備鬆一口氣,「門」邊的灌木叢輕輕一搖,一隻灰褐色不太肥大的野兔子警惕地望了望,然後一蹦一跳地朝秦所長的「門」竄了過來。

這隻兔子渾然沒發現門後邊站了很多人,沒接近門時,還跳了幾下,停下來,豎起耳朵聽一陣,接近那道「門」,突然所有的警惕一下子都沒了,就像是回到自己家門前一樣,還大搖大擺地撒了一泡尿。

看得朱笑東跟胖子兩個又是着急,又是好笑。

進「門」時,兔子兩隻後腳着地,立起身子,兩隻前腿曲在胸前,豎着耳朵,好奇地瞪着眼睛看着朱笑東跟胖子,萌萌的樣子,又好笑又可憐。

朱笑東一時間竟有些不忍,手裏的棒子也打不下去了,這麼可愛的一隻兔子,只要自己一揮手,頃刻間就會被活活打死,實在太殘忍了。

朱笑東舉著棒子,看向胖子,哪知道胖子的表情比朱笑東還要古怪,好似已經不記得他手上拿的是根木棒了,倒像是根胡蘿蔔,還想把「胡蘿蔔」伸到兔子嘴邊,去逗逗兔子。

兔子出了這道門,呆了片刻,突然間回過神來,「吱吱」叫了兩聲,往旁邊一竄,眨眼間不見了蹤影。朱笑東跟胖子驚訝地看着對方。

沒怎麼見過野物的段海,一見兔子出現,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等了許久,明明有機會,偏偏朱笑東跟胖子都沒動手,白白放過一隻野味。段海粗魯地罵了一句,恨得不行,明明是他們提出要抓野味的,這時又假裝心慈手軟。

見兔子沒了蹤影,朱笑東跟胖子長出了口氣,旋即想起自己是在狩獵,又有些懊喪。只好擺好架勢,繼續等。三四分鐘后,兩隻山雞撲棱著翅膀,嘰嘰咕咕地鑽進門來,胖子揚起木棒,手起棒落,打了一隻。

朱笑東猶豫了一下,另一隻山雞落到門這邊,「咕咕」叫了一聲,展開翅膀往前跑了兩步,翅膀一扇飛進了密林。

胖子提着山雞到一邊去清理。段海拿了砍刀,疾步上前,站到胖子的位置,擺好架勢,等野物從「門」里出來,大開殺戒。

屈子常也提了一把開山刀,來到朱笑東面前,「嘿嘿」乾笑了兩聲,從朱笑東手裏拿過木棒扔到一邊,努努嘴,示意朱笑東走開,別在這兒礙事。

被屈子常奪了木棒,朱笑東也不在意,乾脆去給胖子幫忙。

雨下得不徐不疾,如同三四月的杏花雨,說小吧,落在身上衣服一會兒就濕透了,衣服黏在身上有些難受。說大吧,他跟胖子做的簡易的收集雨水的裝置,到現在才收集了不到一碗水。

朱笑東找來些柴,回頭去看屈子常跟段海,見兩人打了一隻兔子。兔子很肥,十來斤,足夠兩人吃一頓了,但是屈子常跟段海又盯上了兩隻快要鑽進「門」的獾豬。

兩隻獾豬都不大,一兩尺長,估摸著也有二十來斤,若是到手,差不多就夠十幾人吃上一頓了。

兩隻獾豬磨磨蹭蹭的,始終不肯鑽進秦所長佈下的「門」。這時,後面的灌木叢嘩嘩一陣亂響,山羊、野豬、獐子、麂子、山雞、雉雞……一下子涌過來不下百十隻,像是受到驚嚇般,爭相朝「門」湧來。

「門」不寬,來的飛禽走獸又多,本來就擁擠不堪,偏偏每隻鑽進來時都有片刻驚怔,然後才往裏鑽。

段海跟屈子常兩人從來也沒見過這麼多野物,興奮地砍砍殺殺,早忘了秦所長的告誡。

這兩人心狠手辣,刀刀落在動物的致命處。看着越來越多的野物,段海跟屈子常雙眼血紅,出刀又快又狠,刀刀斃命。不到一刻鐘,山羊、獐子、麂子,被兩個人砍死不下十隻,山雉、野雞,沒了腦袋,還在亂蹦亂跳,也不下十幾隻。

不一會兒便屍積如山,血流成河,遠遠超出了他們的需要。可是,兩個人依然紅着眼,連濺落在頭臉上的獸血也顧不上擦一把,瘋狂地飛舞著開山刀無情地殺戮。

看着兩人發了瘋般砍殺,朱笑東、胖子、秀姐跟秋可儀都驚呆了,這還是人嗎?完全就是惡魔。

段海一刀將一隻麂子的脖子砍斷,他手裏的開山砍刀「噹啷」一聲從中間斷成了兩截,段海毫不猶豫地扔了手上的半截砍刀,一探手,把手槍拿在手裏,「咔嚓」一聲,推彈上膛,對準一頭山羊「砰」一聲開了槍,緊接着又是一串槍聲。

