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府

「到家了，到家了！」

「二小姐回來了！」

「快，快，快去回夫人。」

一直沉浸在沉思中的衛謹被外面嘈雜的人聲驚醒，間雜著慌亂的腳步聲，向府里通報的聲音，這是前世的她一直沒有注意過的。

回家了啊，衛謹微微閉了閉眼，忍住眼淚，她回來了！沒有欺侮，沒有孤冷，有母親，有姐姐，有弟弟，這一世，她一定會守護好他們。

她還記得，前世的她，因為離開外祖母家，回來后哭鬧不已。不肯接近家裡任何人，吵著回外祖母家，不肯在家待著。

母親當時默默的哭，父親則甩了衣袖，留下一句：「孽障！」

從此，她對陌生的父親愈加害怕，能躲擇躲。她的記憶里只是縮在奶娘懷裡，後來和袁希然愈加親近。

「小姐，來，下來吧。奶娘抱你。」劉氏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氣，小心翼翼地用大紅猩猩氈將榻上的玉人包起來。

現在年齡還小，加上病了，衛謹倒沒逞強，靜靜地窩在劉氏懷裡，跟著眾人過了垂花門，穿過抄手游廊，就來到正院。

冬天的院里幾顆松柏尤其挺拔，院角的梅花也開了起來，在這肅殺的冬天給整個院子也添了幾分溫馨。

剛一打開門帘，一股熱氣就撲面而來，還沒等衛謹看清屋裡的模樣，散發著荷香的人影已經越了過來。

「謹兒，我的謹兒，快讓娘看看。」衛謹抬眼看去，娘親還是年輕的模樣，她身穿藕絲琵琶上衣，碧霞曇花絲綿裙隨著步子流動，還沒反應過來，衛謹已經落入傅氏的懷抱。

傅氏看著幾年未見，如今軟軟糯糯的小女兒，心底的愧疚和母愛也愈加濃烈。顯然是在外祖母家裡養得不錯，衛謹胖嘟嘟的小臉上兩隻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看，傅氏只覺得自己的心都都要化了。

衛謹三歲那年，她回家省親，也許因為水土不服，衛謹不小心生了一場大病。那時候家裡的老祖宗還健在，憐惜衛謹體弱，加上當時家裡不看重女孩子，怕她回來受委屈。衛成文急信要她速歸，自己又必須要趕回來，只能把小小的她留在外母家照顧。

誰知道竟然會那麼巧，接連兩年天降災患，櫟陽和九江之間的路也被沖毀，路難走，老祖宗擔心謹兒的身體，只能就此骨肉分離。

好容易朝廷興了土木，路好走了，謹兒的身體好了，這才提出今年將她接回家。可是，孩子肯定是疏遠了，之前家裡來信說，姐兒不肯回，傅氏懷裡抱著自己的女兒，暗暗的想著自己的心事。

衛謹獃獃地看著自己的母親，在她的記憶里，母親一直就這麼好看，一直這麼溫柔，頭上雲鬢上的簪花微微的顫動，身上好聞的蓮香若隱若現。

她闔了闔眼，抑制住噴薄而出的眼淚，雙手抱住了母親，這是她重生以來，第一次這麼清楚明了的知道自己重新活過來了。不是夢中，不是回憶，不是地獄。母親回來了！母親在她身邊了！是真的！她真的回到了開始的地方！

當年，母親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她的孩子能夠平安健康的活著，當時姐姐逝去，弟弟不知所蹤，不管那個世間往她身上潑了多少髒水，她一直要緊牙活下去，就是為了母親的心愿。

「娘親，娘親，娘親！謹兒好想您！我一定會聽您的話，您別再丟下謹兒！別再丟下！」衛謹終於不再憋著，嚎啕大哭，似乎要把前世所有的委屈一起宣洩出來，小小的孩童大眼中的淚珠像斷了線的珍珠。

傅氏心都揉成一團，哭著念叨著再也不會了。

「謹兒，謹兒。「傅氏抱緊了懷裡的孩子。

擔心她們哭壞身子，旁邊穿青色衣服的嬤嬤忙拭了拭眼角的淚珠，上前勸道：「夫人，您當心身子，剛好不久。小小姐回來是喜事，咱慢慢的說。大小姐還等著看看妹妹呢。「衛謹抬頭看了一眼，知道這是娘親的奶娘，當年母親過世后，趙嬤嬤也憤而離去。。

「對，對，看我都高興糊塗了。謹兒，這是你大姐，還記得嗎？「傅氏伸手招過旁邊穿桃紅衣服，細細的烏髮垂在兩側，朱唇玉面，眉黛青山，一雙大眼睛笑看著自己，不過9歲的孩子卻已經看出裊裊娜娜的美人模樣。

