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番外十五

第117章 番外十五

清和原本提着衣角的動作,因為她這一句話忽然停住,他早時低垂下去的目光此刻很是冷淡地移開,收回胳膊,離開時,冷白的指尖無意中劃過狸圓圓肩頭輕薄白皙的皮膚,引得這剛化了形的玩意輕吟一聲,帶了些狐狸天生的媚氣。

狸圓圓此時尚且不能控制身上狐狸的本能,被清和上仙的手指輕輕觸碰到,便覺尾椎上散發出一股陌生的酥麻,長長的尾巴勾著清和上仙正收回去的手,穿入他的指縫,繞了幾個圈,眼睛看過來,一張嬌艷圓潤的臉,勾人而不自知。

清和上仙皺着眉頭撇過頭去,將手上碩大的尾巴揮開,聲音低沉道:「成何體統。」

狸圓圓不明白什麼是體統,在靈丘山上,她原本仗着身份,自己就是體統。

可如今,她身旁站着的人變成了個神仙,還是個翻手就能讓她灰飛煙滅的神仙,她於是只能很是緊張地低下頭,尋找那所謂的體統。

清和上仙沒有再說話。

狸圓圓得不到回應,便跟過去一樣,想要伸出舌頭舔一舔自己身上的毛髮,沒想她目光所及之處,全是一片人類平滑的肌膚,就連原本平坦毛絨的前胸,也變得凹凸不平,擁有了別樣的起伏線條。

狸圓圓有些茫然地歪了歪腦袋,坐直身體,十分好奇地顛了一顛,然後看向身旁的清和,小聲告訴他:「好重哦。」

清和上仙覺得這個地方沒法待。

他頗為不悅地「嘖」上一聲,揮手用一塊白布將眼前這隻狐狸的眼睛蒙上,隨手招來屋外的小仙童,讓她給狸圓圓整理行裝,自己拿上一旁的劍,快步離開了房間。

小仙童年紀不大,模樣還十分可人,只可惜學了清和上仙十成十的冷性,往那一站,格外鐵面無私。

后廚的小紅得知狸圓圓化形的消息,當天晚上就偷偷給她多燉了兩隻雞,往她跟前一放,目光憐惜地感嘆:「想不到圓圓你化了形的模樣竟然這麼…這麼豐腴勾人,可憐兒見的,再多吃兩口,就你這一身玉脂,要是吃得少了,可怎麼撐得下這一對兒大寶貝,仙君怎麼能把你交給那小玉姝,她可是從三勿殿裏出來的,平日裏最不可愛,滿嘴規矩道理,你被她一教,還怎麼和仙君歡/好。」

狸圓圓下午被小仙童糾正了不少行為上的不妥之處,此時心有餘悸,動作拘束地吃着手裏的雞,打了個嗝,回答好友:「仙君說了,他把我帶回來是想要讓我好好走正道,不能再用我們狐狸的法子修行。他把我當成救命恩人,不會害我的。」

小紅往狸圓圓胸口看了一眼,茫然地點點頭,也不知有沒有聽懂:「那哪些才是正道吶?」

狸圓圓嚼著嘴裏的雞肉,眼睛轉了轉,也回答不上來了。

狸圓圓其實不明白什麼是正道。

她是靈丘山的狐狸,他們靈丘山的狐狸生來就是要與人歡/好的,她並不覺得這有什麼錯;但清和上仙不是狐狸,他是天上遙不可及的仙人,他得了大道,位列仙班,在狸圓圓這裏,現在的清和上仙就是正道。

第二天,清和上仙過來的時候,狸圓圓還是和過去一樣,躺在涼爽的窗台上,毛乎乎的肚皮露在外面,隨着呼吸一鼓一癟的,大大的尾巴隨意地晃蕩著,夢裏也不知是捉到了什麼好東西,嘴巴砸吧砸吧兩下,笑得十分得意。

清和上仙走過去對着她毛茸茸的腦袋看了一陣,許久之後,伸手在她的眉間輕輕一點。

狸圓圓於是一瞬間化了形,從窗台上掉下來,摔得肉嘟嘟的屁股一疼。

她睜開眼睛,呆了好一會兒,直到看清眼前清和上仙的臉,才又想到昨天小仙童的那些話,連忙坐正了身體,小聲喊了一句「仙君。」

清和「嗯」的一聲答應,將自己的劍鞘遞過去,放在狸圓圓懷裏,告訴她:「既然得以化形,就要時時記住自己的身份,不能再以畜生道行之,行走在外,勿以真身示人,勿要妄動邪念,勿…」