本來秦所長捏着手勢,閉着眼睛正在施術,聽見槍聲大吃了驚,睜眼看時,臉色一下子慘白。

地上的獐子、麂子、山雞……不下二三十隻,堆在那道門前有半人高,還有野物從那門裏出來。段海跟屈子常見一隻殺一隻,完全沒有停下的意思。

秦所長慘白著臉散了術法,指著段海、屈子常大聲說道:「快住手,快住手,你們……你們怎麼可以這樣!」

那些還沒進「門」的野獸飛禽,沒有方術控制,驚醒過來,紛紛驚叫逃散,霎時不見了蹤影。

段海打完了槍里的子彈,來不及裝填,把手槍插回槍袋,轉身拿起胖子扔下的那根木棒,準備繼續殺戮。眼見那群野獸飛禽突然逃走了,又聽秦所長大聲責問,忍不住惱怒地回頭道:「你為什麼放了它們?」

屈子常也回過頭,一頭一臉鮮血,指著秦所長,怒道:「你搞什麼鬼!」

秦所長指著屈子常、段海,惱怒至極,斥責道:「你……你……你們乾的好事……」

已經失去理智的段海,提了木棒大踏步走到秦所長面前,一手抓住秦所長的衣領,一手揚起木棒,面容猙獰地喝罵:「狗日的,我兄弟正開心,你搞什麼鬼?信不信我把你腦袋敲開……」

秀姐見段海要對秦所長不利,尖叫一聲,撲了過來。朱笑東跟胖子丟了手裏的活兒,趕緊跟在秀姐身後,想要勸架。

徐大方跟那四個背包的,聽外面鬧得厲害,慌忙鑽出帳篷,見段海跟屈子常模樣猙獰,都遠遠地站着,不敢過來勸阻。

就憑段海,秦所長還真沒把他放在眼裏,要不是礙著段所長的情分,秦所長有三四十種方法讓段海死得不明不白。

秦所長臉色慘白,說:「小段,你……你們……你們惹下大禍了!」

段海揚著木棒,使勁一推秦所長,怒罵:「去你媽的,老子惹禍不惹禍,關你他媽……」

還沒罵完,段海突然鬆開秦所長,往後退了一步,一臉的猙獰突然化成恐懼。

正準備過來教訓秦所長的屈子常,臉上也露出恐懼的神色。

朱笑東看到,秦所長背後突然出現了一個很老很醜很陰森的婦人。

婦人臉上的皺紋跟樅樹皮似的,一頭雪白的頭髮所剩無幾,半遮半現地露出兩個類似眼睛的黑洞,鼻子比嘴唇還低,一張嘴是一個黑黝黝的大洞,看不見一顆牙。

老婦人身上穿的是慘白瘮人的裹屍布,兩隻手伸出來就是兩根骨頭。如此醜陋的一個人,偏偏讓人能感覺出來是一個女的,一個老得不能再老的婦人。

老婦人就像童話故事裏的女巫,活生生地出現在眾人面前。

老婦人開口說話:「我跟你們素無瓜葛,你們憑什麼殺我豢養的家禽牲畜!」聲音就像砂石劃過鋼板一樣,尖銳刺耳,讓人心驚肉跳。

秦所長回過頭,見到女巫一樣的婦人,臉上一陣抽搐,捏了手勢,一彎腰,一隻手撐地,身子倒立起來,勉強抬頭,回答:「我等路過寶地,無水做飯,還需趕七日路程。今日借得牲口數頭充饑救命,他日十倍奉還,還望山魈成全。」

朱笑東心中驚悸,他明白,秦所長定然是用方術在跟山魈討價還價。朱笑東曾聽人說起過山魈的來歷,有好幾種解釋,多部典籍均有記載。傳說,它可以跑得比豹子還快,可徒手撕裂虎豹,乃是山中霸王,且壽命非常長,《聊齋》《山海經》中均將其說成魔怪。有些地方說山魈是一種靈長類動物,長相醜惡,形似鬼怪,性格暴烈,被稱為最兇狠最大的猴,極具攻擊性。還有些地方說山魈是一種猴子,高矮不過幾十公分,紅毛,喜歡逗人,但多半不兇惡狠毒,更不會置人於死地。

但眼前這玩意兒跟那些記載和傳說可不太一致,倒是跟《西遊記》裏的鬼怪有些相近。

那山魈顯然是心痛它的家禽牲畜,聽秦所長說來日以十倍奉還,利益誘人,便嘆了口氣,說:「既然哥哥有心,開口告借,如是不應,那就傷了和氣,也罷……」

正說着,屈子常掏出手槍,「嘩啦」推彈上膛瞄著山魈,一聲斷喝:「去你媽的,什麼鬼玩意兒,裝神弄鬼地嚇人,看老子把你崩了!」說着,舉着手槍沖了過去。

恰在這時,秦所長體力不支,「啪嗒」一聲倒在地上。倒霉的是,秦所長的腦袋一下子碰到地上,被自己的體重砸暈了。

那山魈見秦所長突然摔倒,後面的屈子常又惡狠狠地撲過來,立刻變了臉色,刮陰風般哼了一聲,身子一橫雙腳一縱,憑空躍起,腳掛在一根樹枝上,嘴裏發出夜梟般的鳴叫聲,刺得朱笑東等人耳膜發痛。