衛謹知道自己的姐姐長得好看，一直都知道，不然也不會被那狠心的高氏把姐姐當做了她們的踏腳石，送給文王……

衛謹想到姐姐受得罪，臉也忍不住沉了下來，手也不自覺地更加抱緊了傅氏。

傅氏只以為衛謹是因為對姐姐沒有記憶，緊張害怕才會躲在她懷裡，便笑著給她說到:「你忘了姐姐嗎？小時候你可是最喜歡姐姐了，還老纏著她給你講故事，扎頭髮呢。」

衛萱走過來摸了摸衛謹的頭，伸開雙手說:「謹兒肯定記得呀，對不對？謹兒你看這是什麼？「小姑娘手裡靜靜地躺著一顆桂花糖。

衛謹收回心思，從姐姐手中把糖拿過來，桂花的清香到了嘴裡，瞬間的甘甜彷彿將她心底的陰鬱也沖走了。衛謹忍不住眯著眼笑了，她最愛的人都在身邊，她還怕什麼呢，老天既然給她機會重生，她就一定要守護好她們！

「哎呦，瞧瞧我們這個小吃貨，還和小時候一樣，一吃到喜歡的就開心。」傅氏看著彎彎眉眼的衛謹忍不住打趣。

「這是孫姨娘，這個是小你一歲的妹妹宛姐兒。」傅氏繼續給衛謹介紹著，衛謹走下來和她們見了禮。

孫姨娘還是一副看上去老實木訥的樣子，倒是衛宛還是和前世一樣，掩飾不住的不情願，衛謹忍不住笑了，果然有趣，一切和前世一樣啊，但是這一回她不一樣了。

」去看看小少爺醒了沒，醒了過來見見姐姐，待會開宴。「傅氏吩咐完，這才有時間看向陪衛謹回來的少女，彎彎的眉毛，一雙鳳眼尤其有神，微薄的嘴唇可見一副好相貌。

「拜見姑母」袁希然看傅氏忙完，趕緊上前行禮拜見。

「好，好，好孩子。你看我一見你妹妹就歡喜地忘了，你可千萬別怪姑姑冷落你了啊。你這一路也辛苦了，還幫忙照顧著謹兒。」傅氏拉著袁希然的手說道。

「姑母嚴重了，希然自小受老祖宗照顧，一切都是希然應該做的」袁希然微微頷首說道。

傅氏聽到心裡嘆了口氣，這個孩子命苦，要不是老祖宗護著只怕早被那沒良心的哥嫂賣了，這次借陪著謹兒回來，說是為了照顧謹兒，其實也是為了給她找個好人家。

老祖宗和袁希然祖母雖是遠房妯娌，卻是閨中密友，看著越長越像她祖母的袁希然，又受老姐妹亡故之身所託，自然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掉進火坑。好在這孩子成熟穩重，一副好相貌，看著也是個老實的。

要是現在衛謹能夠聽到傅氏心裡所想的話，恐怕心裡要冷笑了，她老實？她老實前世就不會和爹爹牽扯出那一系列的事，最後全家都被她害了······

「小少爺來了」，一個穿桃紅比甲，眉目清秀的小丫鬟打開帘子，就看到白白嫩嫩的小糰子撲進來撞進傅氏懷裡。

「小懶豬，沒看到二姐姐回來了，還有你表姐呢」，傅氏憐愛的摸了摸扎到自己懷裡的丸子頭。

「二姐姐？」小小的人兒立刻轉過臉去找，看到比他稍高點的小女孩，不禁眼睛都睜大了，拽著衛謹的手往傅氏身邊帶，「母親，二姐姐回來不走了吧。」小人兒偏著腦袋看著自己的母親。

看著拽著自己軟軟的小肉手，衛謹眼睛忍不住又濕了。遠哥兒，和前世一樣沒見過自己，第一次見自己就知道這是自己的姐姐，就知道護著。

前世最後一次見他，高高瘦瘦的，處理完喪事的他憔悴不堪，送她去外祖母家后他們再也沒見過面。

「遠哥兒」衛謹忍不住抱住幼弟，不肯撒手。

在她最後的記憶里遠哥將她送到外祖母家以後，怕自己寄人籬下，性子軟，遭人欺負，臨走的時候還像哥哥一樣囑咐她，堅強點，好好活下去。等他立了功回來幫她撐腰。可惜，她福薄，終究沒有等到。不知最後他從邊疆回來怎麼樣了。