狸圓圓聽天書似的點着腦袋,指了指懷裏的劍鞘,打斷仙君的教訓,「仙君,這是什麼啊?」

清和上仙看她一眼,目光又移開,回答:「這是我的劍,忘塵。你以後,就抱着它,我走到那裏,你便跟到那裏。」

狸圓圓想了想,恍然大悟,「原來仙君缺個劍童使喚。」

清和上仙看她一眼,原本想要告訴她,以她如今的年紀,可怎麼也當不得一個「童」字,但他見到狸圓圓低頭摸着手上劍鞘一臉歡喜的模樣,又索性沉默了下來。

狸圓圓笑的時候,臉上會浮現出兩個酒窩,淺淺的,不深,卻極易惹人惦記。

清和過去從沒有認真打看過女人,他一時好奇,手指便自作主張地抬了起來,等看見狸圓圓的目光,就又忽的撇過頭去,一臉冷漠的將手規規矩矩放在了身側。

狸圓圓於是跟在清和上仙身後做了好一陣逍遙的小劍童。

直到崇明上仙的出現。

崇明上仙好一陣沒有見到自己的好友,如今,兩人得了上面的令,一同前去哭崖山伏魔,抬頭瞧見獨來獨往的清和上仙身邊站了一個小姑娘,他眼睛一亮,難免覺得詫異。

小姑娘年紀不大,被人下了術,也瞧不見真身,只是低着腦袋,露出來的脖子白得晃眼,抬頭看過來,咧嘴一笑,十分嬌俏勾人。

崇明上仙平時在仙子們面前弔兒郎當慣了,可捉起妖來卻是十分儒雅,一串佛珠鎖住那一隻兩千多年的化魔王蛇尾部,閉眼念經,看着真就像是一副潛心修佛的模樣。

倒是清和上仙,平日裏那樣冷漠清俊、不染纖塵一個人,可劍出鞘后,卻猶如劈山而出的殺神,踩雲踏霧,刀光凜冽中,不見飛揚衣袂,只見四處迸濺的鮮血,濃重的腥氣如長河一般匯聚,自上而下,隨着化魔王蛇的嘶吼揮射開來,有如遮雲蔽日,綿延數里,最後,被劍影劃破,一點點塵埃落定,周遭回歸凡世俗靜,恍如塵間一夢。

狸圓圓第一次見到清和上仙弒妖屠魔的模樣。

她一時嚇得兩腿發軟,趴在地上將腦袋埋進胳膊里,收緊自己有些鼓起來的小肚子,生怕被仙君發現自己今天早上多了一隻雞的事,然後自己也成了那劍下一道微不足道的亡魂。

崇明上仙收回自己的華鬘壁壺,將耳朵放在上面聽了聽,笑嘻嘻地走過來,將手放在狸圓圓的肩頭,對着自己的老友揚聲發笑,「清和,你這小劍童着實膽小得惹人憐愛。」

清和面無表情的將劍收回劍鞘里,隨意揮開崇明上仙放在狸圓圓肩頭的手掌,將人從地上扶起來,見她身上發抖,眼神也有些刻意地逃避自己,皺了皺眉頭,便將人抱起來,留下一句「你隨意」,轉身邁步離開。

狸圓圓剛剛學會化形,一時受了驚嚇,神志便下意識變得薄弱,有些支撐不住人的姿態,聞見清和上仙身上那一股對於精怪來說極為勾人的味道,狐狸天性里的放縱也跟着上涌,只覺整個身體都綿軟下來,手臂虛虛地搭在他的脖子上,側身靠在他的胸口,呼吸漸重,嘴裏輕吟,尾巴也開始妖妖嬈嬈地纏繞了上來,扭腰擺臀,彷彿現在眼前的男人是一個可以生吞下去的大補之物。

清和感到她此時的意識不清,皺眉往向前方,冷聲呵斥一句:「變回去。」

狸圓圓被他這一聲呵斥點破,不復剛才那一副痴纏的模樣,一瞬間回歸了狐狸的模樣,乖乖躺在清和懷中,大聲喘氣,耳朵也蔫蔫兒地搭了下來。

清和看見她這反應,思考一瞬,低聲說到:「以後若離我一丈之內,不得示以人形。」

狸圓圓得了清和上仙的話,只覺茫然,「哦」了一聲也沒多問,只是神情可憐兮兮的。

當天晚上,狸圓圓難得地做起了噩夢,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也不知夢到了什麼,嘴裏只顧渾渾噩噩地喊著哥哥和媽媽。