屈子常一隻手捂著耳朵,另一隻手舉起手槍,「砰砰砰」一連開了三槍。一顆子彈打進山魈那沒牙的嘴裏,一顆打斷了山魈掛在樹上的一隻腳,另一顆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

山魈暴怒,張嘴吐出那顆子彈,連斷了的腳也不要了,憑空飛撲下來,當頭向屈子常抓去。

段海由驚恐變為憤怒,看屈子常兩槍崩斷山魈一條腿,知道她也是怕槍的。段海抽出手搶,一時忘記手槍里的子彈早就打光了,舉着手槍對準山魈,高喊:「我命令你不許動,趴在地上,雙手抱頭!」

徐大方等人見到山魈出來,五人一聲驚叫一頭鑽進帳篷,各自扯了毯子蒙在頭上,死命擠作一團,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肖凌、秀姐、秋可儀三個女孩抱成一團,驚叫不已。

稍微鎮定點兒的只有朱笑東和胖子。朱笑東見那山魈跟屈子常打了起來,想上前幫忙,卻被胖子一把拉住,幸災樂禍地低聲說:「東哥別慌,這倆小子不落教,讓他們先吃點苦頭再說……」

胖子說着,回身找了兩把砍山刀,給了朱笑東一把,慢悠悠地笑着說:「看人打架都看膩了,遇上鬼打架,這還是頭一遭,精彩之處,豈容錯過。」

朱笑東無言,胖子這傢伙什麼事都放在臉上,看不慣屈子常跟段海,非要掛在嘴上,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怎麼說這兩個人都是人家派來保護他們的,要是有什麼閃失,麻煩肯定不會小。

胖子說完,掏出手機,打開錄像,還想把「鬼打架」的過程錄下來。胖子還說,好幾次都是因為太激動忘記拍攝下來了,今天機會難得,要不拍下來,會遺憾一生。

另一邊,山魈憑空落下來,去抓屈子常。屈子常仰頭向天,「砰砰……」一連五槍,五顆子彈,每顆都在山魈身上鑽出一個透明窟窿。山魈好似受到的影響不大,依舊凄厲地叫着,兩根骷髏般的手搭在屈子常的肩頭,張嘴向屈子常的頭咬去。

段海一連扣動十幾下扳機,都沒有子彈射出來,過了半晌才想起來,槍里的子彈早就打空了。眼看屈子常危險,段海一邊大叫「襲警……來人……」一邊扔了空槍,撿起先前打殺野物的棒子,竄到屈子常和山魈身邊,照着山魈的頭全力砸下去。

屈子常雙肩被山魈抓着,屈子常拿出拚命的勁頭,扔了手槍,雙手掐著山魈的脖子,使出吃奶的力氣,死命將山魈那噴著腥氣的嘴巴推離自己的頭臉。

段海「啪」一棍,正打在山魈后脖子上,打得山魈一怔。屈子常幾根手指的指尖立刻血肉模糊。

十指連心,屈子常雙手一軟,山魈的腦袋跟屈子常來了個親密接觸。還好,山魈此時側頭去看打它的段海,不然屈子常就要在山魈臉上實實在在地親一口了。

山魈惱怒至極,放開屈子常,單腿在地上一蹬,身子撲向段海。段海可沒屈子常膽大,見山魈撲倒,大叫一聲,扔了手裏的木棒,轉身向朱笑東他們這邊跑過來。

段海大叫着跑到朱笑東面前,山魈從段海背後一躍而起,把段海「撲通」一聲撲倒在地。段海掙扎著往前爬,山魈一口咬下去,正咬在段海屁股上,咬得他一聲慘叫。

只見山魈一抬頭,一大塊皮肉,連同段海屁股上的褲子被山魈咬在嘴裏,咯吱咯吱嚼兩下,連肉帶碎布片吞了下去。

段海被山魈按住,死命掙扎也無法動彈半分,嘴裏一直慘叫不斷。

被段海打傷了五六根指頭的屈子常疼得昏了過去。胖子拿着手機錄像,不肯出手。三個女孩子摟做一團,除了驚叫,連躲都忘了。徐大方跟那幾個背包的,用毯子蒙住腦袋,擠成一團。秦所長因為先前跟山魈談判未果,自己一頭撞在地上,爬不起來。如果沒人上去幫忙,段海肯定會被山魈一口一口吃乾淨。

山魈吞下段海的肉,接着腦袋一點又去啃第二口。還沒咬到段海,朱笑東照着山魈的腦袋,死命砍了一刀。

山魈感覺到這一刀的厲害,鬆開段海,伸出爪子想去擋,只聽鈍刀劈中木柴般發出一陣悶響,朱笑東的砍山刀正好劈在山魈的小臂上。要是朱笑東的力氣再大一點,一定能將她枯骨般的小臂劈斷。

山魈猛地往後一退,砍山刀從朱笑東手裏脫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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