清和上仙夜巡迴來,聽見她的夢囈,推門進屋,坐在床邊沉默了許久,直到看見她眼角劃出一滴眼淚,他才皺着眉頭抬起自己的右手,停在半空好一陣,等狸圓圓又輕聲喚了一句「媽媽」,他才無奈的將手放了上去。

狸圓圓於是像是一瞬間找到依靠的支點,身體一點一點靠過來。

清和上仙原本想要退開,沒想狸圓圓被他身上的味道吸引,一時張開雙臂,竟將他整個上身抱住,臉頰還在他腰間略微蹭了一蹭。

清和上仙此時終於面露不悅,推開身上的狐狸,將人喚醒。

狸圓圓被清和上仙推了個驚醒,眼神懵懵懂懂地四處亂晃,胸前的薄衫無意中落下去一半,露出裏面起伏豐/盈的飽/滿,在月光下瑩瑩地泛著光。

她看清了眼前清和上仙的臉,一時愣在原地,嘴唇微微張開,而後回過神來,輕聲怪叫一聲,連忙往床裏面躲去。

清和的目光從她身上移開,冷冷地望向她的眼睛,面無表情地問:「你怕我?」

狸圓圓連忙低下頭去,她的下巴尖尖的抵在胸口,跟那裏起伏的線條連成一線,細膩而孱弱,卑微而勾人:「沒、沒有,我、我不是,我沒有怕你。」

清和尋找狸圓圓這麼多年,他其實說不清這是一種什麼感情;是報恩的熱切,還是對於命運的執念;清和獨自行走世間幾百年,習慣了孤獨和清凄,他沒有普度眾生的慈悲,也沒有世事變遷的圓融,似乎除了尋找狸圓圓這一件事情,他再也找不到其他自己仍然活着的證據。

所以,他不會允許狸圓圓害怕自己。

他可以是被所有人畏懼的殺將,可以是被親生父母拋棄的不祥之人,可以是妖怪們口中無情無欲的邪神,但他唯獨不會允許狸圓圓害怕自己。

清和於是深吸一口氣,傾身向前,伸手將狸圓圓的下巴抬起來,看着她的眼睛,將兩人呼吸拉得很近:「小狐狸,你別怕我。」

狸圓圓看見此時清和盪在夜色里的眼神,只覺慌亂極了,她躲不開他的目光,張了張嘴巴,便只能輕聲告訴他:「仙君…一丈之內…我還沒有換回原形。」

清和看着現下狸圓圓的模樣,她眼角還帶着剛才夢中的淚水,裏面的茫然與閃躲讓他不悅;她嘴唇的顏色紅艷好似山上有毒的野果,隨着呼吸上下浮動的身體貼在自己胸前,彷彿這凡塵間最為俗氣的一點純情,有如放/盪的神女,也如不容許肖想的妖物。

清和閉上眼,手指從她的下巴放開,在她頭頂輕輕一拍,對着面前空蕩的夜色回答:「夜半…也是可以的。」

狸圓圓感覺到清和上仙身上越來越濃郁的檀香味道,只覺整個人神魂顛倒起來。

她自從化形以來,從未與人有過歡/好,這對於一直靈丘山的狐狸而言,是十分難熬的,她本能地渴望與人身體的親近,可又克制地畏懼清和那般冷漠抗拒的眼神。

所以,當清和上仙單腿跪在床邊,雙手撐在狸圓圓身側的時候,狸圓圓腦中的琴弦終於驟然崩斷了,她失去了之前所有的理智,將頭靠向清和的胸口,嘴唇對着他跳動的心臟,上下呼氣,凜冽的檀香與仙人身上充盈的靈氣漫進她的五臟六腑,讓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濕濡的身體,以及精怪貪婪難填的慾望,她將清和上仙的一隻手搭在自己的腰后,扭動着向前,有如一隻真正的精怪,眼神渙散,手指拉扯著清和乾淨平整的衣角,聲音顫抖地靠在他耳邊,問:「只有…半夜嗎?」

清和仍然撐在床邊的一隻手驟然握緊,他無言以對,默許了懷中狐狸越發貼近自己的動作,讓她柔軟的尾巴纏上自己緊繃的腿/根,將她身上散發出來的熱切融在這涼薄的夜色里,直到她忍不住自己「嗚嗚」了兩聲,他才猛地睜開眼睛,將她推開,轉身走向屋外,留下一句:「你早些休息,莫再亂想。」

狸圓圓在清和上仙離開之後,躺在床上神情恍惚,直到周遭的味道消散乾淨,她才重新恢復了意識過來。

她將自己的腦袋埋在枕頭裏,無地自容,側臉看向手掌,喃喃自語道:「我剛才…是不是勾引仙君了?」

狸圓圓覺得自己或許對清和上仙已經情根深種。

但清和上仙覺得一隻狐狸之所以抵抗不住本性的放縱,皆是意志不堅,學藝不精的緣故。

所以,狸圓圓的劍術被提上了日程。

狸圓圓從小在靈丘山好吃懶做,舉起手裏的一方寶劍尚且困難,更不要說學習劍法。

於是幾日過去,她舉着手裏的長劍往那一站,扭扭捏捏,越發不像話了。

清和上仙座下弟子七人,無一是這樣厚顏無恥之輩。

他對狸圓圓不滿,卻又無法打罵,於是只能親自上前教導,從後面抓住狸圓圓的胳膊,語氣嚴厲地指正道:「你要用這裏的力氣甩出去,而非蠻力,還有兩腿站開,不要攪在一團。」

說完,他又帶着狸圓圓的胳膊在半空中畫了個弧,平舉在前,手腕往上一勾,輕咳一聲,側頭問到:「懂了?」

狸圓圓渾然沒有回應,只是身上打了一個抖。

清和上仙十分不悅地皺眉看過去,見懷裏的狸圓圓此時一副動情深陷的模樣,原本站着的地上也出現了一小塊透明的水漬。

清和只覺兩耳轟鳴,鬆開懷中人的手臂,大聲呵斥起來:「我許你正途,你卻偏偏整日只想那些旁門左道之事,狸圓圓,你…」

狸圓圓揮手將清和推開,蹲在地上喘氣,眼裏包着一團眼淚,說起話來,要落不落的:「我有什麼辦法,我是狐狸,我們靈丘山的狐狸世世代代都是這樣的,我因仙君化了形,仙君卻從不與我歡/好,我聞見你的味道,就控制不住自己,我是狐狸,我能有什麼辦法。」

清和聽見狸圓圓的話,耳後的皮膚終於完完整整地紅了起來。

他見狸圓圓將自己紅艷的嘴唇咬得出了血,身體的抖動拉扯著一點衣物包裹之下的煽情,眼淚吧嗒吧嗒地落在地上,一時閉上眼不敢再看,揮手將劍收回,低哼一聲,甩袖而去。

兩人的爭執沒有結果。

狸圓圓一連幾天沒有再見到清和上仙的影子,她失落極了,躲在後山,連小紅燉的雞湯都不再感到美味。

直到第六天,清和上仙終於再次出現。

狸圓圓在他的房門外探頭探腦,想要過去,卻又有些畏懼。

清和上仙的模樣還是和往日一樣,帶着一股淡淡的疏離,只是身上多了些許血腥的味道,狸圓圓聞得十分清晰。

她偷偷望過去,被清和上仙抓住,便索性破罐子破摔地走進了屋裏,在他不遠處的地方蹲坐下來,抬着腦袋,小心翼翼地問:「仙君,您受傷了?」

清和上仙沒有回答,只是將懷中的凝光珠放在桌上,將狸圓圓喊至跟前,低聲說道:「吃下去。」

狸圓圓沒有見過凝光珠,所以她也並不知道這是北方凶獸戾頗的元珠,比那化魔王蛇的毒齒珍貴千百倍,她湊過去聞了聞,有些嫌棄的樣子,「這個,不像糖,不好吃。」

清和上仙將東西推過去,告訴她:「這是壓制你體內邪火的東西,吃下去,你才可以繼續修行,不被外物所擾。」

狸圓圓聽見這話,臉上忍不住一紅,想到清和上仙之前嫌惡自己的樣子,一時耳朵都立了起來,乖乖巧巧的把那珠子拿起來,塞進嘴裏,然後,張開嘴巴給清和看了看,尾巴一甩一甩的,像是在等待長輩表揚的孩子。

清和上仙垂下目光不去看她,直到狸圓圓因為凝光珠的融合昏昏欲睡,他才將她抱起來放在了床上,將她自然垂下來的尾巴放在手中,細長的手指繞着上面柔軟的狐毛,緩慢而纏綿地摩挲著。

他靠在狸圓圓的身側坐下來,垂著腦袋,胸前的傷口隱隱作痛,臉上卻帶着極其少見的笑容,他看着身下這一張睡夢中的臉,手指在上面來回的滑動,低聲告訴她:「小狐狸,你要好好修成大道,陪我生生世世,歲歲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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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狸:仙君,我想歡/好。

仙君:不,你不想,(沉默十秒)我也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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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已經三天沒打